听到孙绰承认,这人明显松了一口气,随后再是行礼道:“在下自洛阳而来,奉命拜见孙散骑。”
说着。
他看了看左右,有些为难道:“属下身怀重要消息,此处非是说话的地方……”
孙绰当即便心神一动。
这人来自洛阳,又是奉命而来。
奉谁的命,孙绰自然是明白。
当下听着他说这话,立刻心领神会,说道:“既如此,你我便入内说话。”
说着,孙绰便率先进入府邸之中,而这青年则是跟随在后。
……
书房之中。
孙绰看完手中的信,不由沉吟良久,随后将这信放在桌子上,而后看着面前束手而立的青年,道:“来信我已经看了,你既是奉命而来,那就代为转告你家大帅,此事我会去做,并且促成这事。”
说完。
见着这青年虽然神情恭敬,但却难掩疲惫之色,于是又道:“我看你也是风尘仆仆而来,不若在我这里休息一段时日,再行回去吧。”
这青年听了,先是道谢,随后又道:“孙先生好意心领了,只是身负职责,尚且还需尽快回抵,就不多待了!”
“也好。”
孙绰也没强留,反而唤来一直在书房外等待的老管家,让其领着这青年去账房,支取几两银子当做赏钱。
这次这青年便没有拒绝,而是道谢,随后这才跟着老管家离开。
等其都走后。
孙绰再次拿起桌子上的信,静静看了一阵。
这封信,乃是梁山伯亲笔所书。
信的内容很长,约有数千言,主要是梁山伯问候了一番孙绰的身体状况,然后大致讲述了一番自己目前在豫州的成果和现状。
最后才是进入正题。
570 说自己目前在豫州无法抽身,希望老师能够代为去谢氏提亲,并且将其中的一些细节讲述了起来。
孙绰看完,片刻后,忽然悠然叹道:“真是难以置信,短短时日竟有了这般气象……莫非我孙绰手底下还能出一位帝王不成?”
说着,孙绰忽然摇头失笑。
将这信笺给丢到燃烧的蜡烛里点着,注视着其一点点被火焰吞噬。
等到全部被燃烧殆尽时,孙绰站起身来:“来人。”
“老爷。”
老管家应声走了进来。
“那人已经走了?”
孙绰问道。
“是,他走的很急,老奴带着他去账房领了五两银子,又让他喝了一杯热茶。”老管家说道。
孙绰听了,不由点点头。
随后又道:“吩咐下去,给我备车,老夫要去趁夜拜访安石公。”
“是。”
老管家点点头,应承下来。
孙绰也住在乌衣巷,只是府邸比起王谢两家要小很多,只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不过他所处的位置却是核心,距离谢氏并不远。
牛车辘辘,不过片刻就已经到了。
这时已经华灯初上,谢氏门口点燃了灯笼,孙绰下车后,两个谢氏的仆役见了,当即便行礼:“原来是孙散骑,是要来见三老爷吗?小人这就去带您前去。”
孙绰于是便跟着这仆役朝着谢氏府邸而去。
此时在书房内,谢安也正在看着信笺。
他手上这封信,乃是谢玄所写,其上写着梁山伯欲要自立为公,并且打算在自立前,迎娶谢道韫的事情。
这封信。
谢安已经看了十数遍。
但他一直都没有下定决心。
说实际,谢安早在当初决定投资梁山伯时,就没有想过他会有这样的气象当时谢安仅以为梁山伯或许会在江东风头无两,可以让他谢氏与其护为相助。
再加上梁山伯自己风仪无双,无论才学还是品德,都颇得他赏识,这才有了联姻之念。
可谁知。
自梁山伯自告奋勇前往豫州之后,此子便如同鲤鱼跃龙门般,飞速发展。
短短时日,定洛阳民心,平河内吕护,而今又拿下豫州全境,抵御了邓羌大军,真可谓是潜龙出渊。
到了这一步,已经可以说是谢安当初的眼光很正确。
而接下来,梁山伯打算拿下徐州,这几乎便代表着有了自立之心,且根据他谢氏的商队近来的汇报,洛阳正在大兴土木,建造宫宇,这很明显是有着野心。
所以现在摆在他谢氏面前的则是只有一条路。
到底还要不要继续投资下去。
若是继续投资,则需要面临一定的风险,当然,这里的风险并非是建康朝廷会对他谢氏下手自古以来世家都分别投资。
届时大不了等谢道韫嫁过去后,将谢道韫和谢玄这一支给分出去,甚至谢韶也可自立门户。
如此就能表面上和他谢氏毫无瓜葛。
而他谢安和谢氏主要的力量也就继续在江东而这也是世家分别投资的惯例操作。
至于他谢氏举家搬迁,这属实不现实。
整个谢氏,已然太过庞大,势力盘根错节,根本就无法转移渡江。
是以他只能留在这里。
而若是不继续投资,那也没什么好说的,无非就是让谢道韫、谢玄、谢韶回来。
梁山伯也绝不敢阻拦。
只是这样一来的话,他谢氏此前的投资,可就等于打水漂了!
况且。
他谢氏为何要放弃?
眼下谢氏虽在江东为顶尖世家,但也仅仅只是江东士族,论及名望地位,过了江,或许他人历经三分,但又能如何?
江东之谢氏,如何比得上天下之谢氏?
最重要的是。
他谢氏乃是陈郡谢氏。
固然江东置侨郡,但这终究不是他谢氏之故土。
他谢氏,仍旧还是要回到陈郡!
只是若在这江东,恐怕毕其一生都没有这希望。
而眼下梁山伯,却给了他这机会!
念及此处,谢安当即心中便已经有了决断这个险,值得冒!
就算失败,左右对于谢氏而言,并无太大影响;但若成功,自此便大为不同!
毕竟。
哪怕谢玄、谢韶一直在梁山伯麾下效力,哪怕他谢氏女郎嫁给梁山伯为妻,哪怕梁山伯自立造反,可朝廷还能对他谢氏下手不成?
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
他谢氏岂能连这些勇气都没有?
如此想着。
谢安刚打算提笔给谢玄回信,但就在此时,却听着仆从来汇报,孙绰前来拜访。
闻之这消息后,谢安有些诧异。
但还是立刻道:“且将孙散骑引入厅中好好招待,老夫稍后便至。”
仆从应声而下,而谢安则是整理了一番案桌,将这信好好藏起,随后整理了一番衣着,这便前往。
很快。
谢安便在会客厅中见到了孙绰。
双方在宽敞大厅分宾主坐下,谢安就笑着说道:“兴公怎地今日突然前来寻我,莫非是有事吗?”
“安石公说对了,此次前来,正是有要事要与安石公相商。”
孙(bcbd)绰正襟危坐,朗声说道。
“哦?”
谢安一愣,随后见着孙绰脸色,当下也是挺直身体,道:“却不知兴公所为何事?但说无妨!”
“却是为我那弟子梁山伯的婚事。”
孙绰笑道:“老夫接到处仁的书信,言及他爱慕谢氏女郎,欲要结为姻亲,我知道如今梁、谢两家已然行六礼到了纳征,因此特意前来请期,亲迎!”
听着孙绰这话,谢安当即便是一怔。
随后他猛然想到谢玄所写的信中原委,顿时便明了梁山伯这是打算在自立前,定下梁、谢两家的亲事,将此事完成。
故而这才请其师孙绰前来问期。
谢安早已经做好了决定,因此在想明白这点后,当下便表示:“早些时日,两家便已经完成纳征,只是因为梁山伯身在豫州,局势莫测故而搁置,如今既然重启这事,老夫也是欣喜。”
“只不过……”
“这这礼虽然成了,但何时迎娶,又将派谁前来呢?”谢安问道。
“既然如今梁、谢两家已然成为了亲家,老夫作为梁山伯的老师,与谢氏也算是亲近,故而老夫也就不瞒按施工了,处仁给我的信中所言,他如今在洛阳因事情耽搁,却是不可能亲自前来,这点还希望安石公能够理解。”
孙绰说着,顿了顿,又道:“至于迎娶的时间,最好在本年内就选择吉曰,届时很可能还是我前来代表梁家迎亲,安石公以为然否?”
其实孙绰所说的这流程,并不符合礼制。
哪怕是普通人之间结成姻亲,又哪里有新郎不亲自来迎接的道理?
何况谢氏乃江东顶尖士族。
他梁山伯迎娶谢氏女郎,居然还不亲自前来。
若是换做一般人,恐怕登时便不悦即便是如今东晋皇室司马家想要迎娶谢氏女郎,也不敢这样无理。
更何况皇室想要迎娶王谢两家的女郎,也非是这么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