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98节

  宝兄弟既不喜经义,不如学些实学,倘若偶有所得,说不得还会光大门楣。自可保一世富贵。”

  听得此言,王夫人心下一动。宝玉聪慧,既然李惟俭学实学能摆弄出名堂来,那宝玉自然也能啊。

  可还不待她出言,那宝玉便跳将起来恼了:“富贵富贵,你道我稀罕这富贵?没了这富贵,我自去寻了和尚庙剃度了去,总不会让那些鬼蜮伎俩污了我心中清白!”

  好似电视剧里宝玉就出家了?

  李惟俭笑吟吟道:“宝兄弟莫说气话,这剃度也得有度牒啊。”

  “你”宝玉气得浑身发抖,偏生没法儿辩驳。说出家不过是气话,他这会子又哪里会诵读经文了?

  贾母看不过眼,说道:“俭哥儿,宝玉还小呢。”

  李惟俭笑着朝贾母拱手道:“老太太说的是,想来再过三二年的,宝兄弟也就转了性子。这人情往来、迎来送往的总要知道一些,如果不然,只怕便是富贵闲人也不好做啊。”

  贾母心下一惊,她已老了,又能看顾宝玉几年?她在时,上上下下自然奉承着宝玉,若她不在了,大房、二房斗翻天,家产一分,没了爵位宝玉又能分得几分家产?

  便是多分了,宝玉这般性子又能守得住几分?只怕早被家里的仆役哄得不知南北,任凭那蛀虫将家业掏了个空。

  因是她应承一嘴,看向宝玉便有些忧心忡忡道:“你这活阎王往后也少说那些有的没的,不指望你读书读出个名堂来,可总要学一些人情世故”

  宝玉怒欲发狂!他不喜经义枯燥无趣,又哪里学得进去实学?

  起身跳脚指着众人道:“你,你们,一个个的……都来催逼我!”

  哗啦

  抬手将桌案上的茶盏扫落,宝玉拔脚狂奔,双手捧起架子上的瓶,举起来就要砸。

  “宝玉!”王夫人急了。

  贾母见乖孙子发了性子,这会子也急了,连忙道:“活阎王诶,快,快拦下,莫让他伤了自己!”

  鸳鸯离得近,见势不对连忙上去抢那瓶子,争执间那瓶子飞将出来,竟朝着黛玉砸了过去!

  李惟俭好歹习练过几年,虽算不得好手,可反应比照寻常人快了不少。见状心下一动,当即一个横步跨过去,明明探手便能将那瓶拨开,他偏好似急切间失了分寸一般,只调转了身形张开双臂护住黛玉,口中叫道:“妹妹当心!”

  嘭

  此番估算的却有些偏差,那瓶子不曾砸在背脊,反倒砸在了后脑海,瓶子碎裂,顿时割破了头皮,李惟俭眼冒金星,便觉热流顺着侧脸流淌而下。

  黛玉反应略略迟缓,先是‘呀’的一声惊呼,紧闭了双眼抬起双臂遮蔽,待须臾忽而便觉有滚热液体滴落在手臂上。睁眼便见李惟俭张开双臂护着自己,侧脸血流汩汩而下。

  这会子红玉留在外间,鸳鸯留心瞥了一眼,立马叫道:“俭四爷伤了!”

  几个丫鬟已然扯住宝玉,贾母方才松了口气,听闻鸳鸯这般说,紧忙扭头看去,便见李惟俭半边儿脸染了血。

  老太太顿时唬了一跳!

  “这……俭哥儿……快,快叫太医来!”

  贾母正房里顿时好一通鸡飞狗跳,李惟俭这会子却缓了过来,随手擦了把血迹,笑着冲黛玉道:“无妨,估摸着只是皮外伤,缠裹上就好了。林妹妹无碍吧?”

  黛玉心中五味杂陈,那自小儿跟她一道儿长起来的拿瓶砸她,新认识没几个月的却舍了性命护着她。

  李惟俭嘴里说着无碍,黛玉又哪里肯信?只急切起身扯了帕子为其擦拭,说道:“俭四哥快莫说了,这血淋淋的,哪里就无妨了?”

  那边厢,宝玉见砸伤了李惟俭,顿时蔫了几分,又见黛玉关切着为其擦拭血迹,当即心中好似刀割一般。于是乎气急攻心,双眼上翻,身子后仰,在几个丫鬟惊呼声中,身形朝后仰倒,待两个丫鬟搀住了,就见其口水横流,已是人事不知。

  “我的儿啊!”

  王夫人哭嚎一声,跌跌撞撞朝着宝玉扑去。贾母也坐不住了,慌慌张张起身叫道:“我的宝玉啊!”

  鸳鸯连忙搀扶了,这二人才朝着宝玉围过去。

  厅堂里乱糟糟的自是不提,鸳鸯紧忙吩咐人去请了太医,又见一干人等都围着宝玉,偏生受了伤的李惟俭无人看顾,便吩咐人将红玉领了进来。

  红玉早听得内中动静,心下焦急不已,可不得吩咐也不好入内。如今得了吩咐,小跑进来瞥见李惟俭满头满脸的血,顿时唬得眼泪差点儿下来。

  她急忙扯下汗巾子来要为李惟俭缠裹,却被李惟俭推开:“莫闹,会细菌感染的。你去寻块干净细布,用开水煮过晾干”

  红玉跺脚道:“四爷!等晾干这血都流干了!”

  李惟俭捂着右耳上方笑着道:“无妨,这伤口一会子自己就结痂了,你瞧,这就不怎么淌血了。”

  说过一嘴,见黛玉戚戚然杵在一旁,他便宽慰道:“林妹妹还病着呢,可不好劳动了,快坐下吧。哎,早知我当日就该去少室山,不该去劳什子的茅山。”

  黛玉蹙眉道:“俭四哥这话怎么解?”

  李惟俭道:“去少室山学了金钟罩铁布衫,可不就不怕瓶子砸了吗?”

  黛玉嗔道:“俭四哥这会子还有心思顽笑,快捂住伤口。”

  口中这般说着,黛玉心下凄然。瞧那边,贾母、王夫人并十来个丫鬟围着宝玉;这边厢,只余下自己与李惟俭……好在还有个俭四哥。

  一百零七章已修改,主角说的话的确不太符合人设,改动了一些。

第111章 大老爷是好人啊!

  终究是寄人篱下,外祖母再亲也比不得亲生父母。

  过往哪次跟宝玉闹翻了,甭管是谁的错儿,到最后不都是黛玉自己怄气?外祖母也只会过后劝慰,可那些言语,听着更似在回护亲孙子。

  这般委屈日积月累的,可不就成了忧思过甚?过往凄然历历在目,如今又见得这般情形,黛玉心下便好似横了一根刺般刺痛。

  寻思间先是几位太医提着药箱来了,三、五个围拢着宝玉诊断,单分出来个年轻的来照看李惟俭。

  李惟俭撒了手,那太医验看一番道:“不要紧,破了个口,这会子已止住血了,包扎一番就是了。”

  眼瞅着太医自药箱里拿出一卷米黄纱布来,李惟俭眼皮一跳,连忙止住道:“王太医,既然不出血了,是不是不包扎也无碍?”

  王太医动作一顿,说道:“照理说是如此,只是还是包扎上妥帖一些,免得再磕碰了……”

  “不用,包扎了反倒不利于结痂,就这样吧。”

  李惟俭自椅子上起身,王太医只得讪讪收了手。那边厢,有太医掐了人中,宝玉已然转醒,却好似不认识人一般直勾勾瞧着天板。

  贾母并王夫人哭喊了好半晌,宝玉这才悠悠开了口:“我这是怎地了?”

  李惟俭瞧在眼里,不禁牵了牵嘴角,暗道一声好演技。这是自知惹了祸,干脆来个装失忆啊。

  李惟俭转头就见黛玉瞧着自己,他说道:“既然无事了,那我便先回去处置一番。”他指了指肩头:“染了血总是不好看。”

  “俭四哥快些去吧。”

  李惟俭几步行到贾母跟前儿,说道:“老太太”

  贾母回首,见其肩头染血,这才道:“俭哥儿要不要紧?太医可曾瞧过了?”

  李惟俭笑着道:“无碍,不过是破了皮,这会子已不出血了。老太太,没旁的事儿我就先回去处置了。”

  “快去吧,我就不留你了。”

  贾母心下不知如何是好,李惟俭说的是好话,可偏生惹恼了宝玉,后头又被宝玉伤了。说到底都是宝玉理亏,可事涉宝玉,贾母自然便成了论亲不论理。

  王夫人却没这般心思,只冷脸瞥将过来,心下不知该不该着恼。李惟俭那一番话对了她的心思,奈何又将宝玉惹的发狂,可偏生李惟俭是一片好心。

  李惟俭拱了拱手,随即领着红玉出了正房。行不两步,迎面撞上急匆匆赶来的王熙凤与平儿,二者瞧见李惟俭半边儿脸的血迹,顿时骇了一跳。

  王熙凤骇然道:“不是说宝兄弟病了吗?俭兄弟这是怎么弄的?”

  “无妨,就是破了个口子,二嫂子,我先回去处置,就不与二嫂子多说了。”

  “哎,可瞧过太医了?”

  “瞧过了。”

  王熙凤这才让开身形,目送李惟俭快步而去,转头与平儿对视一眼,心中纳罕。待进得正房里,见宝玉早已挪到了暖阁里,自有王夫人与一干丫鬟照应着。王熙凤去瞧过两眼,又问过了太医,这才放下心来。

  转头与贾母说话儿,问起方才情形,贾母却只叹息一声,道:“宝玉这个活阎王唷,发了性子不管不顾的,亏得俭哥儿护住了玉儿,不然这一瓶子下去,我的玉儿哪里受得了?”

  王熙凤面上劝慰几句,心下暗忖,那李惟俭可不是个吃素的,此番吃了大亏,只怕事后必会找补回来。这府里头又要起风波啦!

  …………………………………………

  却说李惟俭一路快步而行,到得自家小院儿,几个丫鬟瞧见了,顿时唬得一跳,赶忙上来关切。

  呆香菱只会关切的瞧过来,捏着帕子不知如何是好;莹气鼓鼓的,只怕李惟俭一声令下便要去斩了宝玉;晴雯更是心疼得眼泪汪汪的,打湿了帕子为李惟俭仔细擦拭,血迹去掉才在右朵上方瞥见寸许长的口子来。

  “那宝二爷怎地这般没轻没重?”晴雯擦着眼泪道:“亏得只划破了头皮,这若是划破了脸面,四爷往后可如何是好?”

  李惟俭打趣道:“划破了脸面就不好看了?”

  晴雯道:“划破脸面会耽误四爷当官儿啊。”顿了顿又道:“左右四爷如今不缺银钱,若是不能当官儿,那我……我们就守着四爷,搬出去关起门儿来过日子,再不受这不相干的窝囊气!”

  “嗯,快了。”李惟俭说道:“我那宅子两个月就能收拾出来,待过了秋闱咱们就搬过去。”

  莹在一旁问道:“公子,那宅邸什么样儿啊?”

  “不好说,等回头儿我拾掇得了,我带你们瞧瞧去。”

  正说话间,外间粗使丫鬟叫道:“四爷,大奶奶来了!”

  李惟俭要起身去迎,却被晴雯死命按下,道:“四爷受了伤且安坐着,我去迎了,料想大奶奶也不会挑理。”

  不等她动身,红玉早早儿的迎了出去,须臾便引着匆匆而来的李纨进了正房。

  “大姐姐”

  李惟俭笑着招呼一声,他这会子还不曾更换衣裳,李纨瞥见肩头血渍,顿时铁青着一张脸行过来:“伤了哪儿了?快让我瞧瞧!”

  李纨这日上过课后,又陪着郡主李梦卿做了一会子女红,直到申时左近才回转。方才正在房中用饭,先是听闻宝玉发了性儿,闹腾一遭昏厥了过去,紧忙换了衣裳要去观量,走到一半儿又听李惟俭伤了!

  李纨哪里还顾得上去瞧宝玉?当即调转身形,急匆匆朝着东北上小院儿赶来。

  “不碍事,不过是破了个口子。”

  李惟俭略略偏头,李纨便瞧见其右朵上方的伤口来。她揪着心探手过去,略略触碰伤口边缘便惹得李惟俭‘嘶’的一声躲开来。

  李纨心疼得要死,红了眼圈儿道:“疼不疼啊?宝玉也是,怎会这般没轻没重的?方才我囫囵听了一嘴,怎么就闹起来了?”

  “大姐姐快坐,这事儿啊……也怪我多嘴。”

  待李纨落座,李惟俭简短截说,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通。李纨听罢了愈发气恼,蹙眉道:“俭哥儿说的都是好话,又不是要害了他,他凭什么使性子打人?不行,我去寻老太太说理去!”

  李惟俭赶忙扯住李纨,道:“大姐姐,算了算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宝玉是老太太的眼珠子。”

  李纨急得掉了眼泪:“再是眼珠子,也不能不讲理啊!”

  李惟俭‘呵’的一声笑了,没言语。李纨却心下恍然,这偌大的荣国府里,讲规矩,讲礼,偏生不讲理。

  因是她略略沉吟,半晌才道:“罢了。等过两日,我去求了老太太,让俭哥儿搬出去住就是了。咱们到底姓李,不姓贾,总不好一直赖着不走。”顿了顿,又道:“那宅院拾掇出来了?”

  李惟俭说道:“怕是还要两个月。无妨,我搬去香山别院住也是一样,还清净呢。”

  李纨沉吟着,合计着得失。她素日里是个好脾气,万事不沾身,只顾着膝下的贾兰。偏生李惟俭来了,挂念着她过得好不好,又连番谋划,过了一分股子不说,还谋了个王府女先生的差遣。

  困在内宅天地窄,一朝得出万事宽。往返王府这些时日,李纨心气儿顺了许多,连带脸色都红润了不少,因是愈发感念这比亲弟弟还要亲的李惟俭。

  若宝玉错手打了贾兰,李纨心中忿忿,却多半息事宁人;可事涉李惟俭,她便有些炸毛了!

  可思来想去,如今李惟俭不过十三、四的年岁,看着虽沉稳有加,可到底差着年岁、经历。就这般搬出去单过,没个老成的长辈看顾着,这家业哪里能看顾的了?且李惟俭还要下场秋闱呢,总不能分了心思在杂七杂八的事儿上。

  因是李纨叹息一声,道:“罢了,还是秋闱过后再说吧。往后俭哥儿就在院儿里好生温书,没事儿别往那混不吝跟前儿凑了。”

  李惟俭笑着应下。

  正要说些旁的,外间丫鬟又报,说是大太太与二姑娘一并来了。

  听闻此言,李纨就拉下了脸子来,嘟囔道:“她怎地又来了?”

  前番算计李惟俭的事儿让李纨耿耿于怀,心中自是极为不待见邢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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