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95节

  他瞧着那天香楼若有所思,转头瞥见跟着的婆子,他便招手将其召唤过来,笑着问道:“蓉哥儿媳妇可大好了?”

  那婆子道:“劳俭四爷关心,蓉大奶奶这几日的确见好。”

  “那便好,我就当我那药有些用处。”

  婆子笑着道:“这话儿说的,俭四爷的药定然是有用的。”

  有用吗?不见得。

  李惟俭依稀记得电视剧里秦可卿好似是病死的,可瞧如今这光景,既然这病痊愈了,莫非秦可卿不是病死的?

  只是秦可卿是死是活与他全无干系,李惟俭可没曹公之好,喜捡旧鞋。更何况那鞋子不止是旧,还有些破。

  驻足略略观量,正要起行,便听得后头传来说话声。转头便见宝玉领着两个丫鬟追了过来。

  瞥见李惟俭,宝玉招手招呼一声,到得近前才问道:“俭四哥,姐姐妹妹们呢?”

  “哦,她们自左边厢进得园子,宝兄弟却是走反了。”

  宝玉略略懊恼,捶了下脑袋笑道:“无妨,我兜转过去也能碰上。”

  李惟俭笑着问:“宝兄弟怎么不在宅子里与人多说会子话儿?”

  宝玉就道:“本想多说些的,又想着姐姐妹妹们耍顽,我心痒难耐就寻了过来。”

  “那便快去吧。”

  宝玉拱拱手,兴冲冲行过天香楼,转眼身形遮掩林木之中。

  李惟俭笑着摇摇头,宝玉这会子才十一,这般性子只是寻常。可过再过几年还是这般性子,那问题可就大了。

  男子骨子里可以天真烂漫,却不能从里到外都是天真。

  他负手而行,不片刻转过林木,前方便是临水之轩,遥遥便见宝玉正与姐妹们说笑。今儿是宝玉生儿,李惟俭自然不好枉做小人去抢了其风头,于是便选了个亭子小坐。

  眼看会芳园如此精致,李惟俭刻下心中却想着回头须得将奉恩将军府的侧园推平了,盖上一处工棚,余下的都盖上玻璃大棚……想看景致去那香山看就是了,再说景致哪儿有冬日里的果蔬来得惬意?

  他这边惬意畅想,那边厢临水之轩,宝玉正与姐妹们说着顽笑话儿。二姑娘迎春笑盈盈不吭声,司棋身量高,搭眼便瞥见李惟俭独亭中。她悄然凑近,在迎春耳边说道:“姑娘,俭四爷在那边儿呢。”

  迎春慌忙看过去,嗫嚅着应了一声。

  司棋暗暗咬牙,又说道:“姑娘,俭四爷自己一个人怪孤单的,姑娘不过去说说话儿?”

  “这……”迎春心中犹豫,忽而想起昨日房中的旖旎,便缓缓挪动脚步,朝着那亭子行了两步。

  便在此时,忽而那湘云道:“诶?俭四哥在那边亭子里呢。俭四哥!”小姑娘跳着脚招手,隔着老远李惟俭笑着摆手回了。

  迎春还在缓行,湘云就笑着道:“我瞧着俭四哥怪孤单的,我去寻他说会子话儿。爱哥哥,过会子咱们再聊!”

  “快去快去,免得你又打趣我。”

  湘云轻哼一声,瘪着嘴扭头朝着那亭子蹦蹦行去。

  迎春见此顿时顿足,轻咬下唇暗暗发愁。心中想着,湘云既去了,她总不好再过去。这般情形直把司棋急得连连跺脚,偏生拿迎春没法子。

  轩堂里欢声笑语不休,却好似与迎春无干一般,她只陪着笑,时不时偷眼去瞥远处的亭子。便见亭子里李惟俭与一袭红衣的湘云说说笑笑,好不快活。

  这会子湘云年岁还小,她倒是没想过旁的,只是一个劲儿的暗恨自己不争气。心中下了决断,待过会子湘云回来,她总要过去一遭的。

  过得半晌,宝玉张罗着去那天香楼上俯瞰园中景致,众姐妹纷纷叫好,于是一行人便朝着那天香楼行去。

  缀在后头的探春却瞥见迎春不曾挪动脚步,因是纳罕道:“二姐姐不去吗?”

  迎春嗫嚅着不知如何作答,若去了天香楼,过会儿还怎么去亭子里与李惟俭一会?

  司棋见状连忙抢白道:“三姑娘不知,我们姑娘走了一会子脚有些酸,想着先歇歇呢。”

  “哦,那我先去了,二姐姐过会儿记得来。”

  迎春应下,目送探春远去,这才感激的看了司棋一眼。

  司棋叹了口气,凑过来道:“姑娘啊,有些事儿总要主动一些的。”

  “嗯,我知道了。”

  迎春落座,瞧着宝玉等经过那亭子,与李惟俭说了几句,随即一袭红衣的湘云跑了出来,随着宝玉去往天香楼。

  迎春心下一动,机会这不就来了?只待宝玉等转过林木,她便能去到亭子里。

  思忖间落在最后的探春、惜春身形被林木遮掩,迎春深吸一口气起了身,也没说旁的,朝着那亭子行去。

  她心中忐忑,生怕李惟俭又要作怪,又怕待会子自己不知说些什么。忐忑中,忽而便见一素净身形转过林木,径直进了亭子里是宝钗!

  迎春顿足,扭身又往回走。

  司棋这会子也恼了,道:“宝姑娘怎地又来烦俭四爷?亏着俭四爷脾气好,换了我早不理宝姑娘了。”

  迎春心中郁郁,回得轩内落座,面上少了笑模样,只时不时的瞥向那亭子。

  却说亭子里,宝钗招呼一声,面带笑意落座了,说道:“我瞧俭四哥孤零零的,便寻过来陪着俭四哥说会子话儿。”

  李惟俭笑道:“倒是劳烦薛妹妹挂念了。”

  宝钗说道:“总是劳烦俭四哥,可惜我一个姑娘家的也不知能为俭四哥做些什么。是了,那雨前龙井俭四哥可用了?这是下头铺子自茶园子里新收来的,可不好久存了。”

  “喝了两回,多谢薛妹妹了。”

  李惟俭瞥见宝钗抬手揉捏着脖颈,因是问道:“薛妹妹是落枕了?”

  宝钗嗔道:“若是落枕倒好了,妈妈寻了个宫里出来的嬷嬷,每日家教养不休,坐卧立行都有规矩,错上一点儿便要重新来回,可是辛苦了。亏得今儿宝兄弟过生儿,我算是松快了一日。”

  李惟俭意味深长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啊。”

  宝钗瞥了其一眼,说道:“不过是小选,若选了宫女那就退了,若选作赞善,倒是能陪着公主、郡主的耍顽两年,为的不过是来日抬个身价。俭四哥也知,我家如今没了皇商底子,如今不过是平头百姓,哥哥又是那般不成器的,可不就要想这没法子的法子吗?”

  宝钗主动提及,李惟俭偏不入瓮,转而蹙眉道:“今上的公主,最大的不过七岁。这赞善可是要陪上好些年,到时岂不耽搁了薛妹妹婚事?”

  宝钗俏脸一红,说道:“总还要几年的,如今说来却是早了。”

  当下二人转而说起了旁的,一个问李惟俭功课,一个问宝钗自教养嬷嬷处学来的规矩。

  言谈半晌,李惟俭忽而说道:“前些时日那股子忽高忽低的,薛妹妹没趁机买卖一通?”

  宝钗娴静道:“我家买那股子奔着的是出息,那股子虽忽涨忽落,却不耽误出息分红。妈妈倒是动了心思,被我劝着又熄了心思。”

  李惟俭不由得赞道:“薛妹妹果然是个妥帖的,看得长远。”

  “俭四哥谬赞了。”顿了顿,宝钗道:“方才听湘云讲,俭四哥送了宝兄弟好些个册子?”

  湘云瞧见了?李惟俭心中暗乐,面上却肃容道:“薛妹妹也知,宝玉素日里吃的、用的便是寻常勋贵之家也比不上,送些玩意只怕宝兄弟也不在意。因是我苦思冥想,又求告了好一通,这才自巡城御史詹崇处得了一套时文集。

  詹崇可是二甲头名,想来他的时文集对宝兄弟还算有些用处。”

  宝钗眼睛一亮,赞道:“俭四哥有心了。宝兄弟年岁渐大,也该钻研些仕途经济,不好再在内宅里与姐妹们厮混。送些时文,闲暇时略略翻看,待过上几年想来宝兄弟也能下场一试了。”

  “嗯,宝兄弟瞧着就聪慧,但凡了心思,下场一试定有所得。”

  当下二人相视一笑,心思各不相同,却心有戚戚焉。就差一齐嚷出来了:宝玉,你得上进啊!

  略略闲坐须臾,有丫鬟行来,说戏班子已进了院子,尤大奶奶招呼众人去瞧戏。宝钗便起身先行而去,直到此时,那二姑娘迎春才姗姗来迟。

  “俭兄弟。”她弱声弱气招呼了,又扯着衣角不知如何开口了。

  司棋就道:“姑娘与俭四爷说话儿,我去前头走着。”

  司棋经过李惟俭身旁,深深瞥了一眼,随即脚步加紧,转眼就行出去二十几步。

  “戏班子来了,二姐姐,咱们一道儿去瞧瞧吧。”

  “嗯。”

  二人并肩而行,李惟俭身量略略高了一些,起初二人步子并不协调,待须臾,迎春便随在李惟俭身旁亦步亦趋,步调一致。

  “二姐姐方才怎地不过来?”

  “要来的,被湘云抢了先。”迎春略略恼道:“后来宝钗又来了。”

  李惟俭被二姑娘的敢怒不敢言的模样逗笑,说道:“二姐姐这般样子真好看,可惜没笔墨,不然画下来定然是好的。”

  “俭兄弟还会作画?”

  “略懂些铅笔素描。”

  本道他还要解释一番什么是铅笔素描,不想,迎春竟颔首道:“这西夷的画法儿只以为寻求写实,倒是少了些意境。”

  李惟俭略略诧异,转而想起太宗李过招募了不少西夷,料想那铅笔素描便是那会子传进来的吧?

  他便说道:“二姐姐这会子就是意境,只勾勒下来便是了,哪里还用得着旁的衬托?”

  迎春顿时羞喜得垂下了螓首,嗫嚅道:“俭兄弟,你,你又取笑我。”

  找不到合适的迎春,87版的看着糟心,就先用这个吧。

第108章 和事佬

  登仙阁前地方广阔,那戏台子便搭在此处。

  戏台下方早早摆放了桌椅,李惟俭听得人声,便让二姑娘迎春先行,他自己等了好一会子这才施施然转将出来。

  贾母、王夫人、薛姨妈、尤氏、王熙凤聚在一处,黛玉、宝钗、三春又是一处,宝玉便好似猴儿般在两处乱窜;另有一处,却只坐了二人,一个拄着拐,一个吊着膀子,却是许久不见的贾蔷与贾蓉。

  有婆子过来指引道:“俭四爷先与蓉大爷、蔷二爷一道儿坐了吧,这戏折子眼看就要开场啦。”

  “好啊。”

  李惟俭行将过去,红玉与莹瞥见了,便要上前随着伺候,却被李惟俭摆摆手止住。他径直行过去,笑吟吟道:“蓉哥儿、蔷哥儿的伤可大好了?”

  贾蔷面色不自在,那贾蓉反倒若无其事拱手道:“劳俭四叔挂念,侄儿这胳膊只怕还得将养一些时日。”

  李惟俭心中纳罕,面上颔首道:“也是,伤筋动骨一百天,可不好乱动。若再伤了,须得防着连日坐下病来。”

  “俭四叔说的是,快坐快坐。”

  李惟俭撩开衣袍落座,一声铜锣,跟着梆子一阵,这戏码便开场了。他无心看戏,只偷眼打量身旁二人。那贾蔷好歹要些脸面,这会子浑身都透着不自在;贾蓉却不知为何,好似全然不在意了?

  那一顿好打,全无来由,事后这小兄弟二人仔细议了,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薛家丢了皇商底子,二人这才思忖过来,敢情得罪了李惟俭的全都没落下好儿?那岂不是说,那顿打就是李惟俭幕后指使的?

  这般忖度没凭没据的,二人却是心思各异。贾蔷分出去自己过,本就没什么权势,他便是想报复也不敢;那贾蓉起先还恨得牙痒痒,可待李惟俭趁势而起,先是那水务公司赚了几百万两银钱,跟着又与忠勇王相交甚好,乃至于拜师严希尧。

  尤其是拜师严希尧之后,贾蓉心中那点儿小心思顿时散了个干净。他情知这般人物已不是自己能惹得起的了,莫说是他,便是他老子贾珍都要掂量掂量。

  这贾蓉自幼被贾珍打到大,又被老子夺走了媳妇儿,心中早已扭曲,其性子一则恣意顽乐,尤喜辈分高的女子;二则媚上凌下。

  如今李惟俭起了势,这贾蓉顿时就转了脸。倘若来日李惟俭有个马高镫短的,只怕这厮又会跳出来落井下石,来个新仇旧恨一起算。

  李惟俭不知贾蓉心思,见其面上讨好,心中厌恶至极,只觉这王八脸怎么看怎么厌烦。

  因是他便没了说话儿的心思,只虚看着台上咿咿呀呀唱着戏折子,心思却早已魂游天外,不知跑去哪儿了。

  过得须臾,台上还在唱着,身旁香风袭来。十来个小丫鬟端着瓜果流水般送将上来,随即一道倩影款款到得贾母那桌儿。

  秦可卿噙着笑说道:“方才忙着张罗,这会子才得了空儿,老太太瞧瞧可还合心意?若有旁的想的,跟我说了,我再去张罗。”

  贾母就笑道:“蓉哥儿媳妇快别忙了,都是自家亲戚,哪儿用得着这般外道?来,你也坐,咱们一块儿看戏。”

  秦可卿应了,挪动莲步,挨着尤氏落座,转头便于一旁的王熙凤低声言语起来。

  李惟俭扫量几眼,扭头又去看贾蓉,便见这厮没了踪影。低头一瞧,却见这厮俯身捉了丫鬟的脚儿,正肆无忌惮的把玩着。

  那丫鬟不敢放声,憋得面红耳赤,又不敢动弹。

  再看贾蔷,面上全无异色,想来是习以为常了。贾蔷咳嗽一声,举起茶盏,说道:“俭四叔,侄儿以茶代酒,敬四叔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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