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华彩 第116节

  “呵,我没教养?总比有的人见天惦记别人房里的要有教养!”

  “你小蹄子你说谁?”

  “就说你个狐媚子呢!”

  司棋上前一把将晴雯推了个趔趄,叫骂道:“我劝你留点儿口德,都是府里头的丫鬟,谁不知道谁?你不过是走了运,谁不知你当初是奔着宝二爷房里使劲儿的?”

  晴雯恼极了!将两盏灭蚊灯丢下,小跑两步上前狠狠推了司棋,叫骂道:“我奔谁房里也比你个狐媚子私下里勾搭人强!”

  “小贱人!”

  “狐媚子!”

  两女叫骂着顿时撕扯在一起。司棋身大力不亏,晴雯被推搡得趔趄连连,一发狠,干脆扯住司棋的头发。

  二人扭打一番,也不知谁绊了谁,顿时滚在一处。

  小径尽头探出张脸儿来,只瞧了一眼就叫道:“四爷,晴雯与人打起来了!”

  话音落下,方才自小园出来的李惟俭便飞奔出来,几步上前将两个姑娘分开。

  “好好儿的怎么还打起来了?”

  晴雯头发上沾满了草屑,方才吃了暗亏,有心叫骂出来,却想着总要牵扯到李惟俭。因是便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只道:“你问她!”

  司棋方才还气势十足,这会子见了李惟俭,顿时好似见了猫儿的老鼠一般,低眉顺眼起来,嗫嚅着不吭声。

  李惟俭挠头不已,仔细瞧了瞧两个姑娘,见只身上滚得脏了,并无旁的伤处,因是便道:“在外头让人瞧见了多不好?有什么事儿且回去了再说。”转头看向司棋:“你先回去,我这两日就过去瞧瞧二姐姐。”

  司棋应下,乜斜了晴雯一眼,挺着胸脯走了。

  晴雯觉着司棋那风骚体格就是在气她,因是又气恼了一阵儿。李惟俭扯着晴雯的说,边往回走便道:“你这脾气总要收敛一下,人不大气性不小。那司棋比我都高半个头,你哪里打得过?”

  “打不过也不能让她欺负了!”

  “呵,她怎么欺负你了?”

  晴雯白了其一眼,李惟俭略略思忖,顿时心下了然,敢情是醋坛子打翻了。好在晴雯性子都写在脸上,倒是好哄。他这边厢扯着晴雯回了自家,好一番哄劝,直哄得晴雯红了脸儿跑出正房这才罢休。

  另一边厢,司棋气恼着回返了迎春院儿。

  路上略略整理了衣裳,倒是没让人瞧出来方才与人撕扯了一番。司棋性子偏激,心里认定了谁,便会一门心思跟到底。

  她既跟了李惟俭,总是先为其考量。想着此事传出去于李惟俭不利,便没声张。

  与绣橘说过一会子话儿,行到正房里便瞧见二姑娘正在绣荷包。司棋便站在一旁扫量着迎春心下思忖。

  四爷身边儿莺莺燕燕,便是颜色最不出众的莹也比她生得娇小。此时风气,女子弱如扶柳、身形纤细总是更吃香。她这般丰壮的,反而极不受待见。

  且瞧四爷方才的情形,顾着晴雯反倒更多一些。自己还要陪着二姑娘好几年,也不知何时能陪嫁过去。若拖个三、两年的,那晴雯愈发得了宠,哪里还有了自己的活路?

  总要想些法子促成二姑娘与俭四爷才是。

  她这边想得咬牙切齿,面色阴沉,二姑娘抬头扫量一眼,顿时骇了一跳。

  “司棋?”

  “嗯?哦,姑娘。”司棋回过神来,顿时舒展了眉头。

  “你这是”

  司棋只道:“方才没寻着灭蚊灯,与个丫鬟吵了几嘴。”一言揭过,她盯着荷包道:“姑娘这是给俭四爷绣的?”

  二姑娘顿时红了脸儿,嗫嚅着不言语。

  司棋就赞道:“姑娘手真巧,这荷包样式,四爷若是瞧见了,定然喜欢。”

  迎春沉吟着没言语。这荷包,她可是用了心,前后十来日光景一直在绣。

  绣橘这会子进来道:“姑娘,掌灯吧,仔细伤了眼睛。”

  迎春应下,绣橘边去掌了灯来。又绣了一阵儿,待上了更这才停下,那荷包绣过了大半,只待来日便能绣好。二姑娘便想着,待下回俭兄弟来了,再亲手送与他。

  许是夜有所思、夜有所梦。

  这晚是司棋值夜,睡得朦朦胧胧之际,便听得二姑娘在床榻上哼哼唧唧起来。司棋清醒过来,隐约听得迎春不停地念叨着‘俭兄弟’,不由得撇了撇嘴。

  想着迎春这会子只能在梦里与俭四爷相会,她白日里可是与俭四爷相处了大半日呢。

  正要蒙头睡下,忽而心下一动。

  司棋悄然落地,行到床榻前,轻声唤了两句,又推了下,迎春便懵然苏醒。

  “司棋?你……怎地过来了?”

  司棋撑起身无奈道:“还说呢,半夜里姑娘又是哼哼又是叫嚷的,我还道姑娘是病了。我过来查看,便被姑娘扯住……嘴里还喊着四爷的名字。”

  迎春臊得蒙了被子,哀求道:“别说了别说了!”

  二姑娘这会子还记得方才的梦,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司棋落座床头,再一旁说道:“姑娘,你跟俭四爷……其实旁的法子也能慰藉呢。”

  迎春隔着被子问道:“什么法子?”

  司棋顿时面上露出笑意来,想着来日寻了那图册子也让迎春开开眼界。

  明清时期灭蚊灯。

第132章 教导

  清早。

  香菱自睡梦中醒来,因着昨儿晴雯拿了两盏灭蚊灯回来,她倒是一夜好睡,再不曾被蚊子吵得睡不着。

  身旁莹早已没了踪影,透过窗子,便见其一身短打,这会子正百无聊赖的丢着飞镖。昨儿本是莹值夜,因瞧着晴雯极为气恼,莹想了想,便推说天葵来了,与晴雯换了一晚。

  炕那头儿,红玉抻着懒腰,揉着有些落枕的脖颈穿了衣裳,香菱紧跟着便起了身。

  晴雯这会子还不曾起来,红玉便吩咐了粗使丫鬟洒扫,跟着便要去取早点。香菱就道:“四爷这会子还不曾起呢,要不先叫起了四爷再说?”

  红玉笑道:“要叫你去叫。瞧晴雯那架势,昨儿夜里恨不得寻人拼命一般,我可不去找不自在。”

  丢下一句话,红玉提着食盒去了。香菱犯了愁,扭头瞧瞧莹,就见这憨丫头操练的愈发起劲儿,方才她与红玉这般说话儿,莹就好似不曾听见一般。

  香菱略略蹙眉叹了口气,想来这叫醒四爷的差事到底还是落在自己身上了。她闷头到得正房前,隔着窗棂便见床榻落下了纱帐,内中二人相拥而眠。

  轻手轻脚开了房门,香菱迟疑着进到暖阁里,正要开口,便见内中一人坐起身形,不是晴雯,却是俭四爷。

  “四爷,该起了。”

  “嗯,这就起。”李惟俭回了一嘴,舒展身形,越过兀自酣睡的晴雯,轻手轻脚下了床榻。

  天气愈发炎热,他只穿了亵裤,精赤着上身,香菱只瞥了一眼,便红着脸儿垂下了螓首。

  伺候着李惟俭换了衣裳,香菱问道:“四爷今儿还操练吗?”

  李惟俭揉着腰道:“且歇息一日吧,昨儿睡得有些晚了。”

  香菱应了一声,再没说旁的。其后服侍李惟俭洗漱、用了早点自是不提,待过得辰时用过早饭,李惟俭便跟往常一般出了门儿。

  几个丫鬟拾掇一番,香菱闲暇下来,正要去书房寻一本诗册来读,便见晴雯揉着眼睛自暖阁里行了出来。

  “四爷走了?”

  莹经不住吃味,凑过去道:“昨儿做什么了,怎么起得这般晚?”

  晴雯道:“没做什么,就是说了好一会子话儿。”

  莹面上狐疑,却见晴雯双目清明,好似不曾说假话?想着生儿之约,莹又是个知足的,因是便不再追问旁的。

  红玉送了碗碟回来,进来便道:“府里新来了个教养嬷嬷,听说是宫里头放出来的宫女,被大老爷请了回来教导几位姑娘呢。”

  正梳头的晴雯就道:“嬷嬷,多大年岁?”

  “不好说,照了一面儿,瞧着有二十八、九。”

  晴雯道:“早前不是说要请个先生吗,怎么改嬷嬷了?”

  红玉放下食盒说道:“听说是老太太的主意。说几个姑娘认几个字就得了,倒是教养、女红不能放下,是以大老爷便找了个嬷嬷回来。”

  晴雯将梳篦贴着发髻贴好,扭头就笑道:“三姑娘自在了两月,这下可要苦了。”

  晴雯梳洗后,莹与香菱便取来了各自的饭食。因着隔三差五使了银钱,她们这吃食便是比照老太太房里头的大丫鬟也是不差。有荤有素,四样菜品。

  吃过早饭,四人便各自去忙活。晴雯回返西厢里,寻了鞋样子继续纳着。上回她比照着李惟俭的脚做的鞋样子,这才两个月就有些挤脚,晴雯细细观量,发现四爷果然又长高了一些。

  想着四爷正是蹿身量的时候儿,这回做的鞋样子便比往常稍大了些。正做着活计,香菱便捧着书卷寻了过来,晴雯瞥了一眼,便见其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晴雯将针线在头发上擦了擦,笑问:“瞧你这样子,有话儿尽管说了就是。”

  “嗯……那图册子”

  晴雯顿时掩口而笑,说道:“就在箱子底下,你看过了仔细放回去,这东西可不好让外人瞧见。”

  香菱摇头道:“那图样子我一早儿就记下了……就是,就是有些不知晴雯,素日里是怎么伺候的?”

  晴雯顿时面色羞红,啐道:“这话儿也是能问的?”

  香菱求肯道:“今儿轮到我值夜,此前就跟四爷说好了的……总不能这三日还糊弄过去吧?好晴雯,算我求你了。”

  晴雯耐不过央求,又想着这般也好,免得四爷回头儿再去寻司棋那狐媚子。因是一偏腿坐在炕头,探手将香菱手中的书册卷了,说道:“我也不知该怎么说,大略便是如此。”

  她先是用手撸动书册,香菱瞧着似懂非懂;继而又见晴雯褪了鞋子,穿着罗袜的菱脚将那成卷的书册握住。香菱眨眨眼,好似图册子里有这么一招;继而便见晴雯俯身,朝着那书册张开口……香菱顿时瞪大了双眼,还能如此?

  瞄了一眼晴雯的水蛇腰,心中暗忖,这般样式只怕也就晴雯能做到吧?换做旁人,只怕早就闪了腰。

  “咳……懂了?”

  香菱一脸茫然,先是颔首,继而又摇头:“我,我实在不懂啊。”

  晴雯红着脸儿道:“无妨,你不懂,四爷会教你的。”

  香菱纳罕道:“你那图册子给四爷也瞧过了?”

  “没有!少胡吣!”晴雯先是羞恼,继而狐疑道:“也是奇怪,四爷也不曾瞧过,为何懂得那么多?”

  忽而恍然,定是司棋那狐媚子对四爷施展了这般手段!否则四爷堂堂正正的人,哪里会瞧那些乌七八糟的图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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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明宫,御书房。

  政和帝蹙眉瞧着面前的奏章,其上附了两份工部新式火炮射程表。

  大司空古惟岳办事儿自然滴水不漏,将两份射程表优劣详细列了,一切但凭政和帝定夺。

  政和帝自是知晓那钦天监推出的射程表在军中怨言颇多,若能取代,政和帝一早就换了。奈何当李惟俭这份射程表摆在面前时,政和帝又犹豫了。

  无他,李惟俭这份射程表太过细致,除去要求炮手牢记,还要估量准了距离,测好了风速才好有的放矢。这般繁琐,定会抛费太过光景,政和帝便思忖着,为了些许准确,严重降低了射速,到底值不值?

  元春守在一旁,鼻观口、口观心,她本是皇后跟前儿的女史,因着皇后近来哺育皇子,便将她打发了来随在政和帝身旁。

  入宫这些年,元春自是战战兢兢、谨小慎微,由是才不曾被人挑了差错。

  政和帝丢下奏章,蹙眉叹息。如今内帑尚存三百万有奇,今岁瞧着又是南北风调雨顺,定然是个丰年。因此,这西征倒是可以列入议程了。

  此番征战不为旁的,只消夺回青海,莫让那准噶尔贼子东进犯边就好。至于灭掉准噶尔,估摸着怎么也要变法有成、国库充足了。

  昨日招陈宏谋入宫奏对,陈宏谋便估量了,此番大军开拔,总要八百万两银钱打底儿。若战事绵延,说不得开销就要过千万。

  太上在位初年,大顺岁入尚且有近六千万两,因着太上末年只顾着将银子捞进内帑,导致各地税法崩坏,到政和初年,大顺岁入径直降到了四千一百万。

  十年过去,政和帝理顺了朝政,如今岁入不过恢复到了五千万左右,赶上去岁那般灾年,又会降到五千万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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