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逮捕方士,关我炼气士什么事 第46节

  一路行来,曲蜩亲手所抓方士数百,早知方士全是诓骗之徒。刀兵之下,个个屁滚尿流,便是问其老母阴私,亦是脱口而出,并将方士欺瞒乡民之手段说得干干净净。

  其中五八门,让曲蜩大开眼见。

  方士为假,神仙自然亦为假!

  此或为少端以及一干乡老误认,或是为方士用巧手段以欺骗!

  “少端……”

  他正欲开口,突然被一阵巨大的喧哗声打断。

  “吾等凡人拜谢神仙赐雨!”

  声音乃是从琅琊县传来的,琅琊县与营地颇近,不过三里而已。

  然而此距离已经足够隔绝大多数声音,便是偶尔有声音传来,亦是如拂面之风,不细听根本听不到。

  何曾像如此这般,简直是震耳欲聋!

  便是如此瓢泼之雨都压不住!

  “吾等凡人拜谢神仙赐雨!”

  “拜谢神仙……”

  听着那远方不断传来的山呼声,曲蜩脸色一变:“发生何事?”

  不等他遣人去问,突然又有一骑冒着大雨飞马而至!

  一名斥候不等马停住,便飞身下马。

  “禀曲长,琅台伍齿黑报曰,今日少端等三十余乡老稚子于琅台前祈雨,忽冒登琅台。齿黑欲上台驱赶,至半却见台上有白气贯天,俄而大雨。”

  “因大雨致山路湿滑,齿黑至台顶,少端等已下山。然台顶却现一五丈蛇蛟之属,鳞白,有双角,有四足!”

  他声音惶恐地继续说道:“故齿黑动用旗语召某传信。而某自琅台返,过琅琊县时,相氏乡老正引琅琊县民,口称神仙灵蛟,冒雨而拜!”

  曲蜩整个人都木了,心中涌出一抹寒气。

  琅琊县有三万人,虽然有一万青壮此时正在修筑石道,县中仍然有民二万。

  全县口称神仙而拜?

  难不成,去将全县都砍了?

  且,琅台戍卒亦报台上有蛟?

  他整个人都颤抖起来。哆嗦地开口:“此事吾等不可专!来人,速速至行宫!”

  “报请始皇帝陛下,由陛下圣裁!”

第58章 图穷匕见!

  琅琊县西,沂水畔。

  一座巨大的龙舟停在沂水之上,由于天降暴雨,军士们正冒着大雨从龙舟上向外舀水,以防巨大的龙舟因为重心不稳而倾覆。

  而在龙舟一侧,有一座依蒙山山势而建的宫殿拔地而起!

  整座宫殿建筑庞大,气势恢弘,分前殿,仙宫,天台地坛,宫阙。

  前殿便是君臣办公之所在,仙宫乃是寝宫,天台与地坛为祭拜天地之场所,宫阙,阙即是门户,顾名思义,乃是皇宫护卫值守所在,亦是进入宫殿内部所必经的关隘。

  此正是琅琊行宫,从布局来看,分明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咸阳宫。

  古时建设宫殿必筑高台,地位越高,高台亦越高。

  琅琊行宫虽然规模远远不如正在修建的阿房宫,然而其利用蒙山以做高台,以琅琊附近特有白石为殿,再直接用古越国王宫拆下的材料修造,看上去颇有君临天下之威严。

  宫殿最高处,乃是整座行宫的核心,一座大殿矗立于九十九级白石台阶之上,此即为“四海归一殿”,亦即始皇帝上朝理政之所。

  四海归一殿内空荡荡的,只有数道帷幕以及几条案几。始皇帝此时正负手立于殿门口,隔着高高的门槛看着外面的豪雨,有些失神。

  一个微微有些尖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正是一名内侍正在阅读书简。

  “前将军平奏曰,四月二十二日,水师已至扶桑地,未见徐福与三千童男女,将延鹿儿岛南下穷搜之!”

  始皇帝淡淡地哼了一声。

  前将军平便是章平,他率领大秦水师出东海以搜方士徐福,已有近半年,却依然没有找到。

  不过始皇帝自去岁冬起已经不曾服食丹药,又有医官夏无且日日进药调养,暴躁之时已经比之前少了甚多。

  因此此次始皇帝再不言杀章平之事,只是以哼声表示不悦。

  内侍暗暗记下始皇帝之反应,章平之奏其实乃是问始皇帝自己之归期,听闻水师因海中风浪,损失甚重,已不堪远行。然始皇帝不悦,说明始皇帝穷搜徐福之心未改。

  “卫尉军白泥渡渡守奏曰,”内侍拿起下一份竹简,“公子扶苏,与上将军蒙恬已被快马押至不其,滞留沂水对岸,因豪雨所阻,待雨停便入琅琊!”

  琅琊郡下设十一县,其中琅琊县为郡治所在,东为东海,西与不其县相接,中间以蒙山和沂水为界。

  沂水因涨水,桥已经被淹没,想要渡河必须要经过白泥渡。而因始皇帝至琅琊县,白泥渡已封锁。

  而蒙山因行宫所在,亦被卫尉军封锁,故二人只能待雨停。

  “朕知之矣。”始皇帝依然平淡,只是眼中精芒闪耀。

  先前他派王平增兵二千,与扶苏蒙恬同去云梦县,便曾面授王平机宜之事。

  虽然由于王平快马押扶苏蒙恬二人而至,想必王平之书亦在押送二人之军卒手中,但是押之一字,已然说明了太多问题。

  因为始皇帝为王平面授的便是,若是二人执迷不悟,便收其兵权,押送二人至琅琊!

  不过始皇帝依然没有任何表示,他本就是一位雄才伟略之帝王。若非丹药之毒困扰,以及被方士欺瞒之耻,他很少表露自己内心的情绪。

  “琅琊台石道监工曲蜩奏,”内侍的声音有些古怪,“琅琊台昨日有神仙渡白蛇为蛟,而后灵蛟布雨,解琅琊旱情。”

  “而后神仙出东海,言旬日返。灵蛟则留于琅琊台上。”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昨日琅琊县空群而出,皆往琅琊台拜神仙灵蛟。而今日,有不其,即墨、黔陬等诸县之民,冒雨强渡沂水,欲往琅琊台拜之。”

  “哼!”怒哼声响起,始皇帝依然负手看着外面的豪雨,眼中有着风雷之色。

  他至琅琊郡方知旱情如此严重,整个琅琊东郡半年来皆少雨,而琅琊县更是滴雨未下。

  跟不其一样,即墨、黔陬亦与琅琊县相邻,此番亦受旱情荼毒。

  只不过由于有沂水与蒙山,又无海水侵蚀之苦,纵使旱情严重,多打井水亦能稍解。只是秋收时严重减产亦已成定局。

  偏偏此番琅琊县豪雨,不其等县却一滴皆无,竟是以沂水蒙山为界一般,此事实异也。

  虽然不知道神仙灵蛟是何等事物,想来肯定又是方士欺诈故事!

  乡民无知,倒也罢了。然而曲蜩为卫尉军曲长,身负搜捕方士之责,却言之凿凿曰神仙灵蛟,此为何意?

  卫尉羯可知领军之道?

  “卫尉羯如何说?”他目光冷厉地看了内侍一眼。

  而内侍则是浑身一抖,飞快地自书案上翻出卫尉羯之奏报,声音微颤地开口。

  “奴羯拜吾主曰,昨日日中时,羯得琅琊县报全县空群而出,往琅琊台拜灵蛟。因未得吾主令不敢轻动,乃急遣亲卫十人前往琅琊台查看,不见神仙,乃得见一五丈白蛇,顶上有角,下有四足。亲卫言,或真为蛟也!”

  始皇帝陡然一楞。

  卫尉羯亦是九卿之一,然而他这个九卿与其他九卿等不同。

  他乃是羌人牧奴出身,为始皇帝家奴,无姓,只有一名为羯。

  羯即为公羊也,作战勇猛,故为始皇帝掌亲军。

  因其为羌人牧奴,其余九卿乃至大夫之属,皆以与他同座为耻。

  故此,羯实乃孤臣,至今仍称自己为奴,称始皇帝为主,可见其忠。

  此时他亦言灵蛟之事,难道说……

  琅琊台上真有所谓的蛟龙?

  抑或是,连他也一并在欺瞒于朕?

  微微摇摇头,始皇帝打消了此念头。

  “传朕命令,召廷尉斯陛见。”他冷冷地开口。

  ……

  行宫第二层台一角,亦有一座殿堂,此处为前殿所属之西殿,乃是胡亥等公子所居之处。

  始皇帝此次出巡只带了胡亥一子,此殿便为胡亥一人之所用。

  不过此时西殿中端坐的,却并不只有胡亥一人,赵高亦在。

  而除了赵高之外,尚有一人容貌方广,美髯垂胸,正是李斯!

  胡亥端坐于正中,因外面豪雨,殿门已关,殿中颇有些昏暗,明灭之间,胡亥目光冷耀,颇有鹰视狼顾之像。

  他率先开口:“左丞相可知琅琊县昨日之事?”

  李斯卿位乃是廷尉,官职则为左丞相。始皇帝出巡,他负责提前修造行宫,又要调度大军粮食住宿之事,没有空闲时间。

  他脸上露出一丝讶然之色:“吾不知也,琅琊县何事?”

  “左丞相勤于王事,吾等深佩之。”

  开口的是赵高,他的声音尖细:“昨日,琅琊县有白色灵蛟现世,为琅琊县布雨,解救旱情。至午时,琅琊县空县而出,冒雨前往琅琊台拜灵蛟。”

  “至今日,不其等县亦闻风而动。”他眯缝着眼睛打量着李斯,淡淡地开口。

  李斯则是陡然一怔。

  “此事可为真?”他怀疑地开口。

  “为真!”胡亥言简意赅。

  而李斯此时有吐血之冲动。

  他并不怀疑赵高与胡亥所说是否为真,两人根本没有必要骗他,因为大家皆在同一条船上。

  李斯本是楚人,师于荀子,后投秦,为秦相吕不韦门客,因进言始皇帝勿逐门客,收六国才俊以强秦,而得重用。

  其人贤而任事,为大秦一统六国之功臣,然因出生贫寒,好财货。

  李斯身为左丞相,始皇帝一统六国之时,统一天下钱币,此事便由李斯负责。

  李斯借此机会上下其手,大肆敛财。却不知何故为赵高与胡亥知之。

  而赵高与胡亥并未去告发,相反多送金珠之物于斯,三人便投契。

  然而说是投契,李斯却知,自己实则是为二人握住把柄,不得不为二人所图尽力而已。

  至于二人所谋为何,李斯亦知。

  大位也!

  之前始皇帝问仙山事,李斯便是应了赵高之托,想办法让始皇帝厌恶扶苏。

  万万没想到,昨日自己尚言之凿凿,曰灵异之属皆荒诞,色白者更是妖邪。

  突然今日便跑出一条白色灵蛟为民布雨,还大剌剌地停留在琅琊台上,任由万民朝拜!

  此莫非流年不利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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