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泰风云:大明第一荒唐皇帝 第33节

  走到门口的何宜,听到朱祁钰召唤,只得又转身回来。

  其他人同情地看了何宜一眼,都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何宜则来到朱祁钰面前,躬身站立,等待朱祁钰进一步的吩咐。

  只听朱祁钰笑道:“我也是头一次当皇帝,虽说这个位置实在是有点烫屁股,不过也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我虽然平时不大饮酒,但今天是第一天登基,喝两杯庆祝庆祝也说得过去。

  你去年才中进士,应该还没在京城把家业安置好吧。你回了家应该也没啥事儿,就留下来陪我喝两杯吧,咱们府里有百年佳酿,我再让厨房炒几个好菜。”

  虽然写字变成了喝酒,何宜也并不太意外,当下便俯首领命。

  朱祁钰便招招手:“来,脱鞋上榻,坐我旁边。”

  何宜连忙推辞:“不敢与陛下平起平坐,臣站在地上就好了。”

  朱祁钰闻言笑道:“平起平坐怎么了,一起喝个酒而已,别这么紧张。当年郭奉孝与魏武帝行则同车,坐则同席,不也是成就了一段君臣相得的千古佳话嘛。

  莫非何爱卿是觉得自己水平不行,辅佐不了君王,所以就不敢追比先贤了?”

  何宜闻言便不再推辞,皇帝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那还犹豫什么,十年寒窗苦,不就是为了货卖帝王家吗。

  何宜刚上榻坐好,朱祁钰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刚刚人们都被我吓得两股战战,几欲先走。为什么就只有爱卿神态自若,不以为意?”

  何宜闻言,面露犹豫,欲言又止。

  朱祁钰见状许诺道:“此间就你我君臣二人,说出的话,只有天知、地知,知、我知。

  我许你畅所欲言,尽情臧否天下人物。便是涉及了本朝帝王,也无所谓,就算说错了我也恕你无罪。”

  何宜得到了承诺,方才放心地回道:“微臣神态自若,是因为臣觉得陛下刚刚的话,有真有假,更多的是意在试探。

  陛下从亲王骤然登基,身边缺乏得力亲信,所以才会找几个有潜力的大臣,来试探试探,看看是不是堪当大任。

  陛下若是干巴巴地问他们愿不愿意效忠,他们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肯定得回答愿意啊,这样也试探不出什么东西来。陛下只有抛出一些极为敏感的问题,才能试出人们的真实态度。”

  “你说的太对了,我现在身边一个亲信的文臣都没有,一个亲信的武将都没有,一个亲信的太监的都没有,可谓是真正的孤家寡人。我现在是求贤若渴、望眼欲穿啊。

  尤其尤其,我现在身边最缺少的就是谋士、智囊。虽然我不信佛,但是如果现在能得到一个郭奉孝似的大才,我回去就给观世音菩萨烧高香、磕响头。”

  何宜闻言,拱手笑道:“微臣愿受陛下考试。”

  “好,那你说说,我刚才和大臣们说的话,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何宜不假思索地回道:“陛下所说,派精兵强行解除宣府兵武装,直接对杨洪下手,肯定是假的。说大臣们若泄露陛下谈话,便夷三族,这也是假的。

  陛下对杨洪不满,意欲用计除之,这应该是真的。陛下想重用范广,这是真的。陛下想编练一支只忠于您的亲军,这肯定是真的。”

  朱祁钰点点头,又问道:“你怎么看待杨洪?”

  何宜回答:“以臣从邸报中了解的信息,再加上从其他大臣口中听来的,臣以为杨洪是非常有问题的。

  最近这场大战之中,山西一共存在过三支明军精锐:分别是山西两大重镇的大同兵、宣府兵,再加上太上皇的亲征大军。

  结果呢,阳和口、鹞儿岭、土木堡,这三战下来,大同兵和亲征兵都打没了。

  然而宣府兵呢,自始至终就没出现在战场上。既没听说过他们参加了什么战役,也没听说过他们杀了多少敌人,更没听说过他们受了什么损失。

  微臣位卑职小,得到的信息有限。但臣实在不理解,两个月来,宣府兵都在做些什么,臣也不相信宣府总兵杨洪没有问题。”

  朱祁钰闻言,满意地点点头,又问道:“那你说,应该怎么处置杨洪和宣府兵?”

  何宜又不假思索地回道:“可以将宣府兵打散,一部分派去平定苗乱,一部分派去继续进攻麓川,一部分派去征讨交趾。尤其是交趾这个地方,里面的水深不见底,就算派几万大军过去,也可能会在几天之内,就被暗处隐藏势力清洗掉。”

  朱祁钰好奇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要征讨交趾?”

  何宜愣了一下,才大着胆子回道:“杨士奇是奸臣。”

  朱祁钰本来是随意地倚着靠枕,听到这话,却立时直起身来,凑近到案几边上。

  此举已经颇有些孝文皇帝‘夜半虚前席’的意味了,显然朱祁钰已经被何宜的答话,勾起了强烈的兴趣,于是接着问道:“爱卿何出此言?”

  何宜回道:“交趾,自古以来就是大汉的领土。就算大汉到了末年,三国鼎立,纷争不断,交趾也都牢牢地掌握在孙吴手中。

  陛下以藩王入继大统,自然是欲做千古名君,以正帝位的。

  既要做千古名君,那陛下身为汉天子,自然是要收复交趾的。臣遍观史书,这世上还从来没有过丢失汉土的千古名君呢。

  至于杨士奇,身为三朝宰辅,竟不思回报天恩,毫无致君尧舜之心。他不思辅佐帝王开疆拓土,只顾守成,这也就算了,还能解释成体恤百姓。

  但他这守成守的,直接把汉土都守没了。杨士奇辅政期间多次失地辱国,而且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竟将宣宗朝称为盛世。

  史笔如铁,这必将使先帝和太上皇成为千古笑柄。如果这样的人,还不能称为奸臣,那微臣实在不知道还有什么人算奸臣了。”

  朱祁钰闻言大喜,抚掌赞道:“爱卿此言大善,这才是人臣该有的言论。正所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

  杨士奇主政期间,我大明武备废驰,军力大降。如今土木之祸,王师如此不堪一击,他也有不小的责任。碰上这样的奸臣,真是倒了大霉了。

  算了,不提他了,一提他就生一肚子气。爱卿再说说,我要想做千古名君,是该重点进攻北方,还是重点征伐南方?”

  何宜斩钉截铁地回道:“陛下要想确立令后世子孙不敢动摇的地位,就应该全力征伐南方,甚至是经略南洋、西洋。

  在北方,最重要的是修筑一条固若金汤的长城防线,而不是一味去和那些游牧部落刀兵相见。

  若只依赖大军征伐,在有明君的情况下,自然一切太平。就如太祖、太宗在时,我大明压得草原诸部抬不起头来。但太宗朝才过去几十年,您看北边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所以还是修一条固若金汤的长城防线,更为实用:这样英主当国时,可以主动出击,庸主当国时,守住长城防线就可以了。如此一来,我大明可进可退,便不容易再出问题了。”

  朱祁钰闻言,连连点头,不禁赞道:“爱卿真是我的知己,所思所想,全都与我不谋而合,看来我是应该去给观音娘娘磕头了。”

第63章 议皇后新君动怒 赏大臣内阁重组

  朱祁钰还想继续询问征伐南方的事情,就听外面亲卫高声请示:“陛下,有陈阁老等大臣请见。”

  “让他们进来吧。”

  朱祁钰有点尴尬,如今府里连个通报传信的太监都没有,迫不得已,自己还得和亲卫喊来喊去的。

  何宜忙穿鞋下榻,在一旁侍立。

  朱祁钰问道:“行义,你现在住在哪里?”

  何宜忙回道:“臣在城西,与几位同僚合伙租了个小院。洛阳米贵,居大不易,让陛下见笑了。”

  朱祁钰笑道:”居大不易的是别人,以爱卿之才,区区一所宅院,不足道尔。你今天就住在府里吧,晚上我还要和你长谈。

  明天让王妃在府中给收拾处房舍,最近事情很多,你就先在府里住着,也方便随时处理政务。等打退了也先,我再送你一所大宅院。”

  何宜连忙谢恩,君臣二人又说了几句闲话,陈循等几位重臣便进来了。

  众臣行过礼,朱祁钰命赐坐。

  “天都快黑了,众位爱卿还一起过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朱祁钰也很好奇,现在新君也登基了,瓦剌又还要一个多月才会攻到北京城下,最近一段时间会比较平静,有什么大事值得重臣们全跑来。

  朱祁钰没想到的是,自己上午才在慈宁宫和太后谈完,下午大臣们就知晓了谈话内容。于是大臣们就坐不住了,非得来新君面前探探口风才能安心。

  还是陈循率先回奏:“启奏陛下,瓦剌最近不断地集结兵力,有进攻京师的意图。臣等来是希望陛下将登基的后续事项吩咐明白,以后朝廷再无后顾之忧,也好专注于保卫京师。”

  朱祁钰回道:“行,拟旨吧,陈阁老精明持重,老成谋国,着即晋封为少保、文渊阁大学士,兼任户部尚书。

  礼部尚书胡晋封为太子太傅、东阁大学士;吏部尚书王直晋封为太子太保、东阁大学士。

  兵部尚书于谦晋封为太子少保;左都御史王文晋封太子少保、左春坊大学士。

  以后陈阁老就是内阁首辅了,其他阁臣依次为礼部尚书胡、吏部尚书王直、左都御史王文,以及商辂、彭时。”

  皇帝给大家升官加衔,倒是没理由拒绝,大臣们谦辞了几句,便纷纷奉诏了。

  至此内阁一共六位阁臣,重新组成了一套稳定的行政班底。而朱祁钰表现得相当克制,这六位阁臣里,也就只有排在末端的王文,算是比较积极地向新君靠拢的。

  剩下的,不是太上皇铁杆嫡系,就是深受太上皇恩遇的后起之秀。

  至于于谦,没有入阁,那是因为还另有重用,朱祁钰又接着宣布了第二道诏命:

  “打退瓦剌之前,由兵部尚书于谦提督京营,总管京城兵马。另外五军营,由英国公、成国公、定国公三位国公共管。

  胡忙回道:“陛下,定国公才十岁,怎么能管得了五军营?”

  “让他挂个名,跟在英国公、成国公后面观摩学习,这总行了吧。另外战争期间,定国公会一直跟在我身边护驾,我是不会让他身处危险境地的。”

  胡闻言,也不再坚持,毕竟于谦作为文官,已经破天荒地提督京营了,做人也不能太贪得无厌了。如果文臣还想进一步直接控制五军营,那就真成给脸不要脸了,新君肯定是要坚决反击的。

  谈完对重臣们的权力分配,接下来就是后宫权利分配了。胡继续奏请:“敢问陛下,太后、皇后应该怎样安排?”

  其实大臣们已经知晓了上午皇帝和太后的谈话,但不能直说,还是要明知故问一下。

  朱祁钰回道:“为皇太后加尊号为上圣皇太后;为皇后加尊号为翊圣太上皇后,移居乾清宫;

  册立皇贵妃为太上皇后,移居坤宁宫。”

  大臣们相顾无言,新君竟然真的要整出两位太上皇后。

  半晌,胡才回道:“陛下,历朝历代,怕都没有两位皇后同时存在的先例吧。”

  朱祁钰强调道:“不是两位皇后同时存在,是两位太上皇后同时存在。太上皇后的身份更接近于太后,而非皇后。

  而且母以子贵,自古之理。皇贵妃为太子生母,册立为太上皇后不是理所应当的吗?如果你们不认同,那我问你们,将来太子继位,要不要尊皇贵妃为皇太后?”

  这下大臣们都不说话了,好像新君说的也有道理,根据母以子贵的铁律,周贵妃早晚是要做皇太后的,现在提前做做跟皇太后类似的太上皇后,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大臣们也抓住了母以子贵这句话,继续劝道:“陛下既然承认母以子贵,是自古之定理,那臣等请尊吴贤妃为皇太后,陛下总不能再拒绝了吧?”

  “母妃态度坚决,绝对不会接受皇太后尊号。你们要是实在不服,可以自己去拜见,听母妃亲口拒绝你们。”

  胡回道:“既如此,臣等奉陛下诏命,明日亲自去拜见吴贤妃。”

  “可以,随便你们。”

  胡继续说道:“臣等请陛下早立皇后,以全礼法。”

  朱祁钰听到这话,顿时就有些恼怒了,沉声问道:“寡人请教大宗伯,若是立了皇后,将来皇后生下儿子,算不算嫡子?”

  胡只得回道:“当然算嫡子了。”

  “好,那按照大宗伯您老人家坚持的礼法来说,皇帝和皇后生下的嫡长子,要不要继承皇位?请您明确地指教指教寡人。”

  胡被朱祁钰这话噎住了,真要严格按照礼法来说,任何一个汉家王朝,不论是大汉、还是大唐;不论是魏晋南北朝,还是五代十国,把任何一朝的礼法拿出来,皇帝和皇后生下的嫡长子,都是可以光明正大地要求继位的。

  但是眼前这个场景下,胡肯定不敢给出肯定的回答。

  难怪朱祁钰动怒,你们这些大臣,非要册立皇后,却又不让皇后生的嫡长子继承皇位,合着你们是消遣我呢,我成你们消食下饭的工具了是吗。

  朱祁钰见胡不说话,忍不住嘲讽道:“大宗伯,您现在已经是六朝老臣了,寡人恳求您了,拜托您还是多替君父考虑考虑吧。

  你们能不能看看申包胥是怎么做事的呢,别再两三年不到,您又升格成了七朝老臣了。”

  胡闻言,顿时涨红了脸,朱祁钰提到申包胥,这就基本上属于公开骂人了。意思就是你胡先事建文帝,后事太宗一脉,这就属于贰臣了。

  你现在竟然还想在朱祁镇、朱祁钰这两脉之间反复横跳,摇摆不定。等把朱祁镇迎回来,你再来个拥立太上皇复位,那可就是三臣了。

  申包胥是怎么做事的,当年伍子胥攻破楚都,楚国有覆灭之危。楚国其他大臣的心气都已经散了,只有申包胥求救于秦。

  秦不许,申包胥立于秦廷,昼夜哭求,七日七夜不绝其声。秦哀公怜之,曰:楚虽无道,有臣若是,可无存乎!

  于是秦师乃出,楚国得存。

  朱祁钰冷着脸,在心里骂开了:申包胥坚贞不二,一心事君,这才是真正的忠臣。你们看看申包胥,再看看自己,谁们家的大臣是像你们这样的。

  你们辅佐太上皇,把天下治理成这个鬼样子,还觉得不够,还想继续来坑我,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大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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