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 第620节

  “等等,你回来。”秦慕白唤道。

  “主人还有何吩咐?”

  秦慕白上前几步,微笑道:“兰州主母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已有安排。武东家和高阳公主都有孕在身,我安敢造次?”

  “那就好!”秦拾顿时开心的咧嘴而笑,笑得露出了两排大板牙。笑完后又愣了,迷茫道:“这是主人自己家中的事情,主人怎么告诉我这个犬奴了?”

  “你不是犬奴,也别叫我主人。”秦慕白微笑道,“我告诉你,是因为你已经把秦家当作了自己的家,把我的亲人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其实,你早已经是秦家的一员,就从你姓秦的那天开始。”

  “主人,我先下山了!……”秦拾大叫了一声,转身就跑。一边跑,一边抹着脸。

  秦慕白看着秦拾瘦小的背影,叹息了一声,自言自语道:“秦慕白,你欠下的,又更多了……”

第436章 无双诈谋

  “秦慕白死了”。

  这消息像插了翅膀一样,从大非川飞向河陇,径直传遍了大唐九州。关于他的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说法。有人说他“为国尽忠”了,有人说他“天妒陨落”了,也有人说他“终于完蛋”了,或者是,简简单单的,“死了”。

  还有一些人,宁愿自己没有听到这个消息,或是相当固执的把它当作是个谣言。

  万里之遥,幽州大都督府内。

  冬的寒意总是最先光顾这毗邻辽东的地界。花圃无花,残草秃柳之间,凉亭一壶酒。

  李恪独自一人站在凉亭中,紫锦袍进贤冠,迎风而立衣袂飘飘,一如既往的潇洒俊雅。

  寒风瑟瑟,花圃间枯草飞扬,沙沙作响。

  就如同女子心爱的妆奁里面,总是装着珍贵的珠宝。原来,男人的心中也有一口箱子。所不同的是,女子会经常去翻弄他的妆奁,而男人总是将那口箱里静静的放在内心的最深处。

  不经意的打开那口箱子时,里面既无珠宝也无钱财,只有一些发黄的旧历,上面写着一些人的名字,一些陈年的旧事。

  此时,李恪就打开空了那口箱子。于是,与秦慕白儿时嬉游,同骑比射,花间煮酒的情景一一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近几年的种种经历,更是历历在目。从初识媚娘开始,二人就牢牢绑在了一起。京城,绛州,襄阳,再到分隔万里的兰州与幽州,李恪觉得,不管他与秦慕白离得是远是近,始终就如同是左手习惯了右手的存在。

  当有一天突然发现,对方不在了的时候……

  “秦慕白,你是个大骗子。”李恪拿起酒壶,缓缓的倾斜出一点弧度,让壶中的美酒涓涓落入身前葬满花瓣的泥土之中,轻声自语道,“你说祸害遗千年的,现在怎么回事?莫非……你还是个好人?”

  “别逗了。”

  “我从未遇到过比你还奸诈、还狡黠、还好色、还……”

  终于是,无言以续。

  手轻轻的颤抖了几下,酒水凌乱的洒下,落到了李恪华丽的锦衣之上。

  “怎么,你还生气了?”李恪的嘴角微然的漾起一丝轻微的弧度,居然笑了。

  “好吧,我自罚三杯!”对上酒壶,他连饮了几口。

  一阵风起,花圃间残草飞舞,落英潇潇。

  “如果有来世,你变女人吧,我娶你。”李恪依旧那样微笑着,双眼迷蒙的看着辽远的天际,自语道,“或者你变成一朵流云,我只要一抬头就可看见你;或者你变成一壶酒,一盏茶,于我穿肠而过,了无挂怀,但不分离。再或者,你与我擦肩而过却永不相识绝无瓜葛。总之,来世……你不要再当我兄弟。”

  “做你的兄弟……”李恪深深的吸气,表情凝滞许久。

  “太伤……”

  长安,卫国公府。

  客堂大厅里,李世民与李靖两人对座,品茗对弈。

  李世民左肘撑着棋盘,左手按着额角,右手拿着一枚黑色的棋子停在半空中,已经定了许久。

  李靖表情的依旧如同一潭深秋的古井,波澜不惊。他缓缓的将手掌伸到李世民握着棋子的右手下,不经意的,那颗黑子居然掉了下来。

  “咦!”李世民恍然回神,自嘲的一笑,“朕走神了。”

  李靖微然一笑,将棋子奉还给李世民,说道:“陛下好像心事很重啊。是否听到了一些风闻?”

  “不光是朕,满长安的人都听到了吧?朕居于深宫还后知后觉了。”李世民双手在膝盖上一拍,重叹一声道,“这棋,无法下了。改日吧!……是朕坏了靖兄的雅兴,稍后酒桌上先行自罚三杯。”

  李靖微笑不语。他清楚,自己赋闲许久的一个老臣,皇帝已经有近半年没登门了。今日突然驾到,定有事由。

  “陛下,不如就让老臣……去兰州吧!”李靖突然说道。

  “嗯?”李世民略微吃惊的眉眼一抬,说道,“靖兄何出此言?”

  “长安风传,说关西军主帅秦慕白已然阵亡疆场。”李靖说道,“兰州一役,事关重大,远比当年北定突厥、收复吐谷浑还要重要。老臣虽然年迈,但尚能为国效力。”

  “靖兄,有你这句话,朕心里就已经痛快不少了。”李世民站起身来,背剪起手走到堂前屋檐下,朝西北方遥望。言语之中,却是没有答应李靖的请求。

  李靖拄着拐杖站起身来,走到了李世民的身后,静静的站着。

  二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良久后,李世民说道:“靖兄,你信么?”

  “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李靖果断的答道。

  李世民双眉一皱,不置可否。

  “陛下作何感想?”李靖问道。

  “朕很迷惑。”李世民说道,“边关前线主帅阵亡,居然没有一封军报回报朝廷。仅仅是民间的一些传闻……朕,无法确信。但靖兄说得也有道理,这种事情,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那陛下就该早做打算。”李靖说道,“关西军不可一日无帅。没了秦慕白,那里的几个将军彼此都不会相服。虽说有江夏王在兰州坐镇,但他毕竟是外人,不是关西军的老宿。恐怕,一时也难以完全镇辖统率全军。”

  “靖兄,不愧是我大唐的军神啊……秦慕白是你的关门弟子,他出了事,你首先想到的仍是军国大局。”李世民颇有感触的长叹了一声,悠然叹道,“叔宝走了才没多久,现在又是慕白……朕,情何以堪哪!”

  “陛下,老臣再一次主动请缨,前往兰州!”李靖将拐杖将旁边墙板上一放,双手抱拳,银须抖擞的正色道。

  李世民转过身来,微然一笑,伸出双手紧紧握住李靖的双拳,说道:“靖兄,这一次不用你出马了。”

  “陛下已有安排?”

  “不错。”李世民说道,“很久以前朕就承诺过,如果秦慕白不是噶尔钦陵的对手,朕,起倾国之兵与弃宗弄赞决一死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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