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 第158节

  马车一路逶迤向南,傍晚时分到了州城,褚遂良便邀秦慕白进城小住一晚,明日再行赶路,也好让尽一尽地主之谊。秦慕白心忖反正军力也不烦恼,赏他一个脸也是好事,于是欣然答应。

  褚遂良这个钦差大臣暂代绛州刺史之职,办公地与住所都在刺史府里。二人下了车马,褚遂良便急忙前去处理一些紧急的公务了,留得秦慕白在客房暂作歇息,晚点再一起晚宴用膳。

  一路奔波也的确有点累,秦慕白洗了个澡便准备小憩一番。尚未完全睡去时,门外有人来唤。

  “在下打扰了,敢问秦将军睡下了么?”

  “何人?”

  “在下是褚府君麾下的府吏,奉府君之命来给将军传话。”

  秦慕白只好起身去开了门,见到一名四十上下的绿袍官员,站在门口拱手长揖。

  “说吧,何事?”

  “府君特意请将军前去,说有一棕重要公务,与将军有关,需得听取将军意见方才决断。”府吏说道。

  “绛州公务,与我有关?”秦慕白纳闷了半晌,说道,“稍候,就来。”

  收拾衣装之后,秦慕白便与那府吏一起来到刺史衙门,褚遂良便在书房候着。

  “秦将军来了。打扰将军休息,实属不该。但现今我手上有一件左右为难之事,不知如何决处,还请将军为我一断。”说罢,褚遂良饶有深意的微笑,给秦慕白递上一本折子。

  秦慕白好奇的打开折子一看,不禁乐了。

  有一个大商人,听闻绛州洪涝灾害后,特意前来捐助衙门帮助赈灾抚民。所捐的钱物还真是不少,有铜钱一万贯,栗米五十车,寒衣三万件,被褥七千余套,另有犒赏救灾官军用的牺羊三百余腔。

  这些东西,少说值个两三万贯钱,当初朝廷拨款修筑稷山防洪堤坝也不过五万贯。来人出手如此之阔绰,实属罕见,令有瞠目!

  可那出手之人更让秦慕白哭笑不得——落款,长安武照!

  “将军看来了?”褚遂良笑呵呵的道。

  秦慕白摇头苦笑,顺手将折子扔到桌上:“她这是想干什么呢?”

  “为国出力为君分忧,大好的事情呀!”褚遂良笑呵呵的道,“或许,也是为了你吧!”

  秦慕白摇头笑了笑,说道:“她这是有意为自己造声势,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个大商人。褚先生,多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不知你准备如何决断?”

  “在下也想问问将军的意思。”褚遂良说道,“目前你我二人奉皇命办差,如若收下了这批钱物,那人情便是做到皇帝那里去了;如若不收,势必让武照不高兴,或许也会对你有所误会。所以,在下想请将军先行决断,然后悉听尊便。”

  “她人在何处,你可曾见过她了?”秦慕白问道。

  “就在绛州城南的平遥小筑里住着。”褚遂良说道,“我还没有接见她,只是先收下了折本。”

  “那好,待我先去见她一回,再作区处。”秦慕白正要走,寻思了一下,问道,“褚遂良,倘若我等收下这批钱粮,又当如何?”

  “如此善举,朝廷必当奖赏。”褚遂良说道,“一般来说,至少要封个‘大唐义商’的名号。以后行商,就更方便了。那地位与身份,也与一般商人不同了。”

  “多谢,我知道了。那我现在就去见她再说,烦请先生派个本地人给我引路。”

  “好。”

  稍后,褚遂良便派了个小吏,备了车马送秦慕白去城南平遥小筑,找武媚娘。一路上秦慕白就在寻思,武媚娘怎么突然来了绛州了?早在两个多月之前,她便离开了长安去了并州文水老家……对了!并州离绛州并不十分遥远,难道她是从并州直接赶过来的?

  她特意前来赈灾,看来也是有意打响自己的名号,摆脱一个受人歧视的普通商人身份……武媚娘,毕竟是心存高远之人哪,小小年纪,倒懂得经营家族门庭了。这一招不惜血本的赈灾抚民,的确用得不错。为她武家赢得名声,也能让我在皇帝那里讨个好印象。

  “好些日子没见她了,也不知她怎么样呢?”一边想着,秦慕白微自笑了笑,“这家伙,还会像以前一样,只会跟我抬扛吗?我与高阳公主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传得沸沸扬扬,也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没多久马车便到了城南,小吏指着一处别致优雅的楼台对秦慕白说道:“将军,那里便是平遥小筑,是往来的富贵人家或是巨商大贾喜欢落脚的地方。里面辞曲清丽歌舞赏眼,倒是个消闲享受的好去处。”

第148章 再见媚娘

  下了马车,秦慕白一人走进了这“平遥小筑”。听名字,倒与长安的歌菀之地比较类似。来了这里,大约可以喝茶,听曲,三朋两友吟风弄月喝上两盅小酒,酒至酣处自然也免不得发生一些风流韵事。

  说白了,这就是具有大唐特色的“夜总会”。只不过没有那么的喧嚣吵闹与乌烟瘴气,总体气氛一般都是文雅而香艳的。

  秦慕白方才走进去,迎面便走来一位四十上下的半老徐娘。她一双眼睛也是识人无数了,不过是略瞟了秦慕白一眼仿佛便看清了他来路不简单,连忙迎于一旁矮身施礼,神色间多有点一暖昧的问道:“贵客光临,篷敝生辉。不知公子是要喝茶,还是听曲?”

  秦慕白不禁婉尔一笑。这真是行有行规,长安也好绛州也罢,歌菀的规则大约都是一样的。进门先问是喝茶还是听曲——若要喝茶,自然是备上雅阁呼朋唤友的吟诗作对;若是听曲,便是专为猎艳风流而来。常言有道,嫖单赌双,这女人见秦慕白孤身一人进来,也难怪她怀疑他是来猎艳的了。

  “都不是,我找人。”秦慕白说道,“请问店家,今日可有长安来的客人住在这里?”

  女人微然一笑,说道:“公子问得有趣,小筑里多了京城来的贵客,不知你要找哪一位?”

  但凡做这一行生意的人,都有一项替客人保密的行规。万一有谁在这里风流快活被老婆家人寻来,可是不妙;或是在这店里发生了寻仇滋事的勾当,也是大不利。秦慕白也清楚,想要到这种地方来寻人,若非是店东的熟人,不费番功夫怕是难以办到。

  “我找长安武照。”秦慕白说罢,掏出了一小锭金子给她。铜钱甚重,虽然金银不是大唐的主要流通货币,但秦慕白一直都习惯随身带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那女人见了这一锭金子,却把它视作粪泥一般并不动色,只作微然一笑:“公子误会了,小店并没有住下一个叫武照的长安人仕,就算是给我再多金银也无法凭空给公子变出一个来。”

  秦慕白微自一笑,收好金子拿出一面令牌在她眼前晃了一晃:“认识这是什么吗?”

  那女人脸色略变,仔细打量了那令牌一眼,怔怔的看着秦慕白,喃喃道:“在下经营小筑多年,也见多了各种官场上的令牌,却从未见过麒麟令……敢问公子,高就何方?”

  秦慕白不禁苦笑一声:乌龙了,居然拿反了令牌!一时忘了,这种偏远地方的短视婆娘,怎么可能认得这麒麟令?

  “那你再看这一面吧!”秦慕白将令牌翻转过来,背刻一条五爪金龙,并副有“如朕恭亲,任行往来”八个金字——百骑使令牌!

  “天!……”那女人瞬时变了脸色,瞪大眼睛看着秦慕白,惊慌的低声道:“这、这是何等令牌?莫非是皇帝陛下能去的地方,你都能去?”

  “我也就只能在皇宫大内随便走走。”秦慕白微笑道。

  这女人经营这一家闻名于绛州的风月场所已有多年,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了,若碰到个刺史州官也不见得会如何惊慌,此时却禁不住浑身一哆嗦,忙道:“公子稍候,小人马上去请长安武照前来!”

  “不必了。带路即可。”秦慕白收起令牌,冷笑一声暗道:这刻了龙的令牌就是管用,还给我省钱了。小小的一个绛州之地,就是四品刺史老爷见了这个令牌也得乖乖下跪,我还真是太看得起你们这平遥小筑了。

  女人带着秦慕白在一片玲珑婉约的雕彻楼栏间穿行,其间不乏逢遇或妖冶或清丽的漂亮女子。众女子们临经过秦慕白身边时,都有意无意的多看他几眼,间或还娇艳的媚笑一声,暧昧之极。

  秦慕白微然一笑,暗道这里的女子姿色倒是都还不错,勾人的功夫也不差。只是若跟长安的比起来还有点差距,毕竟档次不同。

  二人走到一间幽静华美的阁房前,女人轻叩了一下门说道:“东家,有客来访,专为找你。”

  “东家?”秦慕白微然一怔。

  便听得里间有一女声答道:“东家方才睡下,若有俗客让他稍后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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