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风流 第153节

  第二天黎明时分,李恪与高阳公主坐着一辆不起眼的旧马车启程走了。在马车驶离官道转过大弯离开稷山县地境之前,高阳公主一直都用小手儿撩着后车厢的布帘,呆呆的凝望。

  “别看了,他早上是最忙的,不会来送你。”李恪劝她,“看看你,手都冻红了。”

  “我知道他不会来,但我就想看看嘛……”高阳公主咬着嘴唇低声喃喃的道,“三哥,我真的好舍不得离开这里啊!虽然我是第一次来,可我感觉这里非常的亲切,留下了我最美好的回忆。如果有可能,我以后要到这里来修一栋宅子,一辈子住在这里!”

  “别说傻话了,快坐回来,看你冻成什么样了!”李恪忙来拉她。

  “我不嘛!我就要这样看着,看着……”

  ……

  三天之后,清晨。

  料理完了军务之后,秦慕白回到后帐换了一身工整的远游锦服,配长剑,披豪氅,金冠束发腰悬玉牒,摇身一变成了一个风度翩翩的俏公子。

  “将军,禇先生来了。”小卒来通报。

  秦慕白便迎了出去,禇遂良远远就呵呵的拱手笑:“秦将军,一别数日你风采更盛啊!如此一个翩翩美郎君,颇有当年三国周公瑾的儒将之风呀!”

  “哈哈,禇先生真会说笑!连日繁忙难得消闲,我们赶快上路去晋州吧!坐上马车,估计午时能到。”秦慕白笑道。

  “好,走吧!这些日子我算是忙晕头了,去王府赴宴就当是轻松轻松吧!”禇遂良也呵呵的笑,和秦慕白一起登上了马车。

  马车逶迤朝晋州而去,秦慕白便与禇遂良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禇遂良出身地道的仕人书香门第,儒雅知礼博学多才,与之相谈就如饮一樽醇酒,不觉陶醉。

  闲聊了一些诗辞曲话之后,禇遂良不经意的说道:“昨日我在绛州府衙里,突然接到一名长安来的密使。”

  “密使?”秦慕白好奇的问道,“哪里来的密使?”

  “宫中。”禇遂良神秘的一笑,只说了两个字。

  秦慕白微拧了一下眉头,问道:“皇帝可有旨意下达?”

  “不。不是皇帝派来的。”禇遂良笑得更加神秘了。

  “那还能是谁?”

  其实秦慕白心中早已突闪出一个人——阴德妃!

  肯定是高阳公主失踪了,她派人出来找!如果是皇帝派来的人,可不会这么低调小心,说不定就气势汹汹直接拿人了!

  “高阳公主失踪了。”禇遂良说道,“她母妃急得到处派人去找,当然是暗中派人密寻,不敢大张旗鼓。她担心高阳公主会私自北去前往并州老家,躲到她舅舅家中。因此派人来问我,可有高阳公主经过绛州的消息。”

  “原来如此……”秦慕白略点了点头,心忖:看来阴德妃还蛮谨慎的,她肯定是怀疑高阳公主直接跑到了我这里来,却只先去了禇遂良那里打个幌子刺探消息。她倒是不担心高阳公主和我见面,只是担心事情被禇遂良发觉,告知皇帝……这个阴德妃,聪明啊!

  “慕白兄一直忙于军中事务,肯定也是没有见过高阳公主的吧?”禇遂良问道。

  秦慕白不禁心中一笑,禇遂良这话问得有意思。那话中偏却加了个“也”字。分明就是在向我表明,他没有“见过”高阳公主。或许他心中很怀疑高阳公主的确是来见我了,甚至有可能手中有确实的证据,明明知道我已经见过了公主,却是有意这样来跟我说,却有“不谋而合”不向皇帝告密的意思。

  “自然没有见过。”秦慕白笑道,“高阳公主金枝玉叶,怎么可能跑到全是粗蛮男人的军营里来?”

  “说得也是。在下在绛州也没有听闻公主的消息,因此昨天就给密使回了话,密使往北方向并州继续寻找去了。”禇遂良随意的说道,半句也没提起高阳公主因何而失踪的事情。

  二人心照不宣,都不再提及此事了。

  秦慕白却隐约感觉,禇遂良这是有意在向自己“示好”,或者是有那么一点“我抓住了你把柄,却没有出卖你,这回可是你欠我人情”了的意思。

  “做官的人嘛,都这样!能不得罪人就尽量不要得罪。禇遂良不想得罪我,也不想得罪阴德妃,更不想介入什么皇族内部的纷争中去。就当是我欠他一个人情了吧,以后找个机会还他就是。这样一来二去的,岂不是也多了个朋友?”秦慕白心中暗道。

第143章 做客

  因为绛州离晋州还有些路程,因此秦慕白和禇遂良是在李道宗的生日之前早了一天启程。到达王府时正当午时,府中除了李道宗的一些亲族内眷提前到了,其他的一些官员大多都还没来。有些也提前早到了的,都识趣的自己到州城当中寻找落脚之处,不敢提前来打扰。

  江夏王李道宗,提点晋、并、莆、绛等数州兵马并镇辖大唐北都太原府,在北方这一带可说是一等一的大人物。李勣身为并州都督总理北疆大部分兵马,严格来说还是他的部署得听从他的调谴。实际上,二人则是并列比肩的位置,大有相互钳制的味道,李世民自然不可能将若大的北方半壁江山,交给某一个人。

  禇遂良和秦慕白虽然都只是五品官职,但身份来历特殊,换句话说他们现在可是皇帝在晋并一带的军政代言人。因此,那些三品四品的刺史和都督们,见了他们都还得矮上半截腰,李道宗也对他们另眼相待,还在请贴中强调请二人提前到府饮酒叙话。

  当马车刚刚停落在王府时,一名府吏就热情的迎了上来,看到秦慕白和禇遂良下了车,连忙上前拱手问道:“客贵可是秦将军与禇先生?”

  “正是我等。”秦慕白微笑道,“有劳贵府出迎了。”

  “王爷等候二位多时了,二位贵客快请!”府吏急忙伸手延请,前倨后恭甚为客气。

  秦慕白已经来过一次王府了,因此轻车熟路。禇遂良走进去四处看了一眼,微然笑道:“江夏王倒是过得简朴,堂堂的一个王府,恐怕还不如长安一富户之居。”

  府吏忙道:“王爷时常训诫我们要居安思危守得住贫苦,因此从不大兴土木置田构舍。”

  秦慕白和禇遂良相视一笑,不约而同的心中暗道:这倒的确是李道宗的风格,贪财又简朴,多有一点守财奴的味道。这样的一个大英雄,却有如此令人哭笑不得的毛病,真是有趣。

  二人随着府吏往正堂走,刚拐过一个花圃就听闻前方传来一记爽朗的畅笑:“哈哈!本王今日清早起床便听闻喜雀鸣枝,果然是有贵客到了!秦将军,褚先生,本王候你们多时了!”

  “见过江夏王!”二人上前见礼。

  “不必多礼,请!”李道宗一挥手,请二人进大厅。

  大厅里早已摆好两桌酒宴,旁边还站了十余人都没有落座。细看一眼,男女老少都有,多半像是李道宗的家眷。

  “二位,这些都是本王的内眷族亲,今日便当是一场家宴,二位不必拘礼。”李道宗哈哈的笑道,“二位真是守信守时之人,本王估摸你们大约会在午时抵达,特意嘱咐家人等你们一起用膳。快请入座吧!”

  秦慕白和禇遂良连忙拱手施礼道:“怎敢当王爷如此厚爱?”

  让自己的家人等着他们一起吃午饭,这的确是很高级的待遇了。言下之意,有把他们当作是最尊贵的客人甚至是亲人来对待了。

  “不必客气,本王戎马一生习惯了直来直去,二位就座便是!”李道宗爽朗的大笑,自己先在主位坐下。

  秦慕白与禇遂良也不再推诿,分别在李道宗左右下首坐了下来。

  “好,客人来了,大家都坐,上菜,用膳了!”李道宗心情不错,连声笑道。

  众人皆是分席而坐,一队仆婢鱼贯而入呈上了酒菜,家宴便开始了。在座的也多半是李道宗族内来给他贺寿的兄弟或是晚辈,许多人也算是公侯国戚了,席间无非是彼此敬酒说些客套的话语,李道宗时时来向秦慕白和禇遂良敬酒,气氛尚算融洽又热烈。

  宴席罢了,李道宗便吩咐府吏给秦、禇二人各自安排了上好的客房,先去歇息一番去掉旅途奔波劳累,并与他们约定黄昏时分一起去府中后院的小湖中钓鱼。

  除了爱财之外,钓鱼是李道宗的第二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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