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国 第769节

城外的号角声悠远而凝重,但是那声音,终究是渐渐地平息了下去。这是城外军营日落之前的最后一次操演。

号角完毕之后,丹泽尔城就要关闭城门,进入宵禁了。

战争时期,前些日子大军出征,作为后方的丹泽尔城,自然也是将戒备提升了几个等级。

作为夏亚的老巢,丹泽尔城的城外军营里,还有一个北方战区的第二兵团——虽然这个兵团远远没有第一兵团精锐,无论是装备训练,都有些差强人意,新兵居多,加上物资终究是有些短缺。要知道,夏亚目前手里的地盘不过就是莫尔郡这么点大的地方,手里几乎所有的财力物理都压榨了出来,靠着这么点地方,却养两个兵团的兵力,若是换在平日,早就不堪重负,唯一的结果就是垮掉。

幸亏有扎库土人的黄金大力支持,加上战争时期,夏亚毫不客气的采取了配给制度,征收了几乎所有能征收的物资,粮食,铁器,一律交公分配……这种命令虽然有些残酷,但是在这种时期,民众也还是默默的忍受了,毕竟,大家也都知道,这种乱世,能挣扎着活下来就已经是大幸。这位元帅大人虽然要钱要粮狠了一些,但拉起这么一支军队,也是为了有自保的能力。所以尽管日子过的苦,也总能忍耐下来。

为了打造军械,几乎所有的铁器都被搜刮了上去,征收的时候,平民家中的菜刀,铁锅之类的东西,也都是征收之列。

此刻日暮时候,在城里处处可见,数户人家聚集在一起合用一口锅来生炊的景象。

听说为了聚集铁器,就连郡守府的大门上的包铁,都被剥了去。

若是放在太平的时候,这种做法,就是穷兵黩武,但是在这种时候……却是没有选择了。

忍受,默默的忍受。日子可以过的苦些,饭菜可以凑合弄一些,可以不用铁器,可以省下粮食来供应军队。

只要……真的能保住平安,也就够了。

至少,在这丹泽尔城里住着,锅里有食,头上有屋顶,好过南边西尔坦郡被奥丁人霸占的,男人沦为奴隶或者孤魂野鬼,女人惨遭奥丁野蛮人蹂躏,老弱被屠戮的遭遇,已经是强上万倍了。

最后一次号角结束之后,丹泽尔城的城门已经缓缓合拢。

城中巡逻的士兵开始四处戒备,家家户户都闭门闭窗,日落之后,街道上,是不允许再有行人的了。

往日的边郡的贸易繁华景象,是再也见不到的了。

……

郡守府,现在已经变成了元帅府里,在后院之中,艾德琳立在院子里,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眼睛望着南边的天空,寒风吹在她柔嫩的脸蛋上,从衣领的缝隙里钻了进去,冷的刺骨。

艾德琳足足等最后一丝余晖都落下了,才轻轻叹了口气,那一双明媚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她的身后,在房间的门口,黛芬尼,这位现在拜占庭帝国的皇后之尊的女人,就立在门边,静静地看着艾德琳。

她头上裹了一条披巾,将那一头灿烂的金发尽数的掩住了,原本一张倾国倾城的艳丽容颜,却在之前连绵的病体折磨之后,变得有些憔悴,下巴尖了一些,眼眶也深了一些,脸庞的皮肤上缺了几分血色,但是却更多了几分柔弱的美感。

看着艾德琳在院子里呆立吹风,这位皇后,终究是没有说话劝阻。

她已经习惯了。

自从夏亚出征之后,艾德琳几乎每天晚上都会站在院子里望着南方发呆,直到日落,才肯回房。

开始的两日,黛芬尼还会劝上两句,担心这位自己从小就认识的如同姐妹一般的好友,真的冻出病来。只是每次劝说都是无效,每日站在寒风之中南望,直到日落,却成了对于艾德琳来说的一种奇特的心理安慰。

过了两日之后,在黛芬尼心中,看着自己的这位好妹妹如此担忧,如此牵挂的模样。她自己的心中,原本的忧虑,却反而渐渐的变了味道。也不知道从何开始,一丝羡慕从心中泛了出来,就再也藏不下去了。

是的,是羡慕,是真的羡慕啊。

这样的情绪,就连黛芬尼自己心中都无法明了。

或许,就是单纯的羡慕吧。

牵挂也好,担忧也罢。

至少,自己的这位妹妹,心中还能有一个牵挂之人。

她每日南望,至少,南边还有一个被她南望的男人。

相比之下,自己却仿佛浑浑噩噩一般。

牵挂么?

自己心中,还有什么牵挂的人或者事呢?

父亲?家族?

在黛芬尼心中隐藏的一个念头,多年以来,恐怕就连她自己心中都未必肯承认。自从当年,父亲为了政治上的目的,将自己嫁入皇室,成为了那尊贵的太子妃,看似风光尊贵,却其实将自己的女人一手推入了这个冰冷的漩涡。

大概,从那一刻开始,自己心中对于父亲,就已经生长了恨吧!

嗯,是恨。

军中元老又如何?一代名将又如何?叱咤风云又如何?

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女儿都守不住,将自己的女人,如同货物一般推了出去,作为筹码,作为交换的资本,换给了皇家,换来自家家族的平安?

丈夫呢?

想起自己的那位名义上的“丈夫”,黛芬尼心中仿佛连苦笑的力气都没有了。

似乎,在整个帝国,整个贵族的圈子里,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吧。

绝色容颜又如何,第一美人又怎样?

那个丈夫……他却何曾用正眼瞧过自己一次?

每一个女子,每一个女孩,大概从鲜花一般的年纪开始,谁没有怀过春,谁没有对未来有过幻想?谁没有幻想过,未来会有那么一个人,把自己视若珍宝一般的疼爱?

可自己的梦,大概从开始的时候,就已经被生生的掐断了!

其他的呢?

都算了吧,算了吧。

有的时候,在黛芬尼心中甚至忍不住会想:若是自己真的就死了,又怎么样?

似乎……也就如此了。这个世界上,自己算是毫无牵挂,活着,死了,心里都是一片空白。

一个没有牵挂的人,纵然再尊贵,再美丽——活着和死了,又还有什么区别。

手扶着门,黛芬尼幽幽叹了口气的时候,艾德琳终于回过身来,朝着她笑了一笑。

“风冷的很,进去吧。”可怜虫似乎自己担心完了还不足,还为这位姐妹担忧:“你的身体一直都没有康复,每天都陪我在这儿吹一会儿风,万一病又反复了,可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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