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第465节

在花费了重金后,梁琦终于如愿调回京师,与第三千户所千户李启斌互换了位子。

朱由检在对锦衣卫内部进行分权时,特意加强了南镇抚司这个原先只是名义上存在的部门的权利,镇抚使也加了指挥同知的衔,以此来制衡锦衣卫几名堂上官以及北镇抚司镇抚使。

南镇抚司镇抚使王正元这个平日里无人搭理的角色猛然间强势崛起,并且趁势收拾了几个向来桀骜但被抓住错处的卫内强硬人物,从而在卫中树立起了自己的威信。

但王正元已经年近六旬,身体本就有些不好,因着工作强度陡然加大,身体也渐感不支。

在得知这一情况后,朱由检已经打算准备派人接替他的职务,如果骆养性等堂上官替梁琦说几句好话,那南镇抚使一职还真的就归他了。

但不巧的是,这次朱慈烺无意中得知的事件中,主角正是梁琦。

这件案子的主犯刘元利的妻子为了挽救自家丈夫的性命,四处托人求情,最后在别人的引见下找到了梁琦。

梁琦见刘元利的夫人年轻貌美后顿时起了色心,他对刘夫人讲:“只要你拿出五千两银子来,然后从了本官,那本官自会保你丈夫不死。”

刘元利的妇人救夫心且,对梁琦的话信以为真,于是在回去后四处求告,最后筹到纹银三千两,梁琦打发亲信把银子运回家中,并且玷污了刘夫人。

这还不算往,梁琦从抄家的手下口中得知,刘元利的女儿年已十六岁,现在还是待字闺中,于是,梁琦再次对刘夫人提出要求,让她们母女俩一起伺候自己。

为了让刘元利能够逃得一命,刘夫人与女儿商议后只得答应了梁琦的无耻要求,就这样,在案子没有侦办完结之前,梁琦尽享财色兼收的好事。

但是此案已经呈送进宫,朱由检在得知后已经下了旨意,所有案犯全部处斩,并将行刑时间定在了本月十五,也就是三日之后。

消息传出后,得知此信的刘夫人母女顿时惊呆当场,在抱头痛哭一场后,刘元利的女儿在租住的房子内悬梁自尽,刘夫人心神俱丧之下,跑到街上哭骂梁琦一番,引得众多路人围观叹息,随后刘夫人回到租住的院子投井而亡。

这件事只要知道当事人姓名后不难查清,因为毕竟有多人耳闻目睹刘夫人当时的惨状,所以事情的经过很快摆上了朱由检的案头,而朱慈烺也得到了一份,而朱慈烺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梁琦及一众亲信校尉已经被逮入了诏狱之中。

“朕没想到,就在朕的眼皮底下,竟然有如此恶事,且当事者是为亲军千户!此真为亲军之耻、皇室之耻也!

太子见微知著,能于无意中探得此事后即刻追究,不容丑恶之事形于天下之意实是大善,望太子秉持此心,于将来登基后一以贯之。

现下事情既然水落石出,朕来问你,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在听完朱慈烺的陈述后,心中怒火稍减的朱由检先是夸奖了一番,随即将后续问题抛出。

听到父皇对自己的夸奖,朱慈烺开心不已,他稍微迟疑一下后施礼回道:“启禀父皇,儿臣以为,千户梁某借用职权非法索取不义之财、霸占他人妻女,论罪当诛,故应于闹市斩首弃市,其家产充公;亲军诸堂上官于此事充耳不闻,以致亲军军纪松懈,故其皆有失察之罪,当降职罚奉以儆效尤!”

朱慈烺言罢,眼巴巴地看向父亲,希望能再次听到父亲的夸奖,但这次朱由检并没有流露出赞赏的神态,这让朱慈烺内心有些失望。

“烺哥儿,你有无考量过?梁某之为并不隐秘,以亲军之耳目,对此能无所觉?若非你碰巧遇到此事,以亲军之手段,此事或许不用多久便会被其采用各种手段湮没。

此事看似单一,但究其根本,实为我天家对亲军已有失控之兆!

皇家久处深宫,若想尽知天下事,所依仗者无非厂卫也!可现下于天子脚下生发丑闻,而皇室诸人却蒙在鼓里,那京师之外呢?若是如此前般,各地流贼四起,而京师却依旧歌舞升平,怕是贼人打到京师,你我尚不可察也!”

朱由检的一番言论不仅让朱慈烺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更是让一旁地王承恩内心既感忐忑又感恼怒愧疚。

自家的侄儿身为东厂掌刑千户,身负监视亲军地重任,对这件事竟然毫无察觉,实在是愧对皇爷的器重与栽培。

“皇爷,小爷,东厂妄称天家奴仆,于此事上却后知后觉,实是该死之至!王世勤这贼子该当撤职查办!皇爷,小爷,此事令天家蒙羞,老奴心内实是愧疚已极!待老奴寻得空档,定要将此贼子活活打死!”

王承恩噗通跪倒与地,磕了个响头之后直起身子咬牙切齿地道。

“大伴且起来吧。此事东厂确有失察之责,现下天下太平后,许多人已是心生懈怠之意,是该好好敲打敲打了!”

朱由检刚刚说完,一名小太监疾步而入后大声跪禀:“禀皇爷,厂卫诸堂上官奉旨入宫觐见!”

第573章 对自己人下手要狠一点

待朱慈烺的锦凳被安置在御座旁边并坐好之后,殿门口的太监高声传旨,以提督东缉事厂太监卢九德、锦衣亲军都指挥使骆养性为首的厂卫高官们战战兢兢地鱼贯而入,随后跪倒在地行了大礼,但这次并没有听到皇帝往常吩咐起身的声音,殿内的气氛顿时变得冰冷无比。

“骆养性!”

沉默片刻之后,朱由检带着寒意的声音从御座上飘飘荡荡的传了过来,被首先点名的骆养性匍匐在地,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大声回道:“臣在!”

“此番梁某索贿、强占他人妻女并致二人亡故一事,你是何时知道的?此前有无觉察此僚之恶行?”

面无表情的朱由检俯视着阶下跪趴在地的一众人等,强忍着心中地怒火发问道。

“启禀皇爷,宁远辎重营主犯刘某妻女自戕之事,臣也是于昨日刚刚知晓,此前臣对梁某枉法之行举并无所察,以致此等丑事生发,一切皆因臣对亲军内部失察所致,此事是臣失职,还请皇爷降罪!”

骆养性硬着头皮把已经想好的说辞讲了出来。

他在承认知道有人自尽的事件后,把对手下某些人的放纵说成了自己失职,以求把这件事上的责任降到最低。

在得到有人暗查刘元利妻女自尽案子的消息后,骆养性心里便察觉有些不妙。正在他准备召集一众堂上官会商此事,想要把梁琦交出去的时候,宫里的圣旨到了,骆养性顿时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骆养性,记得崇祯八年时朕曾亲口对尔等说过,亲军要成为朕的爪牙与耳目,不致使朕为外臣所蒙蔽。不管是在大明何处,只要有大事生发,朕能于第一时间内得知事情真相,以便对此作出应对,可为何事涉两条人命之事,且就在朕的眼皮下,为何朕反而如睁眼瞎一般,对此一无所觉?

若非太子于偶然间听闻并告知与朕,到最后朕岂不是要在一众文臣言官上书痛骂时方才知道?

就因此案事涉亲军内部,尔等就要行此蒙蔽圣听之事?那若是亲军内有人意图不轨,你等是否亦要装聋作哑、直到大明江山为贼子所窃不成?!”

朱由检前半段话还算温和,听上去就是明确表达了对厂卫的不满,骆养性等人紧张的心情顿时稍稍放松了下来,以为皇帝只是召集大家来发泄一番的同时再次申明军纪,那这件事虽然最后有人会倒霉,但他们这些人却能顺利过关。

但当朱由检最后几句诛心之言说出来后,厂卫高官们犹如五雷轰顶一般,一个个瞬间汗湿衣背,浑身战栗口不能言,就连本来弯腰站着的王承恩和赵信也是吓得当即跪倒在地磕头不止。

“卢九德、王世勤!”

朱由检暂时放过了骆养性,转而又把枪口对准了掌控东厂的两人。

“奴婢(臣)在!”

已经被朱由检最后几句话吓得面无人色的卢九德和王世勤声音颤抖着回道。

“朕命你二人掌管东厂,除缉访各种不法事外,还要监视亲军内有无违纪之事,而梁某如此明目张胆之恶行,东厂居然毫无所觉!莫非东厂中有人与之有牵连不成?!”

朱由检用冰冷中带着怀疑的语气继续开口责问着,这让众人的心情再次如坠冰窟一般。

“启禀皇爷!奴婢于此事上确实有失察之罪,但奴婢发誓,若与其有任何牵连,下辈子定投胎为猪狗!

奴婢得皇爷信任执掌东厂,上任后虽也是兢兢业业,但因现下内外安定,故而懈怠之心渐升,以至于皇爷被小人蒙蔽圣听,奴婢实在该死!恳请皇爷莫要动怒气坏了身子!皇爷若想惩处奴婢等,不管是打还是杀,奴婢绝无怨言!可奴婢等对皇爷一家绝无二心,若是真要有人欲图不轨,奴婢定要将他一家老小全都碎尸万段!”

卢九德因提督勇卫营有功,而且人也忠心,与王承恩私交甚密,所以王承恩在卸任东厂提督一职的同时,把他举荐给了朱由检,随后卢九德便一跃成为了宫内权势滔天的大铛之一。

因着与王承恩的关系,平时在东厂办公时,卢九德也把王世勤当做自家子侄来对待,得了王承恩嘱咐的王世勤自是以晚辈之礼对待卢九德,故而两人在一起相处的倒是颇为融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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