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第439节

陈奇瑜对皇帝出人意料的赞同先是感到诧异,接着便是欣喜不已:只要皇帝支持,那就找个茬把那个骄傲的矮子弄死得了,不过,找谁合适呢?

不要以为身居高位者就没有爱恨情仇这些凡夫俗子的杂念,只要是人,就摆脱不了这些思维,何况陈奇瑜这种在诏狱中无数次反思过自己的人。

在总结自己过往得失的时候,陈奇瑜认为,心慈手软是自己的一大缺陷,整个必须要改。

“启禀圣上,老臣以为,切勿因个人一时好恶而对他人妄下断语。据臣所闻,大佛郎机国实力不容小觑,其国也是多善战之兵,况且两国相隔万里,无必要与其成仇。

此次其所提赔偿一事,除却台湾岛系其咎由自取之外,天津卫码头被亲军斩杀之两人,还是给其些许银两了解为好,如此也不使我皇明空负恶名!”

一旁地邹维琏眼见皇帝和这个新晋大学士陈某,一副要商议着怎么收拾西班牙人的样子,对此事有些不以为然的他赶忙说出了自己的见解。

在他眼里,虽说这人杀了也就杀了,但没必要再有进一步的举动,赔几个银钱完事就好,至于那个矮子提出的其他要求,直接回绝就完事了。

“此等小事由鸿胪寺与之商谈便是。邹卿,你与福建任上多年,与外夷,尤其是西夷了解应当比常人要多些,卿如何看待荷兰此国?”

朱由检本来没打算赔偿被击杀的那两个西班牙人什么银钱,但考虑了一下后,觉着这种带有外交性质的事件需要谨慎处理,一个处置不当传扬出去,就会给其他国家留下一个大明太过蛮横无理的印象,这样会不利于大明在外界的整体形象。

煌煌大明,不论做什么要有泱泱大国的风范,不服者、挑衅者,派军队正大光明的趟过去灭之就可,根本不必在这种小节上失了分。

“启禀圣上,老臣于福建时确实与闻诸多西夷商家之琐事,其中尤以荷兰国为多,盖因其大船巨帆,驰骋于各大洋之上,与各国往来最为频仍之故。

臣闻,荷兰国国土狭小,其土地或许如京畿相差仿佛,其人口约有百五十万之数,论其体量根本无法与我皇明相提并论,其实属西夷小国也。

但实际却并非如此!

据臣所闻,荷兰国乃数个不同族群所组成,其国虽小、人口虽少,立国虽短,但国内无论男女老幼,皆以勤俭劳作为荣,以奢靡懒惰为耻,故此国之国立呈现蒸蒸日上之态势,犹如旭日之东升,其昂扬向上之气令人慨叹!

据臣所知,荷兰国于将作、天文、农业、纺织、服饰等诸多方面有着较为高超之技术,尤其在造船方面,其国更是独占鳌头,往来南洋及东洋之上的商船,大部分为荷兰国所有。

不瞒圣上,崇祯六年料罗湾海战,若非靖海伯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之优势,依仗众多小船对其八艘巨舰展开撕咬之攻势,最后胜负尚难预料。就算如此,靖海伯手下仅有之两艘巨船也为其大炮击沉,至于人员伤亡更是多达其数倍!

对了,老臣还想起一事,据闻荷兰国乃世上仅有之商人掌权之国,其于我朝隆万之前,乃为大佛郎机之属国也,后不知为何反出大佛郎机而自立,此次不知两国为何竟会联袂来访,此一点着实令人诧异!”

听到朱由检的问询后,邹维琏打开了话匣子,把他所知道的有关荷兰方面的情况滔滔不绝的讲了出来,朱由检与陈奇瑜都是聚精会神的一边倾听一边思考着。

“如此说来,荷兰其国人倒是与我皇明国人极为相似,其勤俭劳作之风实是令人赞叹!”

听完邹维琏的讲说之后,陈奇瑜手捋胡须点头赞道。

“听闻邹卿所言,朕倒是忽生一策!”

第五百四十章 驱虎吞狼

朱由检的话语让两位重臣都把目光投注到了他的身上。

两人都知道,皇帝虽然年轻,但从这几年来不管是军政还是民生等各方面相继拿出的方略来看,每每都是布局深远,其效果往往都是出奇的好,这些良好的效果都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着大明旧有的一些痼疾,使得今天的大明如同古木逢春一般,从各个方面都焕发出了勃勃的生机。

“远交近攻,此乃祖宗遗策,实践证明,此四字确为可行之道,而此次因西夷特使东来,恰给我大明提供此契机,且由于荷兰与大佛郎机之间恩怨颇深,故朕意与其两国之间施行此策!”

朱由检虽然对外国历史并不熟悉,但这并不妨碍他对十七世纪鼎鼎大名的海上马车夫有所了解。

毫不客气的说,十七世纪末之前,荷兰就是世界大洋的霸主,若不是在世纪末先后败于英国、法国之手,荷兰的说不定会创造出更加辉煌灿烂的文明。

国土面积狭小的荷兰不会成为大明的对手,而应该成为合作伙伴和朋友。

荷兰人的侵略属性比起西班牙、英国和法国差的太远了,这和其商人掌权的体制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商人趋利,遇到争端时,总会想着以谈判去解决问题,而不是采用野蛮暴利的手段去解决事端。

而且荷兰在各地殖民地并不多,大多数时候就像在台湾一样,占据某一块地方,作用等同于贸易中转站和据点,这一点充分说明了它不具备太强侵略属性的特点。

当然,这与荷兰国人口过少也有极大关联。

直到十七世纪末,荷兰总人口才两百余万,而现在是十七世纪早中期,就如邹维琏刚才说的,现在荷兰总人口也就不到一百五十万,这点有限的人口资源,无法支撑其对他国发动大规模战争。

而朱由检之所以突发奇想要与荷兰成为合作伙伴,看重的正是它领先世界的造船技术。

这个时期,整个欧洲的船只数量也不过两万艘,而荷兰自己就占据了七成,荷兰以及东印度公司的商船遍航世界各地,也由此博得了海上马车夫的称号。

全面开放海禁,建立属于大明自己的远洋海军,这就是朱由检接下来要实施的方略。

在郑芝龙已经畏威怀德的情况下,是时候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不过,在这之前,要给郑家一个默认的机会,这就看郑芝龙识相与否了。

依照历史上郑芝龙的下场来看,他十有八九会在强大的武力面前低头,为的就是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能够延续下去。

郑家太有钱了。

自从灭掉刘香等诸多竞争对手之后,郑家独霸大明海贸已有多年,其积累的财富已经不止是富可敌国了,而是富可敌数国。

虽然这几年朱由检的个人财富也在急剧膨胀,但跟郑芝龙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了。

一旦财富太多,大多数人会选择谋取政治地位和个人声望,以便能更好的保护好自己的财产,但与此同时,很多富豪会变得胆小和谨慎,失去了当年创造财富时的豪气和胆量,郑芝龙就是其中的典型,这也是朱由检根本没打算拿他开刀的最重要原因。

再者说来,随着大明渐有复兴之像,郑家也是越来越听话了。无论是海外购买粮食矿石弥补大明自身的需求,还是无偿提供征十几艘船只训练跨海登陆的士卒,郑家可谓是尽心尽力了。

毫不客气的讲,郑芝龙这个新晋伯爵对大明的贡献,与那些享大明两百年富贵,关键时刻却装聋作哑的旧有勋贵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朱由检既然打算学朱老四,那优待郑氏便是给武人们做出表率最好的例证。

“不知圣上有何策略?臣等可否与闻?”

陈奇瑜拱手问道。

“陈卿此话说的,除了宫中之事,朕可谓事无不可与人言,此番既是两位爱卿主持两国特使来访之事,那就正好将寻机此事办妥。

适才两位爱卿也都言明对荷兰国之好感,其邦看来亦是礼仪之邦,如此国度,朕以为理应本着与其交好、互惠互利之原则来打交道。

二位爱卿也都知晓,海贸之利甚巨,不管是福建、江浙一带之大小海商也好,还是靖海伯之家族也罢,其人于海贸中都是获利颇丰。

而反观我大明朝廷,空有无边之海域,却始终无法从中获利以哺万民,此可谓是深入宝山却空手而返,此举实是令人既感惋惜又觉可笑。

其实质是因有一小撮官绅群体,打着有违祖制之旗帜,无端阻挠海禁全面放开,而其自身却是毫无节制的于其中疯狂获利。

二位爱卿想想,此等样人如此行径,岂不是将朕与卿等当做无脑傀儡来羞辱吗?卿等皆为当时之人杰也,岂能任其玩弄于股掌之上?!

由此,朕决意全面放开海禁,朝廷收回各港口之管辖权,在全面建设与维护港口设施,为海商提供优质服务之同时,设立海关,收取商税,以其利来反哺大明黎民众生,使朝廷有更多财富来支持各项民生之建设,维持强军以备无端之边患!”

面对凝神倾听的两位重臣,朱由检神色端肃地把自己的初步设想讲了出来,陈奇瑜和邹维琏听罢都是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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