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第267节

如月的小伎俩果然奏效,赖永年眼见美人儿泫然欲泣的模样,心下顿生爱怜之意,他向着如月招手道:“我的小亲亲,莫要哭了,来老爷这边坐!老爷应了你还不成?明日老爷便找那潘娘,将赎身银子与她,之后挑个良辰吉日,将你迎进家门!今夜你可要好生伺候老爷才成!嘿嘿嘿嘿!”

如月起身走到赖永年身边,含羞带嗔的扑进他的怀中:“老爷你坏死了!总是叫人家做那般羞人之事,奴家不依了!”

赖永年看着怀中每人这般似拒还迎的娇羞状,心头一股热火腾地燃了起来,他淫笑着刚要将如月就地正法时,突然“咣当”地一声脆响,关着的房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几名身穿蓝色罩甲的武士闯进门来,如月和那名侍女不约而同的尖叫一声,如月一下子便将身子缩进赖永年上身那堆五花肉中。

“你等是何人!可知本官是谁吗?!速速给我退出去!不然休怪本官不客气!州衙刑房李经承、赵捕头可都是本官的至交好友!”

赖永年将怀中的如月一把推开,身子快速地弹了起来,戟指闯进来的几人疾言厉色的大声喝道。

他来济宁这五年内,凭着官身以及豪爽大方的性格,与州衙里手握实权的各房经承,以及士绅大户、地方豪强都保持着良好地关系,彼此之间的利益都相互勾连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割舍不断的小团体。

“赖永年?是吧?”

一名年约三旬的黑脸武士冷声开口问道。

“正是本官!尔等可尽可打听打听,本官可不是谁都敢捋虎须之人!不过既然相逢便是有缘,你等若是银钱有些短缺,本官可赠予你等每人五十两银两!如何?!”

赖永年开始并未细看来人的穿着打扮,这五年来京师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依然淡忘。等听到对方冰冷的语气中带着的那股阴森的味道后,他的脑子里猛地想到了那个可怕的所在,于是他带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说出了自己听着都感到绝望的话语。

“狗日的!爷见过的银子成千上万,你这五十两银子还是等着买棺材吧!某等乃锦衣校尉,赖永年!你的案子发了!绑了!”

黑脸校尉一挥手,两名校尉垫步上前,分别执住赖永年的两条臂膀,另一名手执绳索的校尉疾步跟上,转瞬之间便将脸色蜡黄、愣在当场的赖永年绑了个结实,一身肥肉把捆绑的绳索都淹没进了肉山之中。

黑脸校尉吩咐一声后,几名校尉将已经被吓得拖不动腿的赖永年架了出去,除了如月和那名侍女,武力只剩下了黑脸校尉和另一名十分年轻的校尉。

“赖永年的财物有哪些?老实讲来!不然将你二人抓进牢去!”

黑脸校尉出言恐吓道。

两名女人被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如月勉强伸出手来指了指墙边的衣架,赖永年衣袍挂在了上面。

年轻地校尉走上前去仔细摸索一阵,从衣袍里面摸出了几锭小巧的银锭和数片金叶子,之后满脸喜悦的跑回黑脸中年校尉面前:“邓哥,就这些!”

黑脸校尉打量一眼后将金银抓过来塞入怀中,年轻校尉手中留下了一个银锭和一片金叶子,黑脸校尉并未再说什么,转身大步离去,年轻校尉赶忙把金银藏入怀中,扭头看了一眼俊俏秀气的如月一眼后跟着出了屋门。

第三百二十章 示威

逮获赖永年等案犯的第二天,李邦华的题本和锦衣卫的密奏同时发往了京师。

而现在既是案子已经告破,那剩余的事情锦衣卫自是驾轻就熟,该抄的抄,该株连到谁的就不会放过,这些事情就全部与都察院无关了。

就在李邦华用过午饭,准备离开济宁前往他处暗访之时,来自京城的圣旨到了,内容自然是派遣他为钦差,前往江南处置罢市一案。

李邦华在看过随同圣旨一起发来的锦衣卫密奏之后,心中既感震惊又感愤怒。他虽然知道江南繁华之地的官员自成体系,南京留守各有司均以小朝廷自居,对抗来自京师的政令以及皇帝的旨意,但却没想到这些人居然为了一己之私利,公然勾连罢市,试图引发民乱来给朝廷施压,这种置国朝利益与不顾的行为已经等同于卖国了。

李邦华当即与正好巡视到此的都察院河南道御史陈金敏一道,带着一干随从出城后从码头登上自京城来的官船直奔南京而去,宣旨的太监连根毛都没捞着,一路咒骂着返回了京师。

为了给李邦华南京之行以壮声色,朱由检特地从京营中调派了两百马队,在一名千总的率领下担当他的护卫,而全副的钦差仪仗则是由锦衣卫大汉将军负责。

与李邦华同行的还有冯玉成。信守承诺的他,将赵老三和许六子从锦衣卫的手中要了出来,在城内的成衣铺给二人买上崭新的衣袍,直接带着他们跟着李邦华的座船回返淮安府而去。

待到达淮安府之后,冯玉成将会给家中写信,让家里派人前来接着许六子的家人去往襄阳老家。

赵老三和许六子在昨夜被锦衣卫一并捆绑送往牢中时,心里满是绝望、愤怒和悔恨,二人都认为自己被那个模样俊俏的官老爷给骗了,人家就是拿着他们当了鱼饵,在等着大鱼把鱼饵吞下后再把鱼抓到手中。

想到自己这次很可能会把命丢掉,更想到没了自己这根顶梁柱之后,家里妻儿老小该如何存活,许六子虽未哭出声来,但眼泪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下。

赵老三在愤怒过后很快便接受了这样的现实,贱命一条而已,官老爷要就拿去好了,只是不该让有些老实的六子跟着自己送了命。两人被关押在一间牢房内,赵老三想了想之后,还是低声对许六子说了声对不住,许六子在摇头过后抽泣着回了句“三哥,这就是咱的命啊!”

二人万万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锦衣卫在挨个监房喝问过之后,将他们放了出去,而等在大牢外的正是负手微笑的冯玉成。

昨夜在悔恨中难以入睡的二人顿时明白过来,这位冯老爷并没有骗他们,在跪下重重地磕了响头之后,二人的心中对自家老爷的忠诚度瞬间升到了顶峰。

李邦华的座船于三日后抵达淮安暂歇,冯玉成恳请他上岸歇息,但被李邦华坚拒,无奈之下冯玉成告辞上官后带着两名新收的仆从下船回到了巡漕御史衙门。

座船在补充了物资之后继续南下,两日后便进抵扬州码头。

抵达扬州后,李邦华并未上岸,而是与闻讯而来的李若链简单沟通之后,随即座船离开大运河,折向东面,顺着邗沟进入浩荡的长江,行驶了两天之后终于在未时左右抵达了南京。

在派人前往南京城内通传后,座船上的李邦华悠闲自得的品了一壶新茶,然后在座舱里小憩了小半个时辰,醒来后又闭目养神了片刻。直到张云进来通禀,说是前来迎接的南京官员已经到达了码头后,李邦华吩咐去知会京营马队率先下船,之后才起来洗漱一番,换上崭新的官服纱帽玉带官靴,下令全套钦差仪仗摆出之后,李老头这才优哉游哉的出了船舱。

一向不喜奢侈之风、崇尚简朴自然的李邦华之所以突然风格大变,为的就是向南京这些人展示一下朝廷的威严和气势,让这帮在繁华若梦的烟雨之地迷失了自我的官员们,切实地感受一下肃杀和严酷之威。在得到朱由检的授意后,李邦华随即派人将示威之举告知了带队的千总李立。

全副黑色札甲的京营千总李立从宽阔的船桥上下到码头,接过亲兵递来的缰绳后一个纵跃跨上战马,黑鬃白蹄的战马嘶鸣一声便要向前窜去,李立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两条粗壮的前腿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一边摇头摆尾,口中不断发出秃噜声,显然是对主人阻止它冲刺感到不满。

李立转头示意一下,身边的亲兵举起一面红旗挥动两下,已经下船上马的两队各三十名黑甲骑士,在各自队正的带领下,纵马冲向百余步外码头上迎接的人群。

本来已经等的有点不耐的大批高官们,看着依次下船的马队后,彼此之间也在指指点点的议论着,言语之间将这只马队与所见过的江南卫所兵比较着,突然之间发现马队直冲自己而来,虽然只是一小队骑兵,但那股威压逼迫的人心胆俱裂的气势却是这群官员从未见识过的。

本来有些嘈杂的场面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战马将要起速时急雨般的马蹄声响彻整个码头。就在前排的官员目瞪口呆、脸色苍白,后面的仆从家人转身向后奔逃时,马队在众人面前数十步时拐向了两侧,马上的骑士控着马速,扬起马鞭抽向两侧纷乱的人群,这些都是前来迎接的官员们的仆从以及城内的衙役。

在一阵哭爹喊娘的叫嚷嘶喊声中,围拢在官员们四周的人群转瞬间便被驱散,四周全部被清空,只剩下一小撮高官们站在了当地。骑士们兜住战马后在两侧排列成队,马首直指南京众人,马上的骑士都是一手持缰,一手按在腰间的长刀上,面无表情的看向场上的众人,仿佛在琢磨着从何处劈砍一般。

待两百马队全部下船后,在队官的指挥下与前面的小队连接起来,排成了整齐的两排。

紧接着一队高大魁梧、身着白甲金盔手擎十六色彩旗的大汉将军走下船后列于两侧,随后八名金甲白盔的武士单手执刀、刀刃向上搁在肩头后昂首下船,最后是两名身着同样盔甲的大汉手举木牌,步履矫健的走了下来,一面木牌上写“钦命督南直隶事”,另一面上书“左都御史李”。

从马队开始驱赶人群,到钦差仪仗下船,这段时间并不很长,但整个过程中,不论是骑兵还是仪仗队列,没有一人发出任何呼喝之声,所有士卒都是闷声不响地执行着上官的指令,那股冷血之姿令人感到了寒彻入骨。

仪仗全部铺开以后,身穿大红仙鹤补服的李邦华出现在了甲板上,他向船下的人群扫视一眼后,双手端着玉带,不疾不徐地沿着宽大的船板走了下来,两名手捧王命旗牌的护卫紧随其后,陈金敏则是待李邦华稍稍走远后方才下船跟了上去。

第三百二十一章 痛斥

李邦华缓步走到南京众人面前,南京守备勋臣忻城伯赵之龙、南京镇守太监张彝宪、参赞机务、南京兵部尚书吕维祺冷着脸率先迎上前去,与李邦华互相见礼寒暄,之后其余惊魂未定的各部尚书侍郎、都察院、通政司、翰林院、国子监等部司长官强作镇定的先后过来见礼。

南京这伙人哪里看不出刚才是李邦华的示威之举?但在心下不忿的同时,消失已久的对朝廷的畏惧感却也情不自禁的隐然而生。

见礼完毕之后,还没等赵之龙说话,一旁的吕维祺抢先开口了。

“制宪好大的官威啊!呵呵!不知制宪此次南下所为何来?钦命督南直隶事,呵呵!南直隶现下繁华如昔,民众安居乐业,百官恪尽职守,值此盛世之景象下,制宪此职差如何分说?”

吕维祺语带嘲讽的开口道。

他自天启年间恶了魏忠贤后就被打发到了南京,先后任工部右侍郎、户部右侍郎,直至崇祯六年接任南京兵部尚书一职至今。

对于自命不凡的吕维祺来说,今上登基后打倒阉党固然是大快人心,但却未将他召回京师担任要职,这就是皇帝的识人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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