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第260节

田地则要交给当地官府作为公田管理,以每亩十二的佃租租给家境贫困的失地农户,收入中除拿出一部分作为衙门的开支以外,其余的进入官仓,以应对不时之需。

这项工作要进行严格监督,防止那些经手的吏员从中上下其手,最终导致善政变恶政,监督的重任自然是交到锦衣卫手中。向来骄傲的锦衣卫们根本不会将那些吏员放在眼中,就算有人想通过行贿谋求他们放过,对于那一星半点的银钱,校尉们根本不在乎,而逮获贪渎者却能成为晋升的资本,所以这一点朱由检还是很放心的。

对于这次骚乱相关人员的处置以及命左都御史李邦华为钦差、全权处理相关事宜的圣旨由李二喜发到了内阁,之后很快便会被紧急送往在济宁府一带的李邦华手中。

对于这次妥善处置了数府罢市行动的锦衣卫立功人员,升赏是题中应有之意。

李若链擢为左都督衔,晋同知锦衣卫,仍兼北镇抚司镇抚使一职。

经过这次拔擢之后,李若链成为锦衣卫内仅次于骆养性的第一人,甚至权势比骆养性还要大,北镇抚司镇抚使可是管着侦缉和诏狱的。

其他立功人员的升赏交给李若链就好了。

目前的锦衣卫内分为了三派:都指挥使骆养性和同知刘应袭是一派,同知齐昌国和指挥佥事、南镇抚司镇抚使黄涪是一派,李若链则是自成一派,也是卫中实力最小的一派。

朱由检就是借机让李若链拉拢人心、扩充并壮大自身实力,以便更好的与其他两派相抗衡。

三足鼎立的锦衣卫更便于掌控,不能让这柄利刃成为一言堂,三派之间的相互制衡和牵扯对朱由检是最为有利的。

圣旨发出后的第三天,卸任凤阳巡抚、漕运总督一职的陈奇瑜抵达京师,随即递本入宫请求陛见。

站在朱红色大门前的陈奇瑜负手而立,心中感慨万千。

自从车厢峡之役功败垂成被逮治入狱后,心丧若死的他无数次在深夜里喟叹不已,他在恨那些贪图贼寇钱财、怂恿蛊惑自己纵敌返乡的小人的同时,也对自己志得意满之下的忘乎所以悔恨不已。

身在诏狱的他已经想到了自己的后果,或是被钦命斩首以戒后人,或者是被罢官免职白身归家。

而相比起丢官去职成为平民来说,陈奇瑜宁愿被皇帝下令斩首示众。

内心骄傲的他,根本接受不了惨然返乡时邻里乡亲那种幸灾乐祸的眼神和议论,一想到他后半生就要和这群土里刨食的粗汉成为同一阶层之人,那种羞愧难当的感觉让他无数次起了自尽的念头。

天可怜见,没想到陛下竟然有如此大度的胸襟和魄力,不仅特旨将他赦免出狱,并且将二品大员的高位赐赠给他,并在口谕中嘱他吸取教训、再立新功,这种再造之德,他陈奇瑜粉身碎骨也难以报答。

“三哥,府中都已安排妥当,这一路旅途劳顿,还请三哥入府沐浴歇息;小弟已安排厨娘准备饭食,现下已是申时许,待三哥沐浴更衣后正好用饭!”

在接到回京任职的圣旨后,陈奇瑜便打发陈奇之和陈奇帆提前回京早作准备。

陈奇之负责在京师将御赐的宅邸修缮好,添置家具、雇佣仆从婢女等等琐碎之事。

而陈奇申则要返回山西宝德,去将陈奇瑜的老娘和家眷接来,这其中也包括他的胞弟陈奇帆一家。

陈奇瑜已经打定了主意,将来致仕后也会留在京城,不再返回老家宝。,待找寻合适的机会,将父亲的坟茔迁来,将来老娘归天后便和父亲安葬在一处。

陈家二房从此之后将在京师开枝散叶,除了祭祖之外,无事不再回宝德老家。

自己的亲弟弟奇帆在老家侍奉老母多年,始终未曾出仕,陈奇瑜下定决心,一定要给弟弟谋一个好职位,以此来表达自己对弟弟的愧疚和感激之情。

至于陈奇之和陈奇申这两位族弟的安排,一是要征询一下两人的意见,二是要寻找合适的时机,两人跟随他上任至今,也积蓄了不少财产,安排官职一事倒也不急。

陈奇瑜已经考虑过很多次,现在大明境内各行省整体上已经趋于平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他这次回来后将不会再被皇帝派遣到地方上去了,刚过五旬的他至少还有十几二十年需要在京师渡过,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自己不获重罪。

“唔,请求陛见的本子呈送也无?”

陈奇瑜便问便迈步上了台阶,从大开的正门步入家中。

“已经呈送进宫,三哥放心!”

第三百一十章 献策

两天后的乾清宫昭仁殿中,获准陛见的陈奇瑜时隔数年终于再次见到了皇帝。

“臣陈奇瑜参见我皇!臣尝以大罪待决与狱中,蒙我皇不弃,以明君之襟魄力排众议,特简拔臣与垂死之中,使臣以戴罪之身得洗前耻,现今又以中枢高位待臣,如此浩荡之恩,臣永生亦难报矣!”

心情激荡的陈奇瑜不顾朱由检的阻止,坚持着跪倒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礼,以此来表达对皇帝的感激之情,朱由检无奈之下只能端坐受了他的大礼参见。

“陈卿家中高堂可还安好?卿多年来抛家舍业为国事奔波操劳,虽其中偶有差池,亦乃无心之失,此俱往矣!朕虽为天下之主,亦尝犯错矣!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朕只望与陈卿等着眼于未来,与崎岖中觅得坦途,使我皇明千秋万世,子民安居乐业,此生无憾即可!”

待陈奇瑜落座之后,朱由检微笑着先寒暄一句,之后便为陈奇瑜之前的重大失误定了性:都不是圣人,朕也会犯错,往事已矣,还看今朝。

双目微微湿润的陈奇瑜站起身来躬身行礼回道:“谢过我皇垂询!臣之老母身体现已大好;我皇以二品夫人之诰命赐下,家中老母仿若年轻十岁一般,接到赐服当日,心情大好之下竟破例饮酒一杯。其后托人捎信与臣,嘱臣定要尽忠职守,以全力报答我皇之天恩!依我皇之言,臣必不负圣托,我皇之所望,既臣之所向矣!还请我皇且观之!”

“卿且安座,以卿之功此乃应得之赐。卿才具品性皆为上佳之选,只望卿戒骄戒躁,始终保有清明之思,以为社稷再建新功。朕此次将卿召入京师任职,便是看重卿之才干,但有大事随时可招卿入宫详议。现今我大明四海升平之像初现,所虑者唯关外跳梁耳。洪卿出关督师已有半载,期间虽攻取义州,绞杀城中之敌后便奉命退却;其后与虏援军大小数战虽略有斩获,但双方却僵持对峙于锦州一线,而数月来盛京之奴酋并无动静,此间事卿如何解析?应当如何逼迫虏贼遣主力与我会战?”

洪承畴的奏报关于前线战事的每旬必至。奏报中言明,现在岳托率领的建奴主力已退回到锦州以北,不再对锦州后面的松山等城堡进行攻击,双方之间只是有过数次小规模的战斗发生,而建州方向却并没有大规模增兵的迹象。

这与朱由检与兵部大员预计中的、皇太极在主力西征归来后,很快就向锦州增兵的结果截然相反,让已经下令秦军、川军北上、抵京后会同京营、剩余勇卫营人马出关与建奴会战的朱由检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洪承畴在奏报中分析道,建奴主力虽然极可能已经回返,但数月征战下已是疲惫之师,加上要整合消化战果,所以才迟迟未能增兵南下。

朱由检对洪承畴的分析还是比较认同的,在与杨嗣昌等兵部要员商议过后,朱由检下旨增派京营下辖的辎重营出关,加快速度将沙后所一带的兵营以及粮草仓房尽早建成,等秦军与川军抵京后稍作休息便北上出关,入驻新建成的军营,以提早熟悉和适应关外的环境和地形。

所谓的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就是如此,十几万人马每天消耗的粮草数量十分惊人,提前准备好大军所需的物资是非常重要的。

新的兵营所处位置十分的安全,距离锦州还有两百余里的距离,前面有十余座堡城遮蔽,所以不用担心建奴会探寻的到。

据兵部的每日通传来看,孙传庭的秦军主力距京城还有三百余里,再有不到十天就能进抵京师附近,孙传庭已经离开中军,率领亲兵往京师赶来。

白杆兵因为出发地更远的原因,所以会比秦军稍晚些时日才能抵达。

“回我皇问话,臣日下亦曾时时虑及此事,今日便讲出来以供我皇参详。洪亨九所析虽大致不差,奴贼未曾遣主力南下,确有士卒疲惫及渐至天寒之因;但臣以为,只要官军主动出击取得较大战果,盛京奴酋定不会坐视不理!”

陈奇瑜首先肯定了洪承畴的判断,但紧接着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唔?陈卿有何见解?讲来听听!但切勿故作大言!”

陈奇瑜的话让朱由检不由得心中一动,他很好奇这位颇具大局观的臣子有什么独到的讲说,又不愿陈奇瑜只是想哗众取宠而妄言,所以最后提醒了一句。

“我皇恕罪,臣只是一己之得,并非故作大言以邀圣恩。臣以为,锦州之敌南下实因想寻机报义州战败之仇也,故其虽未获巨利但却恋栈未去。关外之兵乃官军之精锐,若是加上锦州军,总员数已远较建虏为多。奴南下大军之贼首,定是自视甚高,以为还如从前般能轻易便将我军击溃斩杀,但双方较量几场后其发现事实并非如此,其倾全力之下,官军亦难被其击败,故其心气已丧也;但损兵无获之下若退回建州之地,又恐遭其族人耻笑,更怕被奴酋洪太以作战不力之借口夺其权柄,故此才勉力于锦州之地与我相持。而若欲迫使建州倾力南下也是不难,臣以为,两军对峙已久,彼此谁也奈何不得,故军心士气必早已懈怠,若官军趁其不备,突举重兵邀击重创之,建州奴酋震惊之下必尽遣主力南下报复,如此便正合官军与之会战之意。以上之言便为臣之浅见,还望我皇思之!”

陈奇瑜神态从容,不疾不徐的将自己的见解讲了出来。

朱由检听完之后不由得陷入了深思。

不得不承认陈奇瑜分析的很有道理,对皇太极等的贼首心态也是剖析的细致入微,其敏锐的观察力可谓是洞彻人心。

现在大明的数路强军很快便要到位,而后勤物资的保障也已进入尾声阶段,最多再有一个月的时间,也就是在崇祯十年九月底左右,十余万官军精锐将会齐聚关外,开始发起与建奴大军的会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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