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第235节

没想到松山不仅也有大炮助阵,而且守卫力量十分的强悍,明军也竟然敢出城列阵迎战,岳托便依照从前的经验下令打了一场,结果这才吃了个小亏。

“也好,恭顺王你带上两个牛录的人马去后边接应一下炮营,我这就遣人去西边查探是何情形!”

松山城头上,洪承畴等人正在城楼观看敌阵。看到八旗阵中分出数百人马向后而去,洪承畴果断下令:“若本官所料不差,建奴当是派人回去接应红夷大炮前来攻城;传令下去,城外军阵依次撤回城内,以免给敌当了靶子,我军守城即可!”

随着军令的下达,城门洞开,城外列阵的明军一营一营的交替掩护着退回城内。八旗那边虽然看到明军在往城内撤退,但因惧于城头大炮的威力,岳托并未下令趁势掩杀,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明军分批撤回城内。

“等下建奴大炮运来后城楼怕是不甚安全,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城上守御之事都已布置妥当,督师还是下城回署衙静候便可。有卑职等在,建奴无论如何也破不开松山城!”

茅元仪拱手施礼道。

“也罢,本官留在城上也无甚用处,守御之事便交给止生了!”

从善如流的洪承畴背着双手迈着官步离开了城楼,沈世玉、张斗紧随其后,城楼外面的一大票亲兵围拢过来护着几人回了署衙。

沐浴更衣过后的洪承畴迈步进入署衙二堂内,沈世玉正在与张斗低声交谈着什么。

“昆岗、玉衡在谈论何事?”

一身宽大道袍的洪承畴好整以暇的坐在了主位上,仆从端上一碗热茶后退了下去。

“洪公,学生与监军适才正在商讨敌情。洪公自会看出,城外建奴步骑皆不可惧,盖因其兵员甚少,对我部威胁并不大,但唯独其红夷大炮甚是犀利,实乃对我军最大之威胁。若我部寻机将其大炮毁去,那对建奴实力将是极大的削弱!”

“昆岗所言吾岂不知晓?不错,现下城外建奴唯有大炮对我威胁甚大,有炮在,我军便无法出城与敌阵战。红夷大炮乃孔友德叛明降清时带去之物,其炮手皆受过佛郎机人之教导,射术亦是甚为精湛,可若想除之却甚为不易。吾自知尔等想用夜袭之策将其毁掉,但建奴可不似当初境内流贼那般的乌合之众,其对我军定会早有防范,若遣人出城夜袭,怕是难以成事!”

“洪公,学生以为夜袭可行!我军可采用声东击西之策,遣几路人马分袭建奴西面和北面,扰其形神,待敌大部分散后,再遣一路人马直捣其大炮阵地,如此可成矣!”

洪承畴捋须思衬半晌后,重重的点头道:“昆岗此策甚佳,若一切顺利的话,当有六成把握!来人,去城头将茅止生喊来!”

当孔友德好不容易带着十余门大炮赶到松山城外时已是申时左右,待炮阵布置完成,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攻城之事只能顺延到了明日。

前去西边与尚可喜联络的探马回禀,说是智顺王攻打大兴堡亦是受阻,探马赶到时,尚可喜正欲遣人来松山请求大炮支援。在接到岳托合兵的命令后,尚可喜便将人马召集起来后开始向松山方向移动,明日全军便可抵达。

“王爷,现下已可确认,对面这路明军是由关内调派而来,其阵型严谨密实、阵容严整有序,恐比祖大寿麾下之明军难对付的多!奴才以为,此时明廷竟敢将精兵调到关外,那看来其境内诸路义军怕是凶多吉少!奴才就怕将来明廷陆续将强兵派至关外,那可对我大清极为不利啊!”

大帐中的牛油蜡烛忽明忽暗,孔友德的言语让岳托的脸上更是阴晴不定。

晋商被明廷一锅端掉后,整个建州不仅各种物资日渐匮乏,而且对大明境内的各种消息也失去了来源和渠道。

现在建州上下只隐约得知大明境内的反贼处境极为不妙,但对于大股流贼已经全部覆灭一事并不知晓,但孔友德适才的分析显然非常有道理,若非反贼已除,明廷哪会将精锐调至关外?

宽大的营帐内只有他和孔友德两人,岳托打算和孔友德商讨一下接下来的行动计划。

虽然向来瞧不上汉人,但岳托对于范文程、孔友德等几人还是高看了一眼。

论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汉人确实不行;但论起见识、眼光与谋略来,岳托也承认,这些汉人奴才还是比旗人更突出一些。

“恭顺王此言莫非有惧敌之意?今日所遇之明军确实颇为精悍,但还没放在我八旗眼中!松山城中有多少明军?往多处说顶多一万多,明军要是不以城墙做依托,野战早就被我八旗击溃。也就是说这只明军还是惧怕我八旗实力,不敢与我正面相抗!就算这路明军不好对付,可他们有多少这样的兵马?最多不超五万之数!要是多的话还让关内的土贼搅乱十年之久?我大清有精锐十余万,岂能惧怕这区区数万明军!”

岳托冷笑一声开口道。

对于孔友德的判断和结论他心里十分认可。但在与明军交手多年形成的思维定式下,岳托依旧固执的认为明军所谓的精锐并不是很多,况且并不敢和八旗野战对阵,面对八旗大军时还是以防守为主。

“恭顺王切莫想的过远,还是想想如何应对明日之战为好。明人忒是狡诈,定是其主将猜到我大炮将至,故此才将明军撤入城内。我军虽有大炮助阵,但明人城头也有不少大炮,想破城怕是不太好办。前有义州之败,今有破城未果,若此番我军无功而返,岂不是涨了明军气势、灭了我八旗威风?此股明军必须除去方可,恭顺王,你可有良策?”

看到孔友德对自己的一番话有些不以为然,岳托将话题转开,说起了明日如何破敌一事。

孔友德苦笑一声:“王爷说的甚是有理,奴才本想运来大炮,趁机将城外明军阵势击破,到时我军趁势掩杀,自会又是一场大胜。谁知明军主将太过狡猾,竟然看穿奴才的意图,这就不太好办了。明军人数虽少,可我军并不多过与他,除非我大清主力齐至,同时掘壕围困松、锦两城,待其粮绝自能破之,否则别无他法!”

“明日战事待智顺王率部前来后再说吧!今夜你部需加派人手,提防明军夜袭,炮阵那边最需防范!本王自会调派人手协防与你!去吧!”

由于清军防范严密,在阵营前每隔数十步便燃起火堆,并且派出多只夜巡小队来回巡视,明军计划中的夜袭并未得以实施。

而清军对于攻城也缺乏有效手段,主帅岳托又不愿空手而回,双方谁也奈何不了谁,一场清军大举南下报复明军的战事最终进入了僵持阶段。

第二百七十四章 登州

就在岳托率领的清军南下进攻锦州的同时,距京师千里之外的山东登州府也是一番热闹的景象。明军刘国能部和张文耀部总共五千人马奉命先后抵达这里,加上郑家派来的十余艘大船也停靠在修缮一新的码头上,这让原本人烟稀少的登州逐渐变得喧闹无比。

当年登莱巡抚袁可立所建的营盘虽已废弃多年,但以石头为根基的房舍大部分都保持完好的状态,只是因为长久无人居住、缺少人气的缘故,很多房屋的屋顶坍塌损坏。

登州知府王应贤在接到内阁行文、得知不久有大军前来驻防后,随即上本户部说明情况并讨要修缮房屋码头所需的钱粮,在朱由检的亲自过问下,户部下拨五万两白银、五千石粮食送到登州府以供所需。当然了,随同钱粮一起来到登州的还有锦衣卫与督察院的御史。现在只要是朝廷下拨地方官府万两以上银两的,都要有锦衣卫和御史的联合监督,这个由朱由检首倡的举措现在已经成为朝廷的惯例,阁老重臣们对这项指令都是举双手赞成,因为他们认为皇帝此举是为了加强朝廷权威刻意为之的。

本想着能从中捞取好处的王应贤等登州府官员们这下傻了眼,一气之下本想消极怠工、敷衍一下完事,但在锦衣卫和御史的冷脸催促下,只得捏着鼻子召集民夫开始了施工。

最先抵达登州的是郧阳参将刘国能率领的两千余人。

刘国能所部在剿灭张献忠一役后被安置在了竹山,他本人则是领着游击将军一职,同时朝廷在军中派驻了锦衣卫作为军纪官专管军法军纪,并且从卢象升的天雄军中调来千总王方以及两百士卒安插在了他的军中。

刘国能对此到没什么意见,自己已经成为朝廷的高级将官,从此之后自是会忠心耿耿的效命就好。

兵部随后给刘国能部下达了命令,让他在屯田练兵的同时清剿收拢郧阳及周边府县的残余流贼和山匪。

按照兵部指令,刘国能手下的四千余人在裁汰老弱伤病、并给与安家银后全部就地安插屯田耕种,最后剩下了不到两千人,随后遵照兵部的指示,刘国能又从投降的流贼中挑选了一千人充入队伍中来。剩下的降贼则在严密的监视下就近屯田,等到五年后才会根据表现转为平民的身份。

身为降将的刘国能当然想好好表现一番,剿贼便成了最好的手段。

这种战功能给他带来升赏的同时,也会彻底洗白自己原先的身份。

在剿灭张献忠、罗汝才、老回回等人之役中,虽然大部分流贼或死或降,但还是有不少流贼趁乱逃走,其中甚至包括老回回马守应这样的巨寇。

这些死性难改的流贼们侥幸逃得一命后,很少有良心发现后重新做人的。在得知大股官军离开后,躲藏于大山中的流贼残部纷纷聚拢起来占山为王,由流贼变成了山匪。这些贼人虽然不敢再如从前那般嚣张,但还是经常抢掠附近的村庄农户,给当地的百姓的正常生活造成了严重的影响。

在探知几伙数百人的大股山匪营地后,刘国能与王方以及贺三冠、王二娃等将领分成数队,带着人数不等的官军由竹山出击,或是夜袭或是埋伏,将这几股山匪全部剿杀,一个活口没留。

随着几股规模较大山匪的相继覆灭,郧阳、南洋、汝阳几府的匪患基本消除,刘国能又派出数只百人小队,对一些数十人的小股山匪发动了攻击,不到一年的时间,河南腹心之地的匪患终于被一扫而空。

在圆满的完成了剿匪的任务后,刘国能被拔擢为郧阳分守参将一职,王方擢为游击将军,贺三冠、王二娃几人也都升为了千总,参与剿匪的士卒们也都得到了升赏,伤亡士卒也得到了抚恤和安置,这使得全军上下无不喜笑颜开。

虽说分守参将一职已经是一个不错的职衔,但刘国能却并不满足。但现在大明境内的流贼基本已经肃清,想要再立功升赏已是很难了,除非去关外打建奴,到时候只要不死,官职肯定会提升。但听说建奴凶悍异常,别说自己这样的杂牌军,就算卢督臣的正规军也不见得能打得过他们,除非官军精锐都打光了,要不根本轮不到自己。

就在刘国能暗叹不已时,兵部的调兵文书突然自京师送达了竹山,在得知自己所部将会寻机登陆辽东,直捣建奴老巢时,刘国能怀着喜忧参半的心情,在补充好粮草之后,率部拔营一路向东而去。

六月中旬抵达登州并入驻已经修葺一新的营房后,刘国能与王方从兵部留在登州的官员那里了解到了整个复辽战役的方略。

登州原先也有过十分强大的水师,但自从流贼四起后,朝廷的银两物资都用在了剿贼的官军身上,登莱水师由于缺乏经费也就渐渐地衰败下去。最多时曾有过百余艘大小船只的船队现在只剩下了十余艘,并且还是老旧不堪,看样子好像一下水就能沉进水里一样;由于缺少粮饷,大部分水师将官士卒或是逃走或是偷偷开垦荒地做了农户,有一些眼界宽、消息灵的则是驾着破船南下,自荐到江南豪商的商船上做起了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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