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第2节

骆养性躬身插手回答的同时,其余众人暗暗松了口气。

”朕问你,锦衣卫到底是谁家的锦衣卫?”

骆养性大惊失色,噗通跪倒在地,以额触地,大声答道:回圣上,锦衣卫当然是圣上您的锦衣卫,从太祖爷创立锦衣卫到今天,直到百年千年后,锦衣卫都是皇家的!”

“哦?既然是皇家的,那朕再问你,太祖当初创立锦衣卫的初衷是什么?”

”禀圣上,太祖爷当初创立锦衣卫的初衷,是要锦衣卫成为皇家的耳目和鹰爪,让皇帝不会被外臣所蒙蔽!”骆养性依然跪在地上,额头始终不离地面,但回答的声音倒是很清晰。

“既然如此,那为何朕近一年来,每天看到听到的,都是文臣的奏章和话语,而没有锦衣卫的一星半点的情报呢?朕还听说,只要锦衣卫得到的各地舆情奏报,几位阁老总能在第一时间知寻,而朕却是毫不知情呢?”朱振卿的语气很阴沉,任谁都听的出里面蕴藏的怒火。

骆养性已经是汗湿衣背。现在是夏天,容易出汗,但在大殿的各个角落都放置着冰盆,殿内的气温还是比较宜人的,但骆养性身体在出汗,心里却如坠冰窟,感觉冰寒彻骨。本来只是额头触地,现在则是拼命的磕头,不一会前额已经乌青一片。其余众官也心里震怖,接连跪倒,也是磕头请罪。

朱振卿并未让他们平身,人却从座位上站起,绕过御案,来到一众跪地大员身前,倒背着手俯视着他们。

“骆养性,自朕登基以来,就委你为锦衣卫指挥使,你知道为何吗?”

骆养性不敢回答,跪缩在那里,头也不磕了,整个人就像一只乌龟般。

”朕欣赏一个人的能力,但朕更在意的是一个人的忠心!你的父亲任过锦衣卫指挥使,并且忠心耿耿,魏逆权势滔天时,天下的官员皆争相攀附,视皇家如无物。你父可谓位高权重,如果也去阿谀奉承,相信会继续风光下去。可你父并未从众,而是嫉恶如仇,不屑与众为伍,结果可想而知。这是朕最赏识他一点,那就是对皇家的忠诚!”

“到了朕登基,清算了魏逆及其党羽,可你父确已不幸离世。朕痛惜之余,想到了你1本想着有如此忠臣,其子弟也不会差到哪里!所以不顾你无任何功劳,将你拔擢到高位,可朕没想到的是,朕竟然是瞎了双眼!”

骆养性已经泪流满面,伏地痛哭:‘’微臣该死,微臣该死,微臣被猪油蒙了心,对不起圣上信任栽培,请圣上赐臣一死,臣无颜去地下见老父!”

其余一众官员则是各有所思,但还是伏跪于地,连喘气都不敢大声。

朱振卿沉默一会,叹气道:“起来吧!”

骆养性还是趴在地上,抽泣回到:“微臣心里有愧,不敢起身面对圣上!”

“给朕滚起来!”朱振卿烦躁的吼道。

骆养性吓得顿时止住哭声,慢慢从地上爬起。其他人也跟着起身,朱振卿则背着双手回到龙椅上坐了下来。

等众人站好,朱振卿开口道:“既然心里有愧,那就说说吧!有什么事让你感到羞愧,你又做过何等对不起朕对不起朱家的事情?!”

骆养性思衬一会答道:”臣这几年私心太重,心神大半放在钱财之上。对所辖事物渐渐不再用心,导致亲军没了爪牙,没了锐意进取之心。”

“仅此而已吗?那结交外臣难道是朕对你的诬陷?”

骆养性吓得又要跪倒,朱振卿烦躁的摆了摆手:”站着回话!”

“臣遵旨,不过微臣觉得冤枉啊!”骆养性答道。

“怎么冤枉了?朕要听实话!”朱振卿问道。

“微臣绝对句句是实!”骆养性连忙答道。

“那就说!”朱振卿有点不耐。

“是是是!禀圣上知,臣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勾连内外,那可是诛族的大罪啊!圣上刚才所言阁臣知晓外事而蒙蔽圣听,这倒是确有其事。臣身为主官,对卫内之事懈怠日甚,所以被下面的小人钻了空子,又被外臣中别有用心之人利用,所以致使圣上失去了耳目。这是臣的失职,如果圣上还用臣,从今天起,臣必打起十二分精神,全部精力都用在本职之上,让锦衣亲军重新成为圣上最可信赖的门下走狗!”其余堂上官也都拼命点头表示附和。

“朕还可以信你吗?”朱振卿用怀疑的目光注视着骆养性。

骆养性慢慢跪倒,郑重的磕了一个头,然后上身直起,目光与朱振卿对视,其余官员也赶紧跪倒。

“微臣世受皇恩,蒙圣上不弃,拔擢于现今之高位,一家人享受荣华富贵。如今局势危急,臣虽才能平庸,但臣愿效死力,尽臣最大之本分,辅助圣君!臣发誓:如不尽心竭力,全家不得善终!”说罢,又磕了一个头。

“起来吧,朕暂且信你”朱振卿缓声说道。

“谢圣上!”骆养性一众人等起身站好。

“既然你等有悔悟之心,那就好好做事。朕听其言,更要观其行!骆养性,回去后你要尽快拿出一个整改方案来,朕不想再看到一个如烂泥般的锦衣亲军,朕要的是一个能打能扛,忠诚可靠,能让朕如臂使指的锦衣亲军!尔等如果重整亲军,立下殊勋,那么封妻荫子,世代荣华就是真给你们的承诺!可假如尔等阳奉阴违,懈怠如常,哼哼,朕就用太祖的一句诗送于你们:金杯共汝饮,白刃不相饶!”最后一句,朱振卿用阴森的声音,直视着众人,一字一顿的念了出来。

骆养性等人汗湿重衣,也不知是天热还是被吓得。齐齐跪倒在地,大声回到:“臣等必不负圣上所托,尽心尽力,重整亲军!”

”好了,你等退下吧。回去好生商议一番,明天午时之前,拿出个方略给朕,顺便朕也有一些想法,到时会告诉你们!”

一众锦衣卫官员起身后躬身插手:“臣等告退!”然后慢慢倒退至大殿门前,这才直起身子转身而去。

第三章 改变战略

朱振卿坐回到椅子上,沉思起来。不得不承认,明末最具战略眼光以及军事才能的人非洪承畴莫属。崇祯中后期,正是洪承畴以及卢象升、孙传庭的苦苦支撑,大明才多活了几年。如果没有这几人,早就土崩瓦解了。

但历史上的崇祯是个急性子,他也看出来流贼才是危害大明江山的最大祸害,但急于求成,一再下旨催逼洪承畴,令他限期克贼,几个月之内就要彻底消灭掉全国几十万已经形成强大战力的流贼。这让兵力捉襟见肘的洪承畴疲于奔命,接连丧师。最后于松山大败,葬送了明军的主力后投降满清。

流寇之所以难以剿灭,其特点就在于流动。避实就虚,官兵势大他们就跑;守备力量弱他们就攻破城池大肆劫掠。

其中尤以闯贼高迎祥最强。高迎祥部下多蕃汉骑兵,兵甲犀利,勇悍亡命,擅长突击。并且经过长期与官兵对战,经验丰富。作战时号令严明,对阵时既能保持阵型不乱,又能以步兵埋伏而以骑兵冲锋。

而洪承畴所辖兵马一般为马三步七,阵战时虽然不会轻易战败,但流贼见事不可为会迅速撤退,官兵只能眼睁睁看贼离去而毫无办法。对付骑兵的办法唯有以骑对骑,洪承畴的奏章里也隐约透露出这方面的意思,但生怕落下畏敌怯战的名声,所以不敢正面提出。

想到这里,朱振卿心里一动,想到了后世名声很大的一只骑兵------关宁铁骑。这只以骑兵为主的勇悍之师战斗力没得说,但军纪败坏,辽东将门现在已成尾大不掉之势。这点从崇祯二年建奴破关兵围京师时的表现就可以看出,祖大寿竟敢在袁崇焕被捕后擅自带兵弃敌而去,不顾建奴大军还在威胁京师,不顾皇帝的安危,可见其内心已不把朝廷放在眼里。

但现在大明朝廷并未显出要亡的样子,各处的兵头明面上还是不敢公然不听调遣,只是耍一些小手段阳奉阴违而已。看来当务之急就是要有一只能压服四方的可用之兵。如果有一只战无不胜的强兵在手,那下面那些骄兵悍将就会服服帖帖。谁敢违抗朝廷,将会有被剿灭的风险,眼前的荣华富贵会烟消云散。毕竟谁敢以手下的几千兵马去对抗一国呢?流寇只是一些吃不上饭的泥腿子而已,这些世家将门根本瞧不起他们,也不屑与他们为伍。

“王承恩,传旨给兵部,调祖宽,祖大乐,李重镇,吴三桂所部,克期南下。祖宽,李重镇部归属五省总理卢象升麾下节制。祖大乐,吴三桂部归五省总督洪承畴麾下节制。”

“另外从内帑中拨饷银各20万两给洪承畴,卢象升。皇帝不差饿兵,告诉他们,朕就这点家底了,让他们省着点花!但不能拖欠克扣官兵饷银!朕会派人核查,让他们好自为之!”王承恩应声而去。

朱振卿琢磨着,是不是给洪承畴,卢象升写一封密旨。内容就是要改变以往急于寻求灭贼的战略战术,要徐徐图之。当然,这个缓图并不是无限期拖延,因为另一个心腹大患还在虎视眈眈。虽然皇太极现在心里隐隐约约有了对大明江山的野望,但在绝大多数奴酋眼中,大明就是块肥肉,逮住机会上来撕咬一口才是他们的根本目的。

所以说,缓图只是给洪承畴和卢象升更多从容布置的时间,一旦抓住机会,还是要彻底剿灭流寇。因为朱振卿知道,最后灭亡大明的就是这些现在不成大气候的流寇。

想到这里,朱振卿吩咐道:“来人,笔墨伺候!“

殿外闻声小跑进一个十几岁的小黄门,来到御案前,动作麻利的把笔墨纸砚铺好,然后研好墨,弯腰把御笔呈到朱振卿面前。朱振卿赞许的看了他一眼,接过笔沾好墨汁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黄门麻利的跪倒,答道:“启禀皇爷,奴婢名叫李二喜,年已15岁。”

”家是哪里人氏,为何进宫啊?”朱振卿没有马上书写,而是饶有兴致的问道。

“好叫皇爷得知,奴婢家是北直隶昌平人。崇祯二年建奴破口,昌平遭了兵灾,奴婢父母哥哥都死了,只剩一个妹妹。奴婢带着妹妹,和乡亲一起逃到京师后就留了下来。后来建奴离去,乡亲们都已返乡。因奴婢家无余产,以前也是租种他人的田地糊口。现在就奴婢和妹妹,她当时才5岁,无力耕种,所以留了下来。奴婢年岁还小,没有力气去打工养活妹妹。幸好碰到有心人指点,才去势进了宫,有月薪能养活妹妹!”

朱振卿心下惨然:“那你妹妹呢?你在宫里,平日里无法出宫,她幼小年龄,如何活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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