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八年 第172节

两人的一番言论也不无道理,张献忠犹豫再三后决定还是听从两位军师之言,留守竹山县城。

但为了保险起见,张献忠还是决定留下后路。一旦官军攻势凶猛,县城守不住,那就从西门外的堵水桥退往黄茅关。堵水桥和黄茅关要留人守御,以确保退路无忧。

李定国、孙可望苦苦相劝之下也未能改变义父的决定,无奈之下只得分领了守桥守关的重任。

张献忠的布置若是在原先的历史中也能说得过去。历史上的官军确如潘、徐二人所言,少有韧性十足之军,并且基本没有号令严明的数万大军合围剿贼的情况出现。

退一步讲,就算竹山县城守不住,张献忠预留的后路还是非常有效的,不管如何,保命是毫无问题的。官军打县城想的是收复失地,很少有人谋划将流贼一举歼灭。就算有人想,但此时最大股的官军都在陕北的洪承畴手下,不要说数万人的大军,就算万人也是很难凑齐。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原先的历史轨迹上的,但现在历史已经彻底改变。有个本不该出现之人悄然降临这个世界,许多人的命运也因此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数只历史上没有出现过的大军已经布好了口袋,就等着将张献忠装进去后埋掉。

登上黄茅关的黄得功看到流贼们争先恐后的往后山逃去,于是让亲兵去招呼吴群等将领过来议事。

他和李重进奉命奔袭竹溪县一带的贼兵,没想到赶到后却发现贼人已经退走,两人遂率部向竹山方向行进。

两日之后两部先后抵达黄茅关,眼见流贼据关而守后,黄得功与李重进简单商议过后,遂下令辎重营砍伐树木制造简易云梯,然后强攻黄茅关。

黄茅关关墙也就两丈多高,攀爬时不需要很高的梯子,辎重营很快便制作好了十几架长梯。黄得功让五百铳手和一千名弓手组成三个方阵,掩护刀盾手爬梯强攻。李重进则从部下挑选出十余名神射手选好位置,伺机射杀勇悍之贼。

守御黄茅关的李定国手下虽有数千人,但大部分都是未着甲的普通流贼。精锐老营只有五百之数,弓手也只有数百人,眼见关下官军来势汹汹,明知不敌但也只能硬着头皮组织防御。

在各自哨管的带领下,身着棉甲头戴铁盔的弓手铳手分别行进至关墙下五十步摆好阵型,一千名刀盾手分别持盾抬梯准备冲锋。

李定国只得将数百名弓手分散开来以便射杀攀爬的官军,然后用一百老卒带五百普通士卒分段把守,自己亲率一百老卒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危险地段。

随着尖利的喇叭声响,在火铳的轰鸣声和弓弦的响动声中,前排盾手举着大盾开路,抬梯持刀的官军涌向关墙。

官军密集的火力压得墙上的流贼根本无法起身,墙上面不时传来中箭流贼发出的惨叫声。十余架梯子很顺利的倚靠在墙上,前排的官军选锋身着铁甲,一手持盾一手扶着梯子,牙齿咬着长刀迅速往上爬去。

一名身体粗壮的官军率先抵达梯子顶端,就在他刚要抬腿迈上关墙时,一名流贼猛然起身,手中铁棒抡圆后狠狠地砸向这名官军。

这名官军急忙举盾遮挡,一声闷响过后,这名官军连人带盾被砸的从梯子上滚落下来。

没等那名贼人缩回女墙后面,一直紧盯着关墙的一名关宁军神射手一箭将他射翻倒地。

随着官军弓手射过八轮,铳手依次打完一轮,已经有官军登上了关墙。

不管是从个人的悍勇还是防护的严密,以及火力的压制等方面讲,流贼根本无法与官军相提并论,李定国纵使个人再勇猛,在这种大势面前根本不起作用。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流贼就支撑不住了。当第一个逃跑的流贼出现后,几乎所有流贼的心理便崩溃了,这时候哪还管甚子将令,墙上的流贼们哄堂大散。

吴群等将领聚拢在黄得功身边,听候主将的命令。

黄得功指向黄茅关后山下令道:“吴群带三千人搜山,所有贼人不留活口;叫辎重营负责打扫战场、搜寻伤亡士卒,本将带其余人马去往竹山,看来献贼匿于城中,这回说甚也不能让他逃脱!”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佛郎机炮

卢象升在获悉房县之贼已被击溃之后,即刻下令西、南、北三面同时对竹山县城发动攻击,并着人知会东面的祖宽和秦翼明做好迎敌的准备。

最先破城而入的是南门的神机营与伍军营。

神机营的二十门五百斤重的佛郎机被布置到南门外两百步外,轮流开火轰击南城门。

在第一轮试射仅有数枚弹丸命中的情况下,炮手们重新调整炮位和参数,第二轮往后,二十门大炮大都能直接命中目标。

一斤重弹丸产生的巨大动能每次都能将城门轰出一个大洞,加上佛郎机炮极快的装填速度,二十门佛郎机炮也就轰击了四轮后,厚重的城门已是支离破碎。

由于官军没有蚁附登城,城头上的流贼只能在大炮的巨响中眼睁睁看着。负责守御南门的刘文秀下令一千名流贼聚集到城门内,准备与马上要破门而入的官军展开厮杀。

随着炮声的停止,伍军营一百名身穿铁甲的士卒手持巨斧,在盾牌手的遮蔽下向城门行去,两千名弓手在城门两侧五十步组成两个方阵负责掩护。

城头的流贼弓手本就数量不多,眼见官军向城门进发,在头领的喝令下胆战心惊的直起身子开始放箭,也就射了一轮便遭到城下官军弓箭群的无情射杀。

手持巨斧的官军安全的抵达城门处,开始轮流用巨斧顺着弹丸轰出的大洞劈砍城门,也就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后,城门大部已被彻底劈开,只有两根门轴处尚未破损,但已不妨碍大军通行。

随着破门士卒的撤离,透过长长的城门洞可以看到,城内的流贼已经部下了一个厚实的方阵,随时准备与官军厮杀。

短促的喇叭声突然吹响,巨大的轰鸣声猛然响起,还在原地的佛郎机炮几乎在同一时间内打响,二十颗弹丸呼啸着穿过门洞先后撞入贼人方阵之中。

尽管流贼数年来与官军交手无数,但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官军从未在剿贼中使用佛郎机炮这种重型火器,因此流贼们根本不懂得如何对抗或躲避大炮的轰击。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大炮的有效射程内组成密集厚实的方阵,那纯粹是给大炮当靶子练习射击用的。

二十颗直射弹丸将厚厚的贼人方阵击的向里凹陷进去,一下子将数排流贼的生命和肢体带走,血肉横飞中连惨呼声都很少听到,绝大多数中弹的流贼当场阵亡。

剩余的流贼们已经被彻底打蒙了,他们从未见识过火器对人类造成的这种巨大伤害。

没等他们回过神来,炮手们迅速将第二枚子铳塞进炮身后部长型孔槽内后点燃引信,眨眼间第二枚弹丸在巨响声中飞向呆在原地的流贼方阵。

两轮轰击过后,流贼的千人方阵已没有多少人还能站着,剩下的数百流贼终于醒过神来,嚎哭惊叫着四散逃开。

在他们的认知当中,战阵搏杀还是你一刀我一枪的对砍对刺,从不曾想到过遭到如此单方面的屠杀。

火器时代已经来临,落后一方只能是被动挨打。

明军的火器到现在并不落后于西方,只是历史上的种种原因导致其使用率非常低。

神机营的参战让流贼们没有任何应对方法和策略,除了崩溃逃跑别无他法。

城头的刘文秀满脸的不可思议。他见识过官军的火铳,知道其威力虽大,被击中者非死即伤,但装填慢、射程近是其致命的弱点,一旦等官军打完一轮后立刻冲上去近身搏杀,铳手们毫无抵抗能力。

但今天这种远距离的大炮轰击彻底颠覆了他以前对战场的认知,在这种利器的面前,他顿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无力和渺小。

伍军营的三百刀盾手已经列队穿过城门洞进入城内,他们负责给身后的三百神机营铳手开路,官军就这样分成两队一组,进城后迅速沿着台阶向城墙上的流贼杀去。

守御南门的流贼本就不多,适才被大炮轰杀数百人,剩下的也被大炮的威势吓破了胆,看到官军向城头上攻来,流贼们惊慌失措下没有丝毫抵抗,顺着城头的甬道逃向了别处。

城头的刘文秀早就在官军进城前跑了。他得赶紧把城破的消息告知义父,好让义父早作打算。

就在南门流贼溃败之时,西门和北门的官军采用蚁附的方式也相继登上城头。比起南门在几无损伤的情形下破城而入,其他两门的官军付出了各自伤亡百余人的代价,幸亏献营没有守城经验,加之精锐过少,不然官军伤亡还会更多。

就在三面官军向城中心突破之时,竹山东门突然打开,数千名百姓在身后流贼的驱赶下拥挤着逃出城内,然后是一群一群的流贼紧跟其后,张献忠换了一身平民服饰混在人群中,周围是同样化妆成百姓的一众亲信亲兵。

张献忠心里明白城破只是早晚的事,回到县衙之后便召集一众亲信商讨如何突围逃窜之事。

放了吸引官军的注意力,他并未知会分守三门的头领士卒。只要这三面还在守御,官军就不会调集大军在东门外阻击他,至于义子刘文秀和其他头领的生死他就不管了。

虽然东门外几里之处有官军已经列好阵势,但面对百姓流贼掺杂在一起的情形,官军很难选择。张献忠赌的就是官军不敢无差别的进行杀伤,那他就会顺利的跑进周围的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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