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 第739节

  裴青松行一礼,退下去了,杨元庆对李春这个建议非常感兴趣,因为朝廷想利用黄河水运,修浮桥会阻碍水运,所以一直不主张修浮桥,但李春却建议用铁链先修浮桥船,再利用冬天枯水期打桩的方式修一座长数十步的河中木桥,船只就能从木桥下通过,不影响水运,这样就使延安郡和离石郡之间省去渡船之苦,可以非常便利的往来。

  李春主要是考虑方便两岸民众往来,但杨元庆看到的却是它的战略价值,一座浮桥便将延安郡和离石郡连为一体,如果延安郡有事,离石郡的隋军可以用最快速度支援,完全可以多修几座浮桥,那么关北六郡就能和河东连为一体,这对北隋控制关北六郡将有极大的战略意义,而且也不影响水运,杨元庆心中很兴奋,他提笔批道:“责令紫微阁立刻商议此事。”

  他放下笔,门外有侍卫禀报,“启禀总管,亚将程将军求见。”

  “让他进来!”

  杨元庆把修桥的奏疏放到一边,他现在有另外一件大事。

  片刻,程咬金快步走进官房,他虽然在别人面前吊儿郎当,但在杨元前面他却从来不敢无礼,他上前一步,单膝跪下抱拳施礼,“末将程咬金参见总管!”

  “起来吧!”

  程咬金站起身,表情有些局促不安,杨元庆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问:“昨天那个人怎么处理了?狠揍一顿,还是打断了他一条腿?”

  程咬金脸一红,挠挠头道:“毕竟是堂兄,他承认没有入狱之事,我娘子便饶他了,给了他两百吊钱,让他送封信回去。”

  杨元庆哑然失笑,“我发现对于你而言,你娘子说话比我说话管用。”

  程咬金知道杨元庆是在揶揄他,只得苦笑一声说:“不就是怕烦吗?她把我娘哄得团团转,每次我稍微说她一句,我娘就会把我臭骂一顿,而且她已经怀孕了,我就盼着她给我生个儿子,也懒得和她争吵。”

  杨元庆点点头,“我也很高兴看到你的改变,我昨晚告诉了王妃,让她多关心你的妻子和母亲,让她有什么难处,尽管告诉王妃,一定会帮她解决。”

  程咬金心中感动,躬身道:“多谢总管关心!”

  “好吧!你什么时候回去?”杨元庆问。

  “末将向秦将军请了五天假,事情已经解决了,打算明天就回去。”

  “你跟我来,我有任务交给你们。”

  杨元庆站起身向隔壁作战室走去,程咬金跟了过来,这才发现房间里摆放着一台沙盘,宽两丈,长两丈五,和中军大帐那座沙盘完全一样。

  杨元庆表情很严肃,他拾起木杆注视着程咬金道:“我现在给你说的事,关系到我们的河北战役最后能否成功,所以你给我认真听,不准嘻嘻哈哈,否则你是要掉脑袋的。”

  老宦官就算给程咬金说一万遍要杀头,他也不会放一点在心上,但杨元庆只给他说了一遍,他便记住了,他的一张黑脸绷得可以蒙鼓,脸上没有一丝大大咧咧的笑容,目光异常敏锐地盯着杨元庆的木杆,耳朵竖得笔直。

  杨元庆用木杆指着灵丘县,“现在你和秦将军的两万骁骑军就驻扎在灵丘县,我来问你,你们现在在做什么?”

  程咬金想了想,小心翼翼说:“在训练并等待进攻上谷郡的命令。”

  “很好,那几时进攻上谷郡,你知道吗?”杨元庆盯着眼睛他问。

  程咬金咬了咬嘴唇,不敢说,杨元庆笑道:“你尽管说实话,我不会怪你。”

  “是!末将听说是明年春天,所有弟兄们都知道是明年春天。”

  “确实如此,我在政事堂给相国们说的也是明年春天,甚至李渊和唐朝的其他重臣都知道是明年春天要打河北,我在和唐朝签署的和解协议上,也提到了这一点,我想河北也应该知道,但我要明确告诉你,那不过是我的明修栈道之策,河北之战不等到明年春天才发动,而是现在就开始!”

  杨元庆笑了起来,注视着他,“你明白吗?”

  程咬金眼中露出震惊之色,结结巴巴道:“总管的意思是说,所有关于明年春天攻打河北的消息都是假的,是为了迷惑敌人?”

  杨元庆点了点头,“是这样,现在只有你我两人知道这个绝密消息,你有什么感想?”

  “末将……末将会把嘴巴缝起来,绝不告诉娘子。”

  杨元庆哈哈大笑,他拍了拍程咬金的肩膀,意味深长说:“你没有机会告诉娘子了,离开晋阳宫,你就直接回雁门郡,时间已经不容许你明天再出发。”

  “末将明白了,末将即刻就走。”

  “好!下面我告诉你,你和秦将军要完成的任务,这个任务事关整个河北战役的成败。”

卷十六 铁马踏雪取河北 第一章 狡雄寻窟

  一场大雪飘飘扬扬而下,覆盖了河北辽阔的原野,使河北大平原成为一片白雪皑皑的世界。

  河间郡南部的乐寿县,这里是窦建德的都城,也一样被茫茫大雪所覆盖,清晨,白雪皑皑的世界里看不见一个人影,这个时辰,所有人都在家中享受着炉火与合家欢聚的温馨。

  这时,远方远远地出现了两个黑点,越来越近,是两个骑马的士兵,两名骑马艰难地穿过雪地,来到了城门前,此时城门已经开启,两名骑兵纵马冲进了城内,一直向窦建德的王宫,金城宫奔去。

  金城宫御书房内,两盆火炭燃烧正旺,使房间里格外温暖,窦建德正在和谋士宋正本商议河北道的应对之策,自从河内郡大败后,窦建德对杨元庆深为恐惧,他知道杨元庆迟早会攻打河北,这几个月他一直在忧心忡忡中度过,以致于大臣屡屡请求他建朝登基,他都无心回应。

  窦建德这段时间考虑的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如果他的军队能敌得过北隋军固然好,可如果敌不过隋军,那至少他还有一个退处。

  窦建德考虑的是青州徐圆朗,此人占据了东莱、北海、高密和齐郡等青州四郡,这里原本是李密的地盘,但被徐圆朗占据后,李密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这让窦建德颇为后悔,他原本也在打这青州的主意,只是他担心和李密翻脸,才迟迟没有动手,不料徐圆朗这愣头青占领青州四郡后,李密居然默许了,这使窦建德大为懊恼,早知道他就抢先动手。

  不过窦建德也知道,徐圆朗本来就是瓦岗军的部将,他占领青州四郡,或许李密依然把他视为瓦岗军的势力,所以并不在意,如果是自己就完全不一样了。

  但无论如何,窦建德已经决定夺取青州四郡,给自己留条后路,他准备以娶徐圆朗之妹为妃的机会,吞并青州四郡。

  窦建德负手站在窗前,忧心忡忡说:“徐圆朗手下只有两万军队,不足为虑,我现在担心的还是李密,如果我吞并了徐圆朗,惹恼李密,他率军攻打青州,而杨元庆又来攻打河北,令我腹背受敌,本来我是希望李密能协助我,共同抵御隋军东征,我就担心羊肉没吃着,反而惹来一身骚。”

  宋正本微微笑道:“主公想指望李密来协助抵御杨元庆东征,属下觉得并不现实。”

  “为何?”窦建德不解地回头问。

  “主公忘了吗?李密已经投降了洛阳,自称为隋臣。”

  窦建德摇了摇头,“他那个投降根本不是真心,纯粹是想浑水摸鱼,夺取洛阳,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件事你不要放在心上。”

  “可是不管他是不是真心,他至少表面会做得很好,斥我们为叛贼,更重要是杨元庆东征并没有伤害到他的利益,他根本无心帮助我们,只是碍于从前的同盟协议才不好拒绝,可是他投降了隋朝,那么他就找到了借口,既为隋臣,岂能再助我们,主公说是不是?”

  窦建德沉吟良久,轻轻叹息道:“你说得对,李密这种枭雄之辈,若没有利益,他岂会白白助我们?只是如果我夺取青州四郡,李密会不会恼羞成怒?反而会趁杨元庆东进之时攻击我,我担心的是这个。”

  “主公,这就要看宇文化及的表现了,他能拖得住李密,那就没有问题。”

  “宇文化及!”

  窦建德自言自语,忽然冷笑了一声,“那个蠢货,他能拖得住李密?”

  “主公,宇文化及虽然是无能之辈,但他手下大将陈棱却很厉害,不容小视。”

  “我也希望他能拖住李密。”

  窦建德叹了口气,目光望着广场上一名奔来的报信兵,淡淡道:“应该是宇文化及的消息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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