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枭雄 第1092节

  “你这话就不对了。”

  李建成笑道:“你们身上毕竟流着同样的血脉,再怎么也是手足,他被逐出杨家只是家族矛盾,不是父子兄弟矛盾,你怎么能如此消极?”

  杨嵘忽然反应过来,是不是太子想让自己做什么事?他心念一转,立刻躬身道:“殿下有什么事需要属下效力,尽管吩咐!”

  “呵呵!是有一件事要你做,但不是现在,你不妨去和杨元庆叙叙兄弟之情,我看他对你也不是那么绝情,你跟我这么多年,我也希望你有一个好的前途。”

  李建成的语气里充满了对下属的关切,杨嵘却已明白,太子带自己来是有目的,应该是让自己劝说杨元庆答应什么,可是……自己哪有这个面子?

  杨嵘心知肚明,但他又不敢拒绝,只得躬身道:“属下明白了,属下会尽力而为。”

  “去吧!我期待你的好消息。”

  杨嵘施一礼,退下去了,李建成望着他走远,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他当然不会指望杨嵘能起到什么作用,这种军国大事,杨元庆岂会为一个翻脸多年的兄长而放弃利益。

  李建成只是想考验一下杨家兄弟对自己的忠诚度,他们有没有暗中投降杨元庆?

  ……

  尽管杨嵘一千万个不情愿,但太子的命令他又不敢不从,他思想斗争反复,最后心一横,来到了杨元庆的帅帐前,早有亲兵拦住他,亲兵认出了他,也没有恶语相加,只是态度坚决地拒绝他的靠近。

  “这里是军机重地,外人一概不能靠近,请回吧!”

  杨嵘拱手道:“请你们转告楚王,就说杨嵘求见。”

  一名亲兵点点头,“你稍等!”

  他转身进帅帐去禀报了,不多时,回来对杨嵘道:“殿下说,请你先去父亲墓前结庐守孝三年,然后再谈其他事情。”

  杨嵘心中蓦地一松,杨元庆不肯见他,这样最好,但又有一种深深的失望从他心中涌起,还是因为父亲,杨元庆不肯原谅他,居然要他去父亲墓前守孝三年,这怎么可能?

  杨嵘心中沉甸甸的,转身回自己营帐去了,杨元庆却站在大帐内,远远注视着他的背影,不管怎么说,杨嵘和杨峻毕竟都是他的兄长,就算不用他们,给他们一个富贵也可以办到。

  但杨元庆却不能容忍他们出卖父亲,要想从自己手中拿到富贵,他们必须向父亲请罪,在墓前守孝三年,就是最好的赎罪方式。

  ……

  李建成一直在等待着杨嵘的消息,一名随从向李建成禀报道:“卑职一直远远跟着他,他在杨元庆帅帐前被拦住,有人替他禀报,回来后好像是拒绝了,他显得很沮丧,转身回来了,杨元庆不肯见他。”

  李建成点点头,“他现在在哪里,会自己帐了吗?”

  “好像是的,他很沮丧地回去了。”

  “命他见我!”

  不多时,杨嵘又来到了李建成的帐中,躬身施礼,“参见殿下!”

  “怎么样,见到杨元庆了吗?”李建成笑眯眯问道。

  杨嵘苦笑一声,摇了摇头,“殿下,我们心里有数,我们之间仇恨远远大于亲情,但凡有一点点可以挽救的可能,我们就去太原做逍遥王了,我们之间已经不是什么兄弟了,只是杀父仇人。”

  “可是,你们父亲也并不是你们兄弟二人所害,当时是整个杨家一起决定投降,你们只是随众,把杀父的罪名安在你们头上,确实有点不公平。”

  杨嵘被这个弑父的罪名压得喘不过气来,太子这番话让他眼泪流了下来,他跪下哽咽道:“殿下英明,知我和兄长的不白之冤。”

  “那杨元庆怎么说?”

  “他说让我们去父亲墓前结庐守孝三年,然后再谈其他事情。”

  李建成笑了,“看样子,你们还是有被原谅的可能。”

  杨嵘重重磕了三个头,“殿下对我们知遇之恩,我们兄弟铭记于心,只有用忠诚来回报,绝不会背叛殿下,请殿下相信我们。”

  “我自然是信任你们,其实我只是想帮助你们兄弟,也罢!此事以后不提了。”

  杨元庆不给他任何机会,李建成对杨嵘的作用也失去了兴趣,这时,他看见一名隋军官员匆匆向这边走来,李建成知道,这应该是初次会谈即将开始了。

卷十九 励精图治正当时 第一百二十八章 逼上绝路

  夜色笼罩着长安城,乌云密布,空气中潮湿而寒冷,一场大雪眼看又即将到来,星月被遮蔽了,夜晚的大街也变得黑暗起来,不过由于隋唐间开始谈判,气氛也就没有了从前那般肃杀。

  一辆马车在十几名随从的护卫下,无声无息地驶入了延寿坊,马车很小很普通,和满大街载客的马车没有区别,不过十几名随从却个个膀大腰圆,威猛不凡,这就预示着这辆马车主人身份的不平常……

  延寿坊紧靠西市,也就是从前的利人市,是唐朝大宗商品的集散之地,但由于唐朝疆域有限,使西市的商业还远远没有恢复到隋朝全盛时的情形,店铺也只开了七成,商人也少了很多。

  西市的商业惨淡也影响到了延寿坊,原本商人云集的坊内也变得有些冷冷清清,尤其在夜间,坊街上看不到一个人影,马车驶进了延寿坊,一直来到了西北角,在一座小宅前停了下来。

  这座小宅占地不到两亩,一般而言,占地超过一亩叫宅,低于一亩则叫房,而三亩以下则叫小宅,是殷实人家的标志。

  这座小宅是御医张秉直的宅子,张秉直今天约五十岁,为人木讷,不善耕耘官场,虽然医术高明,却一直不得重用,只能在药房做一个小小的炮药师,俸禄微薄,难以养家,所以他也偷偷地在晚上接些病人,补贴家用。

  此时在客房窗外,一名妇人正躲在窗后偷听,妇人便是张秉直的妻子,四十余岁,嘴唇很薄,颧骨稍高,一双小眼睛里冷光森森,她给张秉直生了三个儿子,而成为张家功臣,加上她为人泼辣,心计极深,渐渐地又成了一家之主。

  今天晚上,她的丈夫似乎时来运转了,有横财上门,妇人从门缝里清晰地看见,在客房的桌上摆着一盘黄澄澄的金子,至少有五百两之多,让女人眼睛都红了。

  据说这还只是一半,而她丈夫低着头的窝囊样,看得妇人心中火起,恨不得冲进去将他的耳朵撕掉。

  房间里,张秉直深深地低着头,他年约五十岁,长得小鼻子小眼,一脸劳碌相,在太医署混了三十年,依然是个小人物,连见圣上的机会都没有,不过他炮药技术极高,皇帝李渊和从前太后、皇后的药都是他一手炮制,但功劳却不是他的。

  张秉直此时心中极为害怕,坐在他旁边之人,不是什么病人,更不是值得欢迎的客人,这个客人干瘦黝黑,眼光如刀一般锋利,他叫做王太,一个很普通的名字。

  可如果他妻子知道此人的绰号,恐怕要吓得当场瘫倒,此人绰号叫屠人王,是唐风的副统领,掌管唐风抓捕和刑讯,是长安城闻之色变的人物。

  此时王太并没有告诉他什么事,只是把五百两黄金往桌上一放,便一言不发,这种无声的压力让张秉直几乎要崩溃了,终于他低声道:“我只会看病,王统领是要我给谁看病么?”

  “没错,是要你去给一个人看病……”

  说到这里,王太指了指后窗,“最好让嫂夫人离开,免得我误伤她。”

  张秉直吓了一大跳,他慌忙走到窗前,拍拍窗格,焦急地低喊道:“快走!快走开!”

  窗外传来他妻子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这个天杀的,你敢让金子飞了,看老娘怎么收拾你!”

  妇人离开了,王太眼中露出一丝得意,他当然摸过张秉直的底,知道张秉直惧内,而他妻子极贪,这就是张秉直的最大软肋,不怕他不听自己的话。

  张秉直又坐下,胆怯地看了一眼黄金,拿五百两黄金让他看病,这人会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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