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士谋 第532节

  陈登心中有不少苦涩,在曹操此等枭雄麾下,就如同应了那句老话,伴君如伴虎。陈登刚投曹操,就做了此等大逆不道之事,陈登表面无所动色,心里却是忐忑不安,他凝了凝神,急忙走前一步,执手作礼拜道。

  “陈元龙拜见丞相!”

  曹操眯着细目,细目内散发着赫赫锐光,打量着陈登。陈登只觉曹操的眼神宛如一把利剑,在刺入他的心扉,瞰视他内心的所有想法。在不知觉中,陈登已是满头冷汗,曹操忽然冷脸一变,竟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二年前,可否就是你在广陵抵住了曹仁大军的进攻!”

  陈登脸色又变,心里更是一揪,曹操虽然在笑,可谁又知道,他是否想要在此时秋后算账。不过像曹操这等绝世枭雄,他的想法又怎会与平常人相同。或许曹操根本无此意思,而是另有深意。

  陈登脑念电转,随即脸色一正,拱手再拜。

  “正是陈某。”

  陈登这一承认,曹操顿时脸色又变,变得极为黑沉。在陈登身后的陈珪更是大惊失色,暗骂道陈登怎会如此分不清情势,当面承认此事。而且即使要承认,起码也要为自己找些忠义托辞啊。

  曹操冷冷地看了陈登许久,陈登低着头,亦不敢再言。一阵死寂后,曹操又是朗然大笑,而且更是对陈登连连称好。

  “好好好!陈元龙,你敢在曹某人面前承认此事。你之气概,曹某敬佩!!不过你可谨记,有些事情,非是只言气概两字,若是你屡次再犯,那就是愚蠢。曹某人对于愚蠢之人,从来都不会手软。”

  曹操声音冰寒冷澈,不但听得陈登心惊肉跳,就连后面的陈珪亦是冷汗直冒,唯恐曹操会忽然对陈登下死手。

  “陈元龙谢过曹丞相教诲。陈元龙定当谨记,绝不再犯,若违此言,必遭天诛!”

  “哎!此等小事,何须发此毒誓。曹某人不过是予你做些提醒。陈元龙听令!刘玄德逼害陶谦,强夺徐州大权,之后更是隐瞒朝廷,骗取州牧之位。还好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刘玄德恶行被人揭发。我身为汉朝之相,理当秉承大义,执公处理。从今日起,免去刘备还有其麾下一众将领官职,徐州牧之位由陈元龙暂代。事后,曹某人会将此事一一报之圣上,昭告天下!”

  曹操忽然许予大位于陈登,陈登被曹操弄得可谓是一惊一乍,待他回过神来时,看到曹操嘴上挂着的那抹灿烂笑容,才如梦初醒连忙跪下重拜。

  “谢丞相恩赐!!”

  徐州,广陵城。

  五万曹军几乎将校场内的所有的帐篷都给挤满,余下的三万曹军,依曹操之令于城外十里外下寨。其实,在广陵城内尚且有不少的空地可以安置这些兵马,当然曹操这样安排另有深意,毕竟陈登新投,先不论其忠心是否可信,但一些该做的防备,还是要做的。

  在广陵城校场内,曹纯正领着一队兵马在周边巡视,一个曹氏将领带着几分疑虑,在曹纯耳边低声问道。

  “将军,据探子回报,这陈元龙私自放走刘备,按军法律例,即使不处于重罚,起码也要军棍三十。但主公不但不罚他,还封予其徐州牧之高位。主公的想法,实在令小人万思不得其解。”

  曹纯皱了皱眉头,忽然止住了步伐,冷冷地盯着那发问的曹将,眼神犀利而又带着凌然的迫力。那曹将只觉自己仿佛被一条毒蛇盯住,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往天灵盖上窜。

  “主公乃百世不出其一的绝世雄主,他的想法岂是你等凡俗之辈能够理解。陈元龙此人智谋绝伦,深得主公还有郭祭酒的盛赞,而且别忘了当初就连本将军的大哥,也被其逼得无计可施!主公素来爱才,像陈元龙这等绝世贤才,主公重用于他,也是合情合理。

  更何况,陈元龙背后的陈氏一脉,乃是徐州大族,在徐州权势滔天。主公要尽快的稳定徐州,自当要有陈氏一脉相助。于此,主公稍微放纵于他,亦是为了大局着想。不过,这也仅有一次,以主公的脾性,若他再敢有犯。哼哼,纵使他是张良再世,主公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的头颅砍下。”

  曹纯对曹操的脾性甚是了解,曹操有着容天的气量,但却不代表曹操任由麾下谋臣武将,据才放纵,若是触犯了曹操的底线,那么纵使曹操对其才学、悍勇有再多的喜爱,也会秉法严治,不留丝毫情面。

  那个曹氏将领听着曹纯的话,脑海不觉想起一年前震荡洛阳的大事,当初这件事可谓是惊动了整个曹氏一脉。这件事之所以会在一年前闹得洛阳满城风雨,皆因此事牵扯到曹氏一脉和汉室两方。

第五百四十章 陈登献计破龙泉

  一个颇有才学的曹氏子弟,自以为自己有些许才学,又是曹氏族人的身份,再加上曹操对他颇为喜爱,平时行举放荡,目中无人。某日这个曹氏子弟,受汉室某个亲王旁系的远亲所邀,到其府中做客。在饮宴时,府主见是无趣,便令其爱妾领着几个侍女,起舞助乐。哪知那个曹氏子弟,竟酒意上脑,对府主爱妾起了占欲之心。而那个曹氏子弟,生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颇为英俊。曹氏子弟目光贪婪,肆意地在摆弄风姿的府主爱妾身上探索。似乎那府主爱妾对这个曹氏子弟亦有意,与他眉来眼去,不在话下。

  之后,两人奸情愈发不可收拾,天雷勾动地火,两人在暗中幽会缠绵,尽做些不耻勾当。不过好景不长,纸包不住火,两人最终还是被发现了。府主对此震怒无比,以家法处死了他的爱妾,之后又将此事告之其远亲,求其为他做主。府主远亲自然又找到了他的亲戚汉室亲王。而那个曹氏子弟,自知犯下了弥天大祸,连忙找族中长辈为他脱罪。后来事情闹得越来越大,不久后,洛阳城上至汉室皇室下至城中百姓,皆知此事。曹操为了堵住悠悠众口,最后不得不出面处置。

  而曹操贵为汉朝丞相,汉室朝廷几乎被他一手操纵,而曹操素来对那个曹氏子弟喜爱有加,不少人都以为曹操定会力保此人。毕竟,若是曹操秉公处置的话,那个曹氏子弟必死无疑。而对于皇室来说,只不过一个疏远的亲戚掉了点脸皮罢了。只要曹操对他做些补偿,赠送些金帛或是给予其官职名利,此事大可不了了之。

  不过,令人毫无预料的是,曹操不但没有力保那个曹氏子弟,反而对他严厉处置,丝毫没留半分情面。曹操按照律例,先将他处以宫刑,然后再将他于城外,在无数公卿、百姓的目光下,以五马分尸。其尸死后,不得安葬。

  那个曹氏子弟,可谓是死得极为凄惨。而因为他有着曹氏的身份,当日观看法场者,几乎堆满了洛阳城门。自此之后,曹氏一脉的子弟,再也不敢肆意放荡,嚣张气焰收敛不少。而皇室之人,对于曹操这样的处置,非但没感觉攥足了面子,反而觉得忐忑不安,唯恐曹操会秋后算账,日日如履薄冰。

  后来,汉献帝更特别为此事,对曹操多番安抚。不过,曹操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反而对其族曹氏子弟的放纵,向汉献帝主动认错,自认其管辖不力。汉献帝见曹操,并不像董卓、李催、郭汜那般,无视皇室权威,心中窃喜不已,对曹操更是愈加信任。

  曹操如此处置此事,其实是在像他的麾下,还有天下人发出一个信号。在他曹操的眼中,一切以法令为先,若是违法,无论是何人,他曹操亦定会严法处置,以正公理!

  曹操严法而治,更严律以已,因此其麾下将领谋臣,少有放肆之举,其军队亦严令必行,事事有条有序,以法令而行。

  当然曹操严法而治,也不是一味只知死板。例如,曹操在出兵攻打袁术时,行军之次,见一路麦已熟。附近百姓因军兵前行,皆逃避在外,不敢刈麦。曹操见此,使人远近遍谕村人父老及各处守境官吏。

  传令日。

  “我奉天子明诏,出兵讨逆,与民除害。方今麦熟之时,不得已而起兵,大小将校,凡过麦田,但有践踏者,并皆斩首。军法甚严,诸位乡亲父老无需惊疑。”

  君以民为天。民则以食为天。

  百姓闻谕,无不欢喜称颂,望尘遮道而拜。官军经过麦田,皆下马以手扶麦,递相传送而过,并不敢践踏。

  兵马,因粮于抗敌可也,粮出自于民手,民又以粮为食。曹操如此,不但得民盛誉,其兵士也不为之心服,甘愿于其麾下厮杀奋战。

  后来,曹操乘马正行,忽田中惊起一大鸠。曹操马匹受惊,窜入麦中,践坏了一大块麦田。随行军兵见此无不大惊。曹操不急不慢,脸色沉凝,随呼行军主簿,为其他践踏麦田,因受何发?

  那随军主簿听罢大惊失色,连忙跪下道。

  “丞相乃国之重臣,为国征讨逆贼,平定祸乱,是为福民之举。如今全因马匹受惊,岂可议罪?”

  曹操面容笃定,暗暗见有不少百姓在远处怯怯在观,曹操忽一凝神色,凝声大喝。

  “放肆!我自制法令,却又自犯之,若不伏法,何以服众?”

  曹操言罢,一把掣出腰间倚天宝剑,欲要当场自刎。看曹操举剑往自己脖子就割,在远边的百姓吓得惊慌失色,齐齐惊呼,皆劝丞相住手。而在曹操身旁的典韦、许褚早就做好准备,急往救住,典韦夺去曹操之剑。曹操身后的郭嘉,连忙下马走前拜道。

  “古者之义,法不加于尊。丞相总统大军,岂可自戕?何况今逆贼未诛,天下诸侯割据,汉室正需丞相之时,丞相岂可因一法之说,而罔顾天下之危!”

  郭嘉话音一落,顿时后面大军无论大小将领、兵士皆跪地进劝,而在远边的百姓亦纷纷赶来跪地劝说。

  曹操沉吟良久,才是发言。

  “既有法不加于尊之义,且军师话中有理,汉室仍需本丞相微薄之身,如此我姑且免死。”

  曹操即借郭嘉口中语,轻轻将死罪抛开。随后,曹操抓起头上一束头发,忽然挥剑一割,以剑割自己之发掷于地喝道。

  “不过,法令不可不依。我且割发权代首,以示法威!”

  曹操言毕,又使人以发传示三军。各个传令兵士,执发高举,一边策马,一边喝道。

  “丞相践麦,本当斩首号令,今割发以代。”

  曹操割发代首,以行法令,于是三军悚然,无不懔遵军令。此事后来,又被百姓口口相传,所听者无不盛赞曹操严己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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