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士谋 第1014节

  伊籍被张飞喝得心里发虚,连忙赔罪,口中答道。

  “三将军恕罪。此乃军师吩咐,看能不能诈得过三将军,若是可以,料想彼军定亦中计。此全乃军师之命,某实身不由己,方才误犯三将军尊威。还望三将军大人有大量,莫要介怀!!”

  张飞听言,冷哼一声,当下喝令伊籍快快将诸葛亮之计道来。原来张飞发兵进发后,诸葛亮却领着二万精兵尽数登船,走水路赶往南郡。同时间,为能瞒过据守长沙的黄盖,诸葛亮又命伊籍、简雍,带领二万百姓,详装成军队,跟着张飞从后进发。待诸葛亮赶到南郡时,当时黄盖已从细作得知,诸葛亮起兵三万取路上庸入川,便是无虑,将江上把守的巡逻船只,大半撤走。后来诸葛亮来到南郡、长沙界口,先命兵士停靠一日,又与兵士传令,今夜三更,江中必起大雾,待时可迅速过之。兵士多半不信,但却不敢造次,当夜饱食歇息,就等雾起。哪知到了三更时分,果然江中起雾,漫天遮盖,难以看清数米范围内的景象。荆州军立马乘船快走,在江上巡逻的江东军却因雾大,早已纷纷回去巷口。于是,二万荆州精兵,便神不知鬼不觉地过了长沙界口,数日后赶到了夷道,向巴东火速进发。

  而就在数日前,伊籍收得诸葛亮派人传来的密信,得知诸葛亮所领的二万精兵,已瞒天过海,渡过了长沙界口。伊籍当下命令二万百姓,加快进程。而因为辎重器械之物,皆随诸葛亮那部兵马所押,故而伊籍军的行程比关羽料想中的要快了许多。

  张飞听着伊籍一一将诸葛亮之计道出,脸色一连变化不止,暗里连连称妙。听罢,张飞却故作恼怒,仍旧瞪大着一双恶煞的环眼,死死瞪着伊籍。伊籍见张飞不依不饶,暗里叫苦,连忙投去眼色,向简雍求救。哪知,张飞忽然靠近伊籍,低声附耳而道。

  “你戏弄我之事,我可就此作罢,不过我适才喝骂军师之言,你可万万不能告之。否则我生拔了你的皮!!”

  伊籍听后,哭笑不得,哪里敢忤逆张飞,当下就是应诺。随即张飞便引着伊籍、简雍,还有一众百姓入寨歇息。数个时辰后,张飞召伊籍、简雍过来议事。伊籍、简雍纷纷入帐,拜礼毕。张飞坐于高堂,凝声问道。

  “军师既走水路,那我等又该如何!?”

  伊籍似乎早料张飞有此一问,遂便答道。

  “军师有令。将军依原路而行便可。”

  张飞听了,不由眉头一皱,甚是苦恼而道。

  “彼军势大,更有关云长坐镇,就凭我军这等兵力,如何得过?”

  伊籍听言却是笑了起来,不慌不忙而道。

  “三将军此言差矣。关云长虽是厉害,但据三将军适才所报,彼军粮草被我军烧毁过半,粮草乃军中命脉,眼下彼军必然人心惶惶,军心不稳。更何况,今日我分明带了许多援兵过来,倘若使用恰当,亦不见得势弱!”

  张飞听罢,猛然醒悟,好似察觉到一丝伊籍话中之意,急呼道。

  “机伯言外之意?”

  “呵呵。若无经过正面厮杀,那关云长却不见得,知我所率援军乃是百姓。依我所见,今夜那关云长大多会撤离此处。不过为保万一,三将军可如此如此。”

  伊籍笑容灿然,当下教落张飞一计。张飞听了,捂掌大笑,连称计妙,遂依伊籍所教,各做安排。

  却说到了夜里三更,西北军皆以饱食,准备撤军。关羽命徐庶引辎重粮草先行,他则亲率三千兵马断后。徐庶引着大部人马,押着辎重粮草刚退许久。猝然间,四周擂鼓大作,四面八方不断涌来阵阵喊杀之声,那声势之浩大,如似有千军万马扑杀过来。关羽听了,脸色剧变,以为荆州军欲来袭寨,正是庆幸徐庶有先见之明。关羽脸色一凝,遂引兵徐徐退往后山山腰,命兵士埋伏两侧丛林之内。关羽领着十几员裨将守在路口前。

  不一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了过来。只见张飞引着一部五六千的兵马赶了过来。关羽立马横刀,毫无惧色。张飞纵马赶至,看着关羽,立马扯声大吼。

  “关云长,我军援军以至,今夜特奉我家军师过来将你擒下。你何不快快下马,束手就擒!?”

  关羽听言,心里寻思,诸葛亮果然来了,当下精神一震,厉声喝道。

  “无义鼠辈,怎敢大放厥词。若想擒我,便看你有无这个本事!!”

  关羽话音一落,张飞摇着豹首一吼,纵马挺矛,飞杀过来。关羽一提青龙偃月刀,见张飞冲近,猛地一抬,一刀倏然劈出,快得难以捕捉其影。还好张飞眼疾,下意识地拧起蛇矛就是一挡。‘嘭’的一声巨响,两柄兵器刚是荡开,又迅速飞撞在一起。张飞攻势迅疾,一连狂攻不止,关羽却是一味把守,杀了十几合后,关羽诈败而退。张飞环眼一瞪,就欲拍马去追。就在此时,在阵内的伊籍大叫喊道。

  “前方地势不明,三将军不可妄动!!”

  伊籍这一喊,张飞顿时勒住了马匹,瞪大着环目望着前方,在夜色的覆盖下,隐隐看得两侧丛林,隐隐有杀气扑来。张飞不觉脸色一变,还未回过神来,关羽见张飞并无来追,一转马匹,又来厮杀。张飞连忙抖数精神,与关羽杀在一起。两人杀得极其激烈,不过张飞身上伤势未愈,杀了数十合后,矛式渐渐显得凌乱。伊籍在后看了,连忙喝令军士前往助战。

  不一时,只见一片人潮向关羽气势汹涌地扑涌过来。关羽脸色一紧,一刀砍开张飞刺来的蛇矛,荡开阵脚,又再退去。张飞却不敢紧追,勒马立在原地,只是大骂。关羽退到林口之间,立马横刀,吆声厉喝张飞过来厮杀。张飞见这态势,更是确定前面必有埋伏,哪里肯去,遂即喝住兵马。两人就是这般,对峙许久,直到天明时分。关羽见张飞不肯来杀,又寻思自军大部兵马此时大概已撤出了十里之外,便命伏兵尽出。一阵嘈杂声后,关羽身后聚集了近有三千余兵马。张飞见伏兵已出,精神大震,把蛇矛一招,便命军士前去冲杀。关羽大喝一声,就鞍上挂住青龙偃月刀,拈弓上箭,拽弓连射。一连串弓弦暴响声震起,关羽箭无虚发,一下子一连射死数十军士,顿时吓得前头荆州军,无人敢前。张飞见了,大吼一声,就欲出马。猝然间,又是一箭射出,弦响箭至,张飞见着一根快得无影的箭矢,当面飞来,吓得驱身就是一躲,险险避过。

  关羽见荆州军皆是心怯,急命兵马撤走。张飞见西北军一退,怒不可及,厉声喝令军士前去扑杀。就在此时,伊籍赶来,疾言厉色与张飞说了几句。张飞听罢,却是压住了怒气,转令兵士不必冲杀过急,徐徐追击便可。

  于是,荆州军追赶了关羽军数里后,关羽军渐渐远去。张飞遂收回兵马,不再追赶。

  到了当日晌午,关羽赶上徐庶所领的大部兵马,徐庶见关羽耗了不少时辰,问之前事。关羽遂将昨夜荆州军袭寨之事道出。徐庶听了,脸色一紧,凝声而道。

  “彼军锐气正盛,我等当速速赶回西城,以作筹备。”

  关羽听了,重重颔首。两人遂引兵马,连日马不停蹄赶路,望西城进发。另一边,张飞夺了西北军寨,歇息一日。伊籍见西北军走远,便依照诸葛亮早前吩咐,与二万百姓,赏以金帛、酒食后,便作遣散。到了次日,张飞便尽点寨内六千兵马,按照原先的路程进发。

  且说文翰夺了梓潼郡后,安民皆定,诸军得以一月歇养。其间,文翰又收到徐晃传来捷报,得知其以取得巴西郡。文翰大喜,与李优商议一番后,便决定再起兵马,进攻广汉。文翰决议一定,诸将遂各做调令,准备战事。

  某夜,文翰只带着数十护卫,在城内巡视,来到城内校场。忽然间,文翰于帐中闻远远有哭声,遂命护卫噤声,自私往听之。却是军士相聚,诉说多年战事,丧兄失弟,思乡之苦,各各说到动情悲伤时,忍痛大哭。文翰听罢,脸色勃然而变,一下子心里百感交集,伫立许久,长叹一声。

  文翰这才猛然醒悟,自川地战事开始,他引兵攻伐张鲁,平定东川,再到与刘璋在葭萌关激战,然后又起兵讨伐南蛮,直到至今。连番战事,持续近有数年之久,其中更是折损了近七八万余兵马,方才取得过半川地。战事持续长久,昔日随他从河东而来的军士,大半都损命于川地,客死他乡。剩下的军士,皆思乡悲痛,无不有厌战情绪。就连麾下的大多将校,亦是有这般情绪。忽然间,在文翰脑海内,不由闪过了妻儿的身影,无尽的愁苦,不由从心头而发。

  就在此时,又听帐内一名军士泣道。

  “军侯对川地志在必得。可那刘玄德非是寻常人物,麾下猛将如云,又尽得西川文武相辅。战事难料,就不知这战事到底要持续多久。当初我随军侯出征,家内妻子正是怀孕在身,想必此时我那孩儿,已会人语。诶,不知我能不能回去见我那孩儿一面,如若可以,死亦瞑目。起码我那孩儿,尚能见过他父亲一面,知他父亲相貌,也算是有个念想呐。”

  话毕,不久便又有一人接话而道。

  “大牛子,你老牛家亦算有后。可俺尚未娶妻,家中只有老母一人,亦不知这数年过得如何。俺家里贫苦,昔年听闻参军粮饷可观,俺老母亦说军侯乃是当世明主,迟早能一统乱世,为天下百姓带来太平盛世。俺一时脑热,便参了军,不久便随军侯出征川地,哪知这一走,就是数年之久,也不知俺家老母尚且还否在人世,让俺可以尽孝呐!”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请罪

  这两个军士,如此一说,顿时又激起了帐内众人思乡之苦,哭声更胜。在旁的文翰,亦不觉流出两行清泪。那数十护卫,亦听得帐内话语,动了情绪,低声哭泣。文翰又是长叹一声,脚步忽似有千斤般笨重,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地离开了。

  直到次日黎明,文翰一夜难眠,脑海中尽是乡里亲人的画面,心里极其难受,嘘声叹息不止。不一时,军士取来水盆,文翰起身洗漱,见着水面,猝然发觉自己两鬓霜白,痴滞了好一阵。蓦然,眼中水面又是一变,忽然显现出蔡琰、小文舜的身影,然后又是一变,一连晃现了好几个人的身影,有周珑夫妇、驯马人、戏志才一干等人。思绪之情,突兀笼罩在文翰的脑海之中。

  刹那间的晃神,不知不觉便到了晌午时分。文翰召李优来见,不一时李优赶到,脸上亦有几分愁绪。文翰与李优相视一眼,李优似乎在文翰眼眸内察觉到一丝愁色,拱手而道。

  “听闻昨夜主公夜巡校场,听得帐内兵士诉苦。大战在即,这些人却在动摇军心,属下已将其一一擒下,不知主公要如何惩戒?”

  文翰听了,眉头一皱,厉声喝道。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忠文怎可将其擒下!!快快传我号令,将众人放了,并且好生安抚!!”

  李优脸色一凝,疾言厉色而道。

  “所谓无以规矩,不成方圆。军有法度,焉能纵容!?况且这些人若不知收口,军士各个思乡厌战,军心定乱。这等兵马,如何能助主公伐以大业耶!?”

  “一派胡言!!我文不凡不过一介寒门出身,若非赖得这些军士为我舍命作战,我如何有如今威风,能够割据一方,称霸西北!?何况我文不凡一生宏愿,乃以民意而驱动天下,这些军士皆乃百姓丈夫、孩儿,我军于川地征战数年之久,乡中百姓无不翘首而望,终日担惊受怕,以泪洗脸。这些军士心念乡中亲人,有何罪哉!!?倘若罚之,我如何有面目见之乡中父老!?”

  文翰慨然大怒,字字铮铮,掷地有声。李优听了,脸色连变,忽然闭起了双眸,待文翰话音尽落,方才睁开双眼,毕恭毕敬拱手拜道。

  “主公体恤军士,心系百姓,颇有古帝之风。属下钦佩。主公但且放心,优并无擒下那些军士,只是对其加以警戒。不过如今军士思乡厌战情绪极其严重,若置之不理,迟久必酿成大祸,还望主公三思。”

  文翰听了,沉吟一阵,正在夺量计策时。忽然有军士急来禀报,言孟获起兵三万,已杀到了梓潼境界。此报一落,文翰顿时脸色剧变。李优一听,只是眉头一皱,长叹了一声,好似早有料得一般。

  原来孟获被文翰驱赶出梓潼后,连夜逃回南蛮,会集各洞酋长,尽言梓潼之败。这些酋长本就以孟获马首是瞻,当即纷纷调集洞内族兵前来助战。孟获遂又聚得三万蛮兵,卷土重来,杀往梓潼。

  “蛮夷卷土重来,当下我军又是军心不稳,主公万不可轻易出战,当以先稳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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