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910节

第1467章 攻与守(求推荐!)

吃完早饭,孙策离开了孙坚的大营,回到自己的阵地,位于官渡水南的西赤城。这是郭嘉挑选的阵地。城并不大,但藏六七千步骑绰绰有余。北侧是官渡水,西侧是一条叫役水的小河,北面斜对着渊水。孙坚渡过渊水后,这片区域就处于孙坚的控制之中,袁绍的斥候很难抵近侦察,易于保密。

郭嘉坐在破败的城楼上,看着远处的袁绍大营。炊烟袅袅,袁绍的大营很安静,看不出太多的东西。孙策看了一会,什么也没看出来,只好向郭嘉请教。

“看什么呢?”

“一,炊烟的总数略有减小,但变化不大,减少的数量和官渡的韩荀部相当,说明袁绍没有派兵增援荀衍。二,南部十几个大营的炊烟结束得最早,说明袁绍正如我们所料,还想再战一场,鲁肃的压力不小。不过袁绍急于求成,准备不够充分,没有大型军械,只想依靠甲骑强突,很难成功。”

郭嘉转过头,笑意盈盈,看起来有点阴险。“将军,最好能让韩银快一点,战机随时会出现。”

孙策笑笑。韩银早就等急了,恨不得肋生双翅,立刻飞到战场。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让韩银今晚才从浚仪出发。袁绍的骑兵数量更多,游骑遍布附近三十里,为了掩饰行踪,他不得不让韩银绕过中牟泽,悄悄进入战场。今天晚上出发,明天早上赶到,白天即可参战,如果袁绍攻得不急,还可以休息一天。

“子敬会掌握节奏的。”

郭嘉表示同意。捕獐山之战,鲁肃已经证明了他的能力。

孙策想了想,还是把孙坚不肯回吴会的事告诉郭嘉。郭嘉倒是早有心理准备,一点也不意外。“车骑将军以军功起家,又春秋正盛,此刻让他卸甲归田,的确不太合适。再说吧,此战结束,天下形势会有变化,到时候再议不迟。”郭嘉拍打着手心。“天下方乱,想太平难,想征战还是很容易的,到时候挑一个适合他的战场就是了。”

孙策点点头,换了一个话题。“韩荀到官渡了?”

“徐盛刚送来的消息,大概有两千多人,夹水而阵,应该是阻止战场西进。”

“你估计是谁的主意?”

郭嘉想了好一会儿,摇摇头。“猜不出来,我从叔和沮授都有可能,只是沮授的可能性更大一点。”他笑笑。“我从叔未必愿意去洛阳,但他不会希望荀衍出事,麹义阵亡,审配自杀,冀州系遭受重创,现在正是颍川系出人头地的大好机会。荀衍是最有可能成大器的那个,他不会看着他冒险的。”

孙策笑笑,没有再说什么。看来和历史上一样,汝颍系和冀州系之争是袁绍的顽疾,并不会因为历史的改变而消失。当袁绍面临生死危机的时候,他们还能暂时放下嫌隙,团结一致,现在袁绍又稳住局面了,内斗很可能再次激烈。只是审配死了,逢纪也不在,沮授为人相对温和些,斗争得没有那么明显罢了。不过意外情况也有,袁谭回到邺城,让郭图有了第二个选择,这也可能在某种程度上影响郭图的决定。

想到袁绍面临的内斗,孙策就不免想到自己。随着实力增强,麾下投效的人才越来越多,他身边的内斗也开始萌芽了,真是很无奈。

太阳升起三竿高的时候,西和北两个战场同时响起了战鼓声。孙坚向甄俨的阵地发起进攻,高览也向鲁肃的阵地发起了进攻。

——

“射!射!”强弩都尉连声怒吼,三十余架抛石机同时发射,燃烧的草球飞上了天空,砸向鲁肃的阵地。这是袁绍仅剩的抛石机,为了增加攻击力,袁绍全部运到了阵前。他们没有石脂,就用干草扎成球,浇上油,点燃之后抛射出去。

草球呼呼燃烧着,有的在空中解体,化作一团草屑,大部分砸到了鲁肃的阵地上,到处乱滚。鲁肃喝令长矛手上前,将这些草球顶住,再推到前面挖好的沟里去。虽然有几十个将士被草球撞倒,有的身上还起了火,但整个阵地不乱,附近的将士上前救助,其他人则安坐不动。

由于运输不便,蒋钦从长社运来的抛石机都留在了新郑,没有带来,面对高览阵前的抛石机,鲁肃无法反击,只能忍着。全柔派人来请示,希望弩车能够进行发射压制,却被鲁肃否决了。他对全柔说,弩车是为甲骑和骑兵准备的,尤其是巨箭,不能浪费。这些烧燃的草球看起来吓人,实际杀伤力有限,不值得用弩车对付,让将士们小心应付就是。

有董袭的先鉴在前,全柔接受了鲁肃的解释,没有再提要求,集中精力解决草球带来的麻烦,尽可能减少伤亡,避免阵势出现混乱。

因为没有抛石机反击,场面看起来对鲁肃非常不利,袁军将士士气高涨。捕獐山之战,他们被江东军的军械虐得不轻,没想到今天居然有压着江东军打的时候,每个人都非常兴奋,不断发出欢呼,高览屡次击鼓制止,也只能控制他自己的部下保持安静,两翼的将领充耳不闻。

抛石机连续发射,将一枚枚燃烧的草球射到天空,射到鲁肃的阵前,小半个时辰后,当所有的草球都抛射完毕时,两军之间的阵地上到处都是灰烬,鲁肃阵前的沟都被填平了,看不出哪里是沟,哪里又是浮灰。鲁肃的阵地也有些狼狈,不仅将士们身上都是草灰,就连战旗都被烧了几面。

袁绍在中军望楼上远远地看见,心情大好。“公则,你这个办法不错,可惜就是少了点。再让人割草编球,烧他两天,也许不用打就赢了。”

郭图笑着抚抚胡须。“主公过奖了。我这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若不是主公当机立断,将抛石机全部运过来,就算有再多的草球也没用啊。”

袁绍笑笑,又看看东面,眼中闪过一丝忧色。东面的战鼓声更加激烈,孙坚正在攻击甄俨的阵地,他不知道甄俨能不能守住。如果甄俨被孙坚击溃,孙坚控制了鸿沟之北,他就有后路被截断的危险。

“公则,公与,我们……要不要派一部分骑兵过去看看?孙坚骁勇,甄俨未必能挡得住他。”

“不可。”郭图还没说话,沮授便断然否决。“甄俨所领皆是乡里,就算不敌孙坚,也不至于溃败,即使不利,退到官渡立阵,与韩荀合兵,支持两天应该不成问题。主公既然决定要与孙策决战,就该全力以赴,以期一举必克,不能分散兵力,延误战机。”

袁绍看向郭图。郭图笑道:“公与,你太紧张了。这里到甄俨的阵地不过十来里,骑兵瞬息可到。甄俨危急,就先助甄俨,高览破阵,就驰援高览,不会耽误的。”

沮授正准备再说,袁绍抢先说道:“公则说得有理,就让蹋顿、汗卢驻在鸿沟北,架好浮桥,东急则援东,南破则逐南,两全齐美。公与,浮桥干系重大,疏忽不得,就由你负责吧。”

第1468章 与我何干

袁绍还有七八千由胡人组成的骑兵,孙坚、孙策父子加起来只有不到两千。孙坚本人的亲卫骑只有三百人,除了担当近卫之外就是充当斥候。阎行所领的千余骑发挥作用比较大,不仅维持了孙坚、孙策之间的联络,还在汾丘、龙渊、黄水三次战役中大放异彩,都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这取决于一个因素:汉军骑士在白刃战上有明显的优势。中原地形不比草原,没有那么大的空间供胡骑游击骑射,大多是近距离的白刃战。装备精良,训练严格,敢打敢拼的汉军骑士大占上风,再加上阎行突出的个人能力,孙策的亲卫骑屡次以少胜多,功勋卓著。

说是亲卫骑,其实阎行大部分时候都作为独立的骑兵营在用,在孙策身边的时候并不多。出于对阎行和他所领千余骑士的忌惮,袁绍将胡骑集中使用,不给阎行各个击破的机会。即使阎行再善战,面对数倍于己的胡骑,他也没什么机会。

胡骑在官渡水北立阵,离两个战场都只不足十里,瞬息可至,甄俨危险,他们可以增援甄俨。高览击破了鲁肃的阵地,他们可以尾随掩杀,倒也是不耽误。是以沮授虽然不赞成袁绍的心态,却也没坚持反对。

实际上,他们在此立阵,不用出击就形成了足够的威胁。听说胡骑在甄俨身后集结,正猛攻甄俨阵地的孙坚立刻鸣金收兵,重整阵型,加强了对右翼的保护,防止胡骑突击。这些穿简单皮甲的胡骑虽然不能像甲骑一样直接冲击,可是一旦被他们绕到侧翼或身后,威胁依然很大。

收到消息,沮授也只能苦笑。郭图是个聪明人,但他就是太聪明了,喜欢弄巧。两军作战,虚虚实实,任何时候都在留一手。就眼下的形势而言,既然袁绍不肯直接西行入洛阳,一心想击败孙策再走,那就应该集中兵力猛攻,争取以最快的时间突破鲁肃的阵地,与孙策对决。这时候还分兵岂不是耽误时间?

也许郭图知道什么却没告诉我吧?沮授站在官渡水边,看看南方,暗自苦笑。他和郭图都是谋士,但郭图才是袁绍的心腹,他负责情报,掌握很多第一手信息,而他只能听到袁绍愿意让他听到的。

整个战场的形势是西北高,东南低,官渡水南侧就是大泽,中牟的西侧是面积广大的圃田泽,东侧则是面积小得多的中牟泽,长得茂盛的芦苇。鲁肃的阵地立在一片沙丘之上,像一道城墙,挡住了身后孙策的大营,从这里只能看到立在中军的望台。

望台上有孙策的将旗,将旗下有几个人影,应该就是孙策和郭嘉等人。他们和袁绍、郭图一样,正在观战。一想到郭图、郭嘉叔侄分投两方,而且都能成为各自主公的心腹,沮授就有些羡慕。

纵有满腹韬略,得不到主公的信任又有什么用?这是河南人之间的对决,是郭图叔侄之间的对决,就连孙策身上都有袁术的影子,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袁氏兄弟之间的对决,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沮授低下了头。有侍从在沙堆上架起遮阳的帐篷,铺设好坐席、案几,请沮授入座。沮授坐了下来,慢慢品着酒,看着工匠们施工,加固浮桥,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

得知孙坚放缓了攻势,甄俨的压力有所缓解,袁绍放了心,下令高览加大进攻力度,尽快填平鲁肃阵前的壕沟,为甲骑突击创造机会。与此同时,他命令甲骑做好进攻的准备,一旦战机出现,立刻强攻,哪怕有所损失也在所不惜。

高览接到命令,下令步卒发起攻击。他安排强弩手上前掩护,步卒在刀盾手、长矛手的掩护下,赶到阵前施工,填埋鲁肃阵前挖出的壕沟。东南风起,战场上的灰烬直向冀州军的脸上扑来,让他们睁不开眼睛,连高览本人都不得不用手挡着。他们一边冒着江东军的箭雨填沟,一边大骂郭图,还颍川人呢,不知道这时候会刮东南风?亏得草球已经烧完了,要不然肯定会烧着自己。

面对压到阵前的冀州军,江东军在鲁肃、董袭、全柔的指挥下全力射击。就隔着一条沟,不用弩车,普通的四石弩、六石弩就有很强的威胁,特别是掌握在那些甲等射手手中的弩,简直是百发百中,每一声弦响都会溅起一朵血花。冀州军将士被他们射得苦不堪言,一会儿一声惨叫就像鼓点一样,在每一个人的心头震荡、积累,越绷越紧,不断挤压着他们的神经。

见东南风越来越猛,鲁肃又命人在阵前扬灰,混了灰烬的沙土在东南风的吹拂下飞向对面的冀州军阵地,迷得冀州军嘴都不敢张,一张嘴就是一嘴土,只能在心里咒骂。嘴可以不张,眼睛却不能不睁,不少人被迷了眼睛,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况,相互之间的掩护也不够严密,破绽频出,让射手们有了更多的射击机会。

苦战小半个时辰,数百名将士被射杀在阵前,填平壕沟的进展却不如人意。高览见状,命人从辎重营取来装粮食的麻袋,在后方装上土,然后由士卒背着冲到壕沟前,直接扔到壕沟里。这一次,填平壕沟的速度大大增加,鲁肃虽然命令弓弩手全力射击,却还是无法阻止冀州军士卒扛着土包向前奔。冀州军将土包顶在头上,充当盾牌,比盾牌的效果还要好一些。

见射击效果不佳,鲁肃立刻改换战法,命人取来百余只装满石脂的陶罐备用。

壕沟被填平,高览松了一口气,派人通知袁绍。袁绍大喜,再次派甲骑出击。号角声长鸣,一百甲骑冲出了大营,穿过高览的阵地,在阵前一字排开,列成横阵。

“甲什,破——”甲骑都伯举起手中的长矛,晃了晃,厉声大喝。

“破!破!破!”排在最左侧的十名甲士放开马蹄,放平长矛,组成矢形突击阵,向鲁肃的阵地冲去。

鲁肃站在沙丘上,挥了挥手。“弩车准备!石脂弹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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