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833节

满宠没有再耽搁,他派人联络骆统,请他以国相的名义行文扶乐、阳夏两县,招募百姓筑堰,并妥善安排好农忙,尽可能减少损失。与此同时,为了保证应募百姓的体能,还能筹备大量的粮食和酒肉。

不出满宠所料,了解了支付方法后,骆统几乎没有犹豫,一口答应。他亲自赶到阳夏、扶乐,四处奔走,发布命令,向百姓们解说招募条件。陈王宠赴京师任宗正,陈王的子女又远赴南阳游历,骆统就是陈国最有威信的人,不管是世家还是普通百姓都信任他,再加上这么优厚的招募条件,他很快就招募到了一万多丁男丁女,集积在扶乐城外,浪荡渠边。

几乎在同时,梁相吕范也收到了类似的命令。不过他那边出了点意外,他把这个机会让给了桥蕤,桥蕤直接调了一万屯田兵筑堰,将调拨给吕范的越布一口吞了,囤积起来,准备转卖得利。可是他的吃相太难看了,连太守府的掾吏想分一杯羹都不行,结果掾吏们把消息捅了出去。

吕范镇守睢阳数年,睢阳世家一直很支持他,至少没有人跳出来和他作对,现在有这么大的好处,吕范却一点也不分给他们,全拿去讨好桥蕤,他们咽不下这口气。以桥蕤从弟桥羽为首的睢阳大姓闹到了吕范面前,向吕范抗议。他们对吕范说,如果不能雨露均沾,恩泽共享,以后你吕相做什么事就别找我们了,全由桥蕤承担吧。

吕范一时失策,后悔莫及。让他向桥蕤讨回那些好处,他不敢。让他不理会睢阳世家,他也承担不起后果,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得向孙策请示,希望孙策能再拨一些越布份额,让他安抚睢阳世家。

第1331章 白马义从

颍阴城西,狼陂。陂中波光粼粼,莲叶田田。陂边绿草如茵,野花朵朵。沿着陂有一道曲曲折折的小道,道旁种着柳树。柳叶碧绿,柳条如丝,随风摇摆,一派暮春景色。

公孙续信马由缰,用手中的长矛无聊地拨打着头顶的柳条、路边的野草,将一朵朵盛开的小草打碎,对眼前的无边春色全无半分感受。“真热啊。”他叫着,解开胸甲,扯开衣襟,露出湿漉漉的胸膛。春风一吹,终于有了几分凉意,但心中的焦躁却未减半分。

“怎么也没来几个髡头让我砍一砍,出出鸟气。”

一旁的白马义从们笑了起来,一个满脸虬须的中年骑士说道:“少君侯,髡头你是指望不上了,杀胡令一出,哪个胡狗敢落单?”他四周看了看。“真要手痒,我们走得远一点,找个僻静的村落……”

话音未落,公孙续的眼睛横了过来。“你什么意思,想害我被赶回去?”

那骑士尴尬地咂咂嘴,连忙说道:“少君侯,我可没这意思,我这不是……”

“这里是中原,不是幽州,你们收敛一点。要是谁背着我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真要出了事,不是丢你们自己的脸,而是丢我们幽州人的脸。难道我们幽州人还要被凉州人笑话一辈子不成?”公孙续愤愤不平。“刘备那大耳贼,坑死我了。”

提到刘备,白马义从们都有些恼火。刘备来中原时间不长,但轻于去就,在豫州的口碑极差,因为同是幽州人,公孙续等人受了牵连,就连孙策都知道了这件事,特地提醒他耐心一点,不要与百姓发生冲突。百姓也就罢了,公孙续与他们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可是隔三岔五的被马超奚落,这让公孙续很不爽。

凉州人都是羌贼,马超就是羌种,居然还敢笑话我?公孙续不服,但幽州人的名声被毁在先,论武功,他也不是马超的对手,纵横北疆的白马义从在渡海时损失大半,只剩下三十余骑,也没法和马超率领的白毦士较量,处处吃瘪,搞得公孙续憋了一肚子的火,无处发泄。

今天孙策在颍阴暂驻,要会见不少宾客,暂时不能行军,公孙续两三恳求,主动担任游骑,出营打探情况,在城外转转,散散心。如果能遇到麹义派出的游骑,交交手,砍几颗首级,也能出一口闷气。

可是他也清楚,这种可能性很小。麹义的主力还在昆阳、父城一带,离颍阴至少两百里,就算麹义再谨慎,也不会把游骑安排这么远,靠杀人解闷的想法大概率会落空,所以义从骑士才会提那样的建议。不过公孙续心里清楚,这里不是幽州,他也不是什么少君侯,他就是一个人质,惹恼了孙策,就算不砍他的首级,赶他回幽州就够他难受了。

父亲公孙瓒处境艰难,需要孙策的支援。一想到幽州的形势,想到刘和已经回到了幽州,公孙续的心里就很不是滋味。

“少君侯,你看。”一个骑士突然举起手。

公孙续沿着骑士的手指看去,见几个骑士在远处的树影之中若隐若现,如果不是他们视线好,又习惯了在草原上搜寻敌人,对胡骑的习惯非常熟悉,还真不容易发现。

青色的狼旗,发亮的髡头,公孙续找到了熟悉的感觉,这是胡骑,绝对是麹义的部下,孙策部下没有胡人骑兵。“今天来对了。”公孙续迅速拉好衣服,系上胸甲,戴好头盔。“他们说城西这个陂叫狼陂时,老子还说这地方哪儿的狼,没曾想真让老子碰上了。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别让一个胡狗跑掉。”

白马义从们也精神起来,抓紧时间整理衣甲武器,准备作战。不过他们身负保护公孙续安全之责,不敢大意。“少君侯,胡狗们吃过亏,都小心了,一队游骑少则五十人,多则百人,我们才三十几个,未必是……”

公孙续转头看着那骑士,一口唾沫唾在他脸上,破口大骂。“未必是对手?你竖子是不是想说这个?我怎么说你才好,到这儿几个月了,你还没回过神来。你看看我们身上穿的,手里拿的,哪一样不比在幽州的时候强?又轻便又结实,除了战马没有马铠,我们和甲骑没什么区别,还怕几个胡狗?你要是怂了,躲到一边去,以后不准自称是白马义从。白马义从丢不起这个脸。”

那骑士被骂得满脸通红,也急了,策马冲了出去。“怂的不是白马义从,老子今天非砍几颗髡头不可。”

“这才对嘛。”公孙续咧着嘴大笑,也踢马冲了出去。

片刻之间,三十多名白马义从已经收拾停当,跟着公孙续开始冲锋。他们都是公孙瓒从白马义从中挑选出的精锐,个个能骑善射,使得一手好长矛,装备了新式甲胄、军械后,天天跟着白毦士一起训练,比在幽州的时候还要刻苦,状态极佳,只是一直没有实战的机会。

现在机会不期而至,他们都有些兴奋。不过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很快在加速奔跑中形成冲锋阵型。他们不顾公孙续的反对,由几个武艺最精湛的骑士冲在前面为锋矢,护住公孙续。公孙续气得破口大骂,甚至用手中的长矛去抽打他们也无济于事。

三十余骑卷起一道狂飚,绕了一道弧线,向树林中的游骑杀去。

几乎在同时,近百骑从树林中杀了出来,有的举着长矛,有的举着环刀,更多的举着弓箭。这些游骑是麹义部下的匈奴骑兵,早就发现了公孙续等人,但他们没当回事,他们对中原的骑兵一向有很强的优势心理,认定只要不短兵交接,仅论骑射,他们稳占上风,尤其是在这种有数倍兵力优势的情况下。

双方相距离六七十步时,骑士们松开了手中的弓弦,箭矢飞驰而来。一息之后,匈奴骑兵的箭射到了阵中,所有人都举起了绑在左臂的小盾,护住面门和马头。丁丁当当一阵脆响,火星四溅,除了有几匹战马中了箭之外,其他的骑士无一人受伤。

南阳新甲,名不虚传!公孙续心中大定,举起铁矛,大吼一声:“举旗!举我白马义从的战旗!”

“喏!”白马义从大声应喏,抖开了卷在矛杆的战旗。战旗迎风展开,一匹白马前蹄腾空,昂首长嘶。

第1332章 全军覆没(求保底月票!)

相比于披了新甲的白马义从,这些只有简单札甲甚至皮甲的匈奴骑兵损失不少,二十余人中箭,七八人落马,对手不仅射艺精准,所用箭矢的破甲能力也很强,札甲、皮甲根本无法提供有效的防护,中箭便受伤,如果是要害中箭,几乎当场失去战斗力。

匈奴人惊骇不已。如此强悍的骑射能力不像是中原骑兵所能拥有的,中原骑兵更喜欢持矛突击,骑射不是他们的长项。等白马战旗展开,迎风呼啸,所有的谜团都得到了解答,对面的骑士根本不是普通的中原骑士,而是威震北疆的白马义从。

“白马义从!”有几个匈奴骑士异口同声的惊呼道。

白马义从这四个字像无形的利箭,射在每个匈奴骑士的心上,射得他们心神大乱。刹那间,他们忘记了自己身在豫州,还以为回到了草原上,与白马义从迎面相撞,下意识地打算逃跑。

冲锋的阵型不期间出现了一丝犹豫,一丝混乱,失去了一往无前的必胜信心,锐气大减。

公孙续和白马义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们紧紧的把握住了这个机会,手不停挥,连射两三轮箭后,端起了手中的长矛,与匈奴人迎面相撞。

“杀!”冲在最前面的几名骑士异口同声的大吼,将长矛紧紧的挟在腋下,对准迎面而来的匈奴人,身体前倾,借着马力刺出。

“噗!”锋利的矛头轻而易举的刺穿了匈奴人的胸甲,洞穿了匈奴人的身体,匈奴人发出凄厉的惨叫,被挑落马落,随即又被纷乱的马蹄踩踏,惨叫声嘎然而止。

三十余名白马义从如同一柄锋利的短剑,势如破竹的撕开了匈奴人的阵势,十余杆长矛此起彼落,“噗噗”之声不绝于耳,二十余名骑士举起角弓,箭矢如蜂,又快又准,一个又一个匈奴骑士中箭。如此近的距离,对这些白马义从骑士来说几乎不用瞄准,怎么射怎么中,区别只在于能否射中要害,一箭毙命。

双方交错而过,又迅速分开,不约而同的减速,拨转马头,准备下一次冲杀。

双方之间的百余步空地上,倒着三十多具尸体,放眼看去,几乎全是髡头匈奴人,只有两三个是身穿精甲的白马义从,但他们并没有死,只是受了伤,被对手从马背上撞了起来。双方刚脱离接触,他们就爬了起来,迅速背对背,做好步战的准备。

匈奴人也有几个活着的,但他们都受了伤,没有一个能站起来迎战。白马义从们见状,二话不说,扯过一旁的空鞍战马,翻身上马,转身向正在整队的匈奴人发起冲锋。匈奴人正在转身,还没有加速,见他们冲来,有几个骑士上前迎战。

事起仓促,来不及射箭,双方只能靠手中的刀矛拼命。这些匈奴骑兵也算是精锐,可是在强化训练了几个月的白马义从面前,他们根本没有还手之力,转眼之间,几个骑士落马,白马义从骑士咆哮着,策马杀入阵中,杀得匈奴人阵势大乱。

公孙续等人见状,立刻发起冲锋。

以整击乱,以强击弱,公孙续的优势更加明显,有了孙策提供的军械、甲胄,白马义从如虎添翼,战斗力飚升,即使以一敌二也毫不畏惧。匈奴人虽然人数占优,却被打得抱头鼠窜,仅仅两个回合就落了下风,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他们只坚持了很短的时间,就有人开始逃跑。

打不过就跑向来是草原民族的基本战术,已经深入骨髓,根本不用任何人下命令。面对如狼似虎的白马义从,这些匈奴人选择了相信本能,不约而同的选择撤退。

但他们忘了这里是中原,不是草原。比起一望无际的草原,这里的草木更加茂盛,战马无法全力奔跑,没走几步就被杂草缠住马蹄,或者被地上的灌木割伤,有的更是误入淤泥之中,动弹不得,沦为白马义从的活靶子。

即使是那些顺利加速的骑士也没能逃脱厄运,反而因为背对白马义从吃尽了苦头。白马义从的战马都是精挑细选的好马,速度丝毫不亚于匈奴人的坐骑,匈奴人想拉开距离,再用手中的弓箭反身射击,但往往他们刚刚返身,还没来得及拉弓,白马义从已经追到身后,直接将他们挑落马上。纵使有人射出了手中的箭,除非射中了白马义从的要害,让他们失去战斗力,否则只会激怒白马义从,让自己死得更惨。

匈奴人被杀散,白马义从也迅速散开,分头追击。

和白毦士一起训练的好处之一就是熟悉中原的地形,让他们不仅能在大道上奔驰,还能沿着狭窄的阡陌飞奔,及时跳过水渠,即使是进入松软的麦田也能保持一定的速度,不会手忙脚乱,更不至于马失前蹄。当初开始这样的训练时,他们可是吃了不少苦头,现在总算是尝到了甜头,天生就擅长逃跑的匈奴人在他们面前笨拙得像被打断腿的兔子,弯下腰就能捡。

公孙续兴发如狂,手中的长矛使得虎虎生风,战马往来奔驰,追上一个又一个匈奴人,公孙续只要刺出手中的长矛就能将他们杀死,在锋利的长矛面前,那些简陋的札甲、皮甲如纸片一样不堪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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