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490节

“足下好深的心计。”

“一般一般。”祖郎嘿嘿笑道,长刀在手中耍了个刀花,轻松写意。

“能否容我换个兵刃?”

祖郎哈哈大笑。“当然可以。我也想和你公平一战,总是欺负你也没意思,就怕你拿不出这样的宝刀。不如你投降,我请孙将军送你一口。”

太史慈也不吭声,走到一旁,将双戟交给张仲,拔出腰间长刀,砍了几杆粗大的翠竹,砍去顶头的枝梢,留下两丈左右长短,拖着一根回到阵前,双手握持,对着祖郎,微微用力抖动,竹杆连着枝叶抖动起来,在两人之间布下一道浅浅的绿影。

祖郎脸色有些难看。隔着竹影,他打量着太史慈,苦笑道:“足下好深的心计。”

“一般一般。”太史慈原话奉还,舞起竹矛,上前抢攻。

祖郎暗自叫苦,却不能退,只得用盾牌护住面门,左躲右闪,想从侧面抢攻。正面的竹枝茂密,就算战刀锋利,连够砍断枝叶,但残存的竹枝、竹杆依然有杀伤力,如果刺中脸,甚至能让他破相,从侧面发起攻击才能避免这样的伤害。

太史慈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他谨慎地保持着节奏,一刺即收,不让祖郎有突破的机会,耐心的将祖郎赶往逼仄之处。祖郎也发现了这一点,几次抢攻都没能得手,反被竹枝刮破了好几处,险些戳中眼睛,一时狼狈不堪。

见祖郎不复从容,太史慈反占了上风,山贼们欢呼起来,有人开始喊太史慈的名字,为他打气。

陈败也松了一口气,但心情却不怎么好。太史慈武功好,又聪明,几天功夫就成了无数人拥戴的英雄,一呼百应的日子不会远了。这铜官山不再是他们的铜官山,马上就要成为太史慈的铜官山了。

祖郎与太史慈纠缠了片刻,虽然砍断了不少竹枝,连竹竿都被砍断了一截,但他很清楚,这不是长久之计,太史慈还备着好几根呢,这满山遍野的都是竹子,刀再利也砍不完。

“停吧。”祖郎哈哈笑道:“这局算你赢了。”

太史慈冷笑一声:“足下如果不服,可以继续。”

“我也砍根竹子,和你一起像小儿似的互打?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祖郎还刀入鞘,招招手,一个亲卫跑了过来,递上一口普通环刀。祖郎接在手中,敲敲盾牌。“行了,我不欺负你,这口刀是普通兵刃,你我各凭真本事,分个高下。”

太史慈欣然从命,扔了竹竿,重新取过双戟,正式与祖郎通报姓名,战在一起。

这一次两人武器相当,谁也不取巧。祖郎时而固守,时而猛攻,太史慈舞动双戟,攻守兼备,杀得难分难解,不相上下。祖郎常在山地,身形矫健,即使是在山坡上也纵跃如飞。太史慈没有他那么花哨,但他如一棵青松,稳稳地立足,双戟八面来风,不管祖郎从哪个方向发起攻击,他都能及时化解。

双方将士看得兴高采烈,不时大声叫好,一时竟忘了战斗,只当是在看一场高手比武。

两人苦斗数十合,不分胜负,都有些气喘,不约而同的猛攻两招,撤了出去。祖郎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倒持长刀,拱手道:“只当足下射艺出众,没想到短兵也这么强,佩服佩服。”

太史慈也收起双戟,还了一礼。“足下刀法精湛,慈也甚是钦佩。江东多健儿,名不虚实。”

“嘿嘿,我也就短兵步战能和你较量一下,射艺差你太多,骑战更不如你。不过孙将军麾下勇士如云,你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无法取胜。不如弃暗投明,孙将军一定会既往不咎,待你如心腹。跟这些山贼混有什么意思,他们还能比我祖郎强吗?我都不是孙将军对手,他们更不行。”

太史慈迟疑了一下。“多谢大帅一片好意,不过在下受人之托,不敢有负,只能奋力与孙将军周旋了。”

第769章 献计

朝阳洞。

夜色已深,沿中点着数十枝火把,将洞中照得通明。几十名山贼将领聚在一起,大呼小叫,开怀畅饮,为太史慈庆功。找到了祖郎的藏身地,几天来的紧张终于可以放下了,他们都很兴奋。

山贼们很激动,不断有人过来向太史慈敬酒。今天这一战如果没有太史慈,他们的损失会更大,尤其是万秉,没有太史慈的及时掩护,他很可能就回不来了。他拉着太史慈一连喝了几杯,连声感谢。

太史慈谦虚了几句。“将军不必如此,孙策部下骁勇,军械精良,前些天我也吃了亏的。”

万秉连声赞同。他一度带着亲卫冲到祖郎的阵前,眼看着就能建功,没想到祖郎带着亲卫一个反扑就险些要了他的命,颜面尽失。太史慈这句话算是给他解了围。与其他人比起来,祖郎身边的亲卫装备更好,战斗力也更强。“是啊是啊,他们的军械太好了,孙策财大气粗,我们比不上。”

太史慈看看正在狂欢的山贼将领,沉默了片刻。“二位将军,我有一句话,可能不太入耳,但是事关寨中数千将士的生死,敢请二位大帅一听。”

陈败不置可否,万秉却连声催促。太史慈说道:“今日一战,祖郎虽然有地势,有军械之利,但他的优势不仅于此。”

万秉不解。“还有什么?”

“不知将军有没有注意到,祖郎的部下全是青壮,而且配合非常默契,训练有素。”

万秉仔细回想了一番,觉得有理,连声附和。陈败也默默地点了点头,看着手里的酒杯不吭声。

“二位将军觉得以这样的标准,你们能挑出多少人?”

万秉和陈败互相看看,不约而同的苦笑。万秉抬起一只手,张开五指,想了想,又收起两根。“大概也就是三百多人吧,不会再多了。”

陈败也叹息道:“怪不得孙策留下祖郎一个人,自己去打吴县了。祖郎原本可是有三五万人的大帅,实力比我们强多了。现在只挑了二千人,自然全是青壮,我们这些人哪是对手。就算把这附近的七八伙人全部加起来也未必能行。子义,你说,我们该怎么做?”

“将军言重了,我奉刘使君之命到此,就是为了辅佐二位。为二位出谋划策,效犬马之劳,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荣幸。我虽然来的时间短,但从二位将军到普通士卒,都把我太史慈当兄弟,我非常感激,不忍看到任何一个人损伤,这才斗胆进言。有唐突之处,还请二位将军见谅。”

万秉一拍大腿。“咦,你看你说的。既然是兄弟,就不能这么见外。我这条命都是你救的,你再这么说,我可就生气了。老陈,你说是不是?”

陈败应道:“没错,子义,你有什么想法就说吧,我们一起参谋参谋。”

太史慈又谦虚了几句,这才说道:“精兵的好处自然不用说,但精兵也有精兵的劣势,人数太少,一旦战场范围太大,就无法兼顾。祖郎只有两千人,他能控制铜官山,但他却无法兼顾伏虎山、石门山一带,只能各个击破。但二位将军别忘了,来攻铜官山的不仅是祖郎,还有孙策。孙策先在山中练兵,随后又出山去了吴县,二位将军有没有想过,如果他攻破吴县,带着吴县的郡兵到此,你们还能幸免吗?”

万秉和陈败的脸色登时变了。他们知道自己的实力,也知道吴郡的实力。吴郡有十三城,总共十六万户,有三分之一的人口在吴郡,阳羡不足万户,但吴县却有五六万户,有钱有势的大家族更是大多集中在吴县。吴郡太守随即可以召集三五万人作战,如果他们不是与许淳相联系,许贡早就收拾他们了。现在许淳被孙策收拾了,他们还派人袭击过孙策的船队,孙策岂能放过他们。

正如太史慈所说,铜官山、伏虎山、石门山看起来面积不小,可要是孙策真带着吴郡的郡兵进山征剿,他们迟早要被赶尽杀绝。

“这……孙策才几千人,能拿下吴郡?”陈败将信将疑,脸色却非常难看,连手里的酒杯都拿不稳,泼得到处都是。他们不太了解孙策过去的战绩,但是他们知道孙策就是吴郡人啊,连陆康都和孙策关系那么好,其他吴郡世家还能不帮着孙策?没有吴郡世家的帮衬,许贡不用打就废了。

太史慈慢慢地呷着酒。他不想再吓唬这两个山贼,凡事都有个度,真要把孙策过往的战绩一说,弄不好这两人会直接投降孙策,他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陈败和万秉商量了一番。万秉对太史慈已经五体投地,毋须多言,陈败虽然不甘,也知道情况严重,只得向太史慈求救。太史慈最后提出一个建议,派人和丹阳、会稽的山贼联系,抓紧时间收拾细软撤离,尤其是老弱要先走。铜官山、伏虎山、石门山这片山是独立的,与故鄣以南的大片山区之间有一片平地,如果孙策派人控制了这片地区,切断了退路,再想撤可就难了。

听说要放弃经营了这么久的铜官山,不仅陈败舍不得,万秉也难下决心。太史慈也不催他们,只是劝他们先与丹阳腹地的山寨联络,做好准备。万秉、陈败商量了很久,勉强应了。

太史慈端着酒杯,和山贼们一起喝酒,直到半夜才散。张仲陪着他走在山路上,回太史慈的住处。周围一片安静,连虫鸣声都没有。太史慈觉得有些异样。他想了想,转头看着张仲。张仲是个嘴闲不住的人,他已经习惯了张仲时刻在耳边说些什么,今天张仲一言不发,实在古怪。

“怎么了?”

张仲停住脚步,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接连叹了几口气。“将军,我们真的要走吗?”

太史慈瞅瞅张仲。“你全听到了?”

张仲点点头。“我是做斥候的,耳朵比一般人灵。你和二位大帅说的话,我全听到了。”

“你不想走?”

“我……”张仲迟疑了片刻,转头看着太史慈,嚅嚅地说道:“将军,我不想做山贼了,我想……回家。我阿翁前天进山来了,我要是回家的话,能……能得好几亩上好的水田呢。”

太史慈看着张仲,刹那间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张仲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险些摔下去。太史慈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张仲汗如雨下,颤声道:“将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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