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1839节

能有今天的地位,他已经很意外了,不敢奢望太多。

“仆射对接下来的战事有何高见,能否赐教一二?”

朱桓性情高傲,却不傻。刘晔接管军权的时间虽短,却能迅速稳定军心,又将阵地守得严实,可见他对当前的形势有着极为清晰的判断。不趁着这个机会请教,那太浪费了。

孙权是天子的亲弟弟,可以越级请求刘晔协理军事,他却没有这个资格。交接军权后,刘晔很快就要返回行营,想请教都没机会。刘晔返回行营后,天子一定会问他相关的情况,如果知道刘晔有想法,他却没有向刘晔请教,说不得便会低看他一等,觉得他骄傲自负,难成大器。

刘晔转头看看高耸入云的摩天岭,沉吟了片刻,又收回目光。

“指教不敢当,倒是有一点粗浅的意见,不知前将军有没有兴趣听?”

朱桓恭恭敬敬的施了一礼。“请仆射指点。”

“前将军来之前,想必已经对摩天岭的形势了如指掌。在你看来,有几处可攻?”

朱桓略作思索,伸手提了指,说了几个地名。诚如刘晔所说,摩天岭的地形已经刻在他的脑子里,蜀军防线虽长,但大多易守难攻,真正有进攻可能的也就是那么四五个地方。

“前将军打算分兵几路?”

朱桓愣了一下。他本来是打算每个地方都安排一些人进行攻击,只是兵力会因地形不同有多有少。可是听刘晔这个意思,显然并不支持这么做。

见朱桓不说话,刘晔又道:“几路虚,几路实?”

朱桓灵光一闪,哑然失笑。他再次拱手,语气越发热情。“仆射,我打算分兵六路,五路虚,一路实,五虚出击,一实在手。这五个战场,一个个的试过去。如何?”

刘晔哈哈一笑。“前将军不愧是跟随陛下多年,深谙虚实之道。五路虚指,一路实掌,虚随时可以化实,如握拳伤人。实亦随时可以化虚,如弹指要害。甚善。既然如此,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等着喝将军的庆功酒吧。”

朱桓只是灵机一动,其实并没有太明确的方案。刘晔看似什么也没说,其实却为他点出了要害,他一下子明朗了很多,对接下来该怎么做有了大致的方向。

朱桓越看刘晔越崇拜,越觉得孙权脑子有问题。

有这样的人做军师,居然还会败?就算打不赢,至少也不会败啊,而且还败得那么难看。

当晚,朱桓设宴为刘晔送行,抓住机会向刘晔请教。如果不是担心别人说闲话,他真想向天子请旨,将刘晔留在军中。张玄虽然也不错,可是和刘晔相比差得太远了。

朱桓亲笔写了一封奏疏,盛赞刘晔。

——

次日一早,刘晔起程,返回南陵滩行营。

廖立随行。

孙权重伤,被连夜送往行营之后,廖立没有了依托,连进入大帐的机会都没有了,只能在自己的大帐里看书、发呆。没人拦着他,但他却没有尝试离开。为什么不走,留下来又能干什么,他心里也不清楚。

当刘晔来通知他,他却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走了一天的山路,刘晔也没和廖立说一句话。夜幕降临时分,回到南陵滩行营,进了中军大营,在中军大帐等候通传时,刘晔挪了一步,与廖立并肩而立。

“公渊是武陵临沅人?”

“是。”廖立很谨慎地回了一句。

“认识零陵刘子初吗?”

廖立迟疑了刹那,便应声点头。“认识。”

刘晔笑笑。“我曾与刘子初同殿为臣,甚是投契。论军事,我略逊一筹。论经济,子初风格卓然,非等闲可比,我甘拜下风。至今想起当年辩论之事,仍然记忆犹新,宛如昨日。”他叹了一口气,又道:“只可惜子初去成都后便失去了联络,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天子重贤臣,以他的才华,当大有用武之地。”

廖立微怔,随即变了脸色。他正想说着什么,里面有人出来,传刘晔入帐。刘晔笑着点点头,举步进帐,廖立独自一人站在帐外,心跳如鼓,面赤如火。

自以为谋划周密,天衣无缝,哪知道破绽如此明显,一开始就被人识破了,简直是丢人丢到家了。

廖立在帐外站了很久,一直到帐中有人出来,通知他入帐见驾。他左右看了看,没看到刘晔的影子,鼓起勇气,问了一下来传旨的郎官,才知道刘晔已经见驾完毕,走了多时。

廖立自知失态,更加窘迫。入了帐,见孙策坐在案后,正与郭嘉说话,迟疑了一下,上前跪倒在地,大礼参拜。孙策起身,从案后绕了过来,走到廖立面前,背着手,打量着廖立。灯光从他背后照来,身影像无形的威压落在廖立背上,让他喘不过气来。

“廖君,朕将弟弟托付给你,你却辜负了朕啊。”孙策幽幽地说道。

廖立再拜叩首。“立愧对陛下,愧对长沙王,请陛下给立一个机会,将功赎罪。”

第2551章 半年为期

朱桓有本部中军将士五千,又接管了长沙郡国兵、沈弥、李异等人的降卒,总兵力有一万两千多人,与岭上防守的蜀军兵力大致相当。

娄发在牛马岭之战中被俘,生死不明。沈弥被孙权连累,意外战死。几名降将只剩下李异一人,多少也有些不安。朱桓到任后,与李异交换了意见,让他暂时撤回牛马岭休整。

至于沈弥残部和孙权留下的长沙郡国兵,朱桓进行了整顿。从自己的亲卫营中挑出一百多人,到各营担任都尉、曲军侯等中下层军官。又根据之前的军功记录,对原本立了战功,却还没得及嘉奖、提拔的将领进行了调整,该提拔的提拔,该嘉奖的嘉奖。

寇英就是典型的例子。他原本只是一个楼船都尉,指挥两艘楼船作战。几个月前的水战时,他率部击败李异、谢旌,却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未能全胜。又因出言不逊,惹恼了孙权。孙权勉强气消之后,也只是赏了他一些财物,却没有升他的官。半个月前,他奉命弃舟登陆,奔袭牛马岭之后,牵制了黄权的兵力,却没有斩首之功,同样没能升迁。

朱桓综合了他的前后战功,提拔他为校尉,指挥一营千人作战。

寇英大喜,士气高涨,积极献言献策。

经过一番整顿,朱桓将孙权留下的烂摊子收拾好,以千人为单位,分为五部,各负责一个点,进行试探性进攻。又从中军抽调两个营,为左右两部,一部负责两三个点,轮番替换。一旦哪个战场出现战机,负责的中军将士就立刻赶去增援,寻求突破。

朱桓和几个校尉反复解释,明确他们的战术目标,一定要保持节制。没把握的时候,宁可放过机会,也不可轻敌冒进。没有中军的增援,任何人不得与超过本部人马数量的蜀军硬拼,否则就算胜了也没有功劳,败了倒是必须承担责任。

沈弥、娄发的残部也就罢了,长沙郡国兵多少有些不服气。他们觉得大树岭之败是长沙王一个人的问题,不是长沙郡国兵的责任。这么做,有点太小看他们了,简直是把他们当作与降卒一样的废物看待。

朱桓清楚他们的心思,却没说破。只是指示与他们对接的中军校尉看紧点,别让他们乱来。

战斗展开。

最开始的几天,吴军的进攻并不猛烈,只是逼近蜀军阵线,查看地形,大部分时间都在射程以外,偶尔进入蜀军射程以内,也只是对射几箭就走。但他们来得很频繁,白天来,夜里也来。有时候前面的还没走,后面的又来了。

蜀军烦不胜烦,一面提高警惕,加强防守,一面向曹操汇报。

不过大多数人都没当回事,汇报也只是例行公事,并没有请求增援的意思。在他们看来,这些不过是吴军的斥候罢了,最多算疑兵。在黄权击败孙权率领的主力后,他们对吴军的畏惧大大减轻,不少人甚至希望吴军发起真正的进攻,也好让自己展示一下实力。

他们很快就如愿了。

熟悉了地形之后,寇英指挥吴军在一个战场发动了试探性的进攻。进攻虽然并不猛烈,持续的时间却很久。正当蜀军以为是又一次骚扰时,吴军突然大举进攻,数百全副武装的吴军弓弩手从藏身处涌了出来,逼到蜀军射程以内,弓弩齐发,对蜀军进行压制,其中还包括两名手持六石强弩的甲级射手。

蜀军措手不及,临阵指挥的曲军侯第一时间被射成重伤,倒在血泊之中,两名都伯一死一伤,蜀军将士突遭袭击,又失去了指挥,慌作一团,只能各自为战,拼命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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