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1801节

孙策转身取笔,在评议报告上签了字,递还给沮授,又对孙权说道:“仲谋,去准备吧。”端起一旁的酒杯,一饮而尽。

孙权领命,转身出帐。站在帐外,他抬起头,看了看远处的陡崖峭壁,暗自扼腕。这么多山在眼前,怎么就没注意到,白白被那竖子取笑了一场,还是当着皇兄的面。

胡质跟着出帐,见孙权还站在门口,不敢多嘴,贴着帐边,悄悄的溜走了。

帐中,孙策与沮授对坐,看着案上那份已经签了字的评议报告,无奈的摇摇头。

——

孙策采纳了胡质的意见,命人在城东卧牛山的山坡建了两个平台,各安置了一具抛石机,两具重弩。

秭归县城依山而建,就像一只葫芦嘴冲着卧牛山的葫芦,县寺在城的东北角。这两个平台建好后,居高临下,直接威胁县寺,引起了城中的巨大恐慌。

文布派人出城争夺制高点,与娄圭部交战。

胡质的建议虽说威慑的意义大,实际作用有限,对娄圭来说却是不小的加分。娄圭本以为自己就是站在山坡上看看戏,最多让弓弩箭射些箭,助助声势,现在发现还有争功的可能,岂能让文布得手。

经过几次争夺,文布损失了两百多人,还险些被娄圭趁势反击得手,抢入城中,不敢再试,只得让部下小心,甲盾不离身,走路贴着城墙,不要被山坡上的吴军射手看见。

被娄圭抢了风头,孙权更加着急。

进攻秭归的战斗终于打响,载着抛石机和重弩的楼船驶入江湾,直逼秭归城下,发起了覆盖式的打击。铁丸和重箭像雨点一般落下,瞬间将城头及城墙下的民房砸成废墟。就连青石筑成的城墙都被砸得颤抖不已,石板被砸裂、砸碎的声音不绝于耳,仿佛能让人看到裂纹在石板上蔓延、滋生。

山坡上的抛石机和重弩也发动了攻击,东西夹击,整个秭归城都在吴军的射程以内,城中守军无处可逃,伤亡惨重,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

战前准备了近一个月,真正进攻却只用了半天时间,从开始的那一刻起,胜负就已经决定。

仿佛是为了示威,吴军持续了近半个时辰的打击,几乎将整个秭归城夷为平地。当孙权率部冲入城中时,除了城墙,秭归城里已经没有一间完整的房屋。文布、邓觊等人龟缩在城墙角落里瑟瑟发抖,不少人已经吓得失禁,屎尿横流,臭味薰天。

看到这一幕,沈弥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两腿之间凉嗖嗖的。

文布、邓凯等将领被俘,家产被抄没,家中男女没为官奴婢,男的分到辎重营做苦力,女的负责煮饭洗衣,其中姿色出众的会被将领选去侍寢。征战在外,能带家属从军的毕竟是个别人,大部分将领常年夫妻分居,释放生理需求也是人之常情。

收拾完战场后,孙策从俘虏中挑了一些人,让他们去丹阳城、夔城劝降。

沈弥主动请缨,去丹阳城劝降娄发。

娄发举城而降。

很快,夔城守将刘阖也降了。

秭归县全境平定。

——

孙策论功行赏,迁孙权为征西中郎将,统长沙郡国兵两千,沈弥、娄发部降卒千余,再加上部曲五百,共三千七百余人,船三十余艘,西进攻取巫县。

孙权起程的那一天,孙策为他设酒送行。

孙策端着酒杯,抬头看看被两岸青山挤成一线的青天,低头看看船侧湍急的江水,叹了一口气,伸出手臂,将杯中酒缓缓倾入江中。

“这一杯,敬父亲。”

刹那间,孙权有些走神,随即又反应过来,也将杯中酒倾入江中。“愿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臣弟此去,破巫县,取益州,不负皇兄所托。”

孙策又满上一杯,向孙权示意。“这一杯,敬兄弟。在家是兄弟,在外是君臣。从现在开始,你是统兵西征的中郎将,我不能再袒护你。胜有赏,败有罚,一切都有军法。愿你能记住父亲的教诲,戒骄戒躁,小心谨慎,像叔弼、尚香一样,做一个真正的名将。”

“谢皇兄。”孙权双手举杯,躬身一拜,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谢陛下。”

孙策也将酒饮尽,转身对着沈弥等人。“尔等虽说新降,家属尚在成都,反对尔等出战者不少,是吾弟长沙王力谏,这才让尔等随行。愿尔等莫要辜负长沙王,否则纵使尔等逃到天涯海角,朕也绝不轻饶。”

他举起酒杯。“请满饮此杯。凯旋之日,朕再设宴,为诸君洗尘庆功。”

有侍从奉上酒,沈弥、娄发互相看看,接过酒杯在手,躬身施礼。“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愿随长沙王斩将夺旗,平定益州。”

孙策喝完酒,扬扬手。“去吧。”

孙权等人躬身再拜,下了楼船,换乘小船,往各自的战船上去。沈弥、娄发各有数百人不等,在孙权麾下为校尉,各有楼船一艘,分别停在远处。

一刻钟后,沈弥的战船率先驶过孙策的楼船前,紧接着,孙权的座舰也驶了过来,打出旗号,向孙策致意辞行,随即举帆鼓桨,卷起雪白浪花,逆水而行。

孙策站在楼船之上,看着孙权的帆影渐行渐远,眼神渐渐凝重。

此一别,再见时还是兄弟吗?

湛蓝的天空飘过一朵乌云,转眼间天就暗了下来,电闪雷鸣,一场暴雨不期而至。

第2527章 法正的局

秭归数城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先后失守,孙策拜孙权为征西中郎将,西取巫县的消息传到鱼复,一时激起轩然大波。不少人建议曹操斩杀沈弥、娄发等人的家属,抄没他们的家产,以儆效尤。

这其中又以赵韪最为积极。

同为刘璋旧部,赵韪对沈弥等人没有一点同情心,反而恨之入骨。当然若不是因为甘宁投降周瑜,他也不会蒙羞,儒将功业夭折。虽说后来一起归附了曹操,仇恨却一直记在赵韪心里,一有机会就喷涌而出。

响应赵韪的人还不少。虽说这些人和沈弥、娄发没什么仇,但也没什么感情。既然沈弥、娄发投降了吴军,成了对手,怎么处置他们也不为过,不妨顺水推舟,说不定还能分点好处。

曹操无动于衷,只是命人将沈弥等人的家属看管起来,却没有进一步的处理。

当务之急不是杀人,甚至不是迎战正在赶往巫县的孙权,而是驻留在秭归的孙策。

法正收到消息,考虑到雨季将至,孙策有可能返回洞庭,减少大量物资运输带来的负担,就近取食,秋收后再考虑进攻的事宜。

这绝不是曹操希望看到的局面。

如果不能一直维持在战时状态,不能让吴国不断失血,蜀国哪有一线生机。

曹操与法正、彭羕等人反复商量,觉得一定要拖住孙策,让孙策停留在三峡之中。除了让吴军承受长途运输的负担之外,万一老天帮忙,汛期洪水直接冲垮了吴军的水师,蜀国就真的翻盘了。

退一步说,如果能让孙策进驻巫县,这五百多里的逆水行舟,也能消耗吴国大量人力、物力,为最后的转机争取一点希望。

法正提议放弃巫县,诱使孙策率主力进驻巫县,在瞿塘峡甚至鱼复一带决战。

彭羕大惊失色,难得地当面表达了强烈的反对意见。秭归被吴军迅速攻克,已经对军心士气造成了沉重的打击,如果巫县再不战而弃,谁能保证军心不乱?鱼复是长江上的最后一道防线,不容有失。如果因为军心乱了而溃败,只怕一发不可收拾,吴军从此长驱直入,益州有崩溃之祸。

面对情绪激动的彭羕,法正面沉如水,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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