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1797节

“是么?”孙策笑了两声。“若是换作朕,朕是不会服的。毕竟,若无抛石机、强弩这样的利器,你那城虽小,也不易攻克。如今你虽然败了,却非战之过,只是运气不好罢了。”

沈弥一时无语,不知如何回答孙策才对。

郭嘉轻摇羽扇。“沈校尉自称罪臣,这是愿降了?”

沈弥应声答道:“愿降。”

“你的家眷还在成都,就不怕他们受牵连?”

“实力悬殊,力战而败,无奈而降。想必蜀王也能体谅,祸不及家人。”

“无奈而降?这么说不是心甘情愿啊。”郭嘉笑嘻嘻地看着沈弥。“听甘兴霸说,你们是至交?”

“承蒙兴霸不弃,相交多年,未因吴蜀对立,贵贱异同,罪臣幸甚。”

郭嘉转头对孙策说道:“陛下,沈弥既是兴霸至交,若是因战败而降,连累了家人,将来不好向兴霸解说。不如释沈弥归蜀,容他安置家人,再作商议。”

孙策点点头。“沈校尉,你意下如何?”

沈弥沉默片刻,再拜。“谢陛下不杀之恩,罪臣感激莫名。”

孙权拱手说道:“陛下,臣有一言,恳请陛下三思。”

“说。”

“陛下宽宏,念及甘安东旧谊,义释沈弥归蜀,以保全其家眷,实是仁心圣德,臣不敢妄议。只是大战未休,敌我未明,以后是不是都照此例行事?甘安东本是巴郡人,在蜀中多年,他的亲友可不少,以后是不是都要擒而后纵?”

孙策微微蹙眉。“以仲谋之见,该当如何?”

“留沈弥在营,充作俘虏苦力,将来破蜀之后,再议其去向便是。被俘而未降,曹操自然没有杀他家人的道理,否则谁还愿为他作战呢?”

孙策稍作思索,点头称是,便命人将沈弥带去俘虏营关押,随即又命孙权去休息、洗漱,准备议事,商量下一阶段的战事。

孙权躬身领命,退了出去。

孙策和沮授、郭嘉交换了一个眼色,苦笑着摇了摇头。

——

攻克江南小城,证明了楼船载大型抛石机和重弩的不可替代,接下来的战斗必然要倚重这些利器。

经过商议,孙策决定先攻秭归。

秭归就在盆地之中,适合驻军,也有展开兵力的空间,附近的耕地也能解决一部分军粮供应,减少后勤补给的压力。拿下秭归城,截断上游,丹阳城、夔城就无援可盼,而他们拥有的战船又无法与吴军搞衡,只能龟缩在溪谷中,不敢入江,投降是迟早的事。

可是攻克秭归的代价不小。

江南小城周长只有二百一十步,秭归城却有二里,仅从面积讲就大近十倍,城中的兵力也非沈弥麾下那五百多益州来的将士可比,城中文布、邓凯等人的数千部下都是附近的夷人,熟悉地形,也有战斗的强烈动机。在吴蜀双方对峙的这十年中,吴蜀不断交换控制权,城中大族却一直没变,他们才是真正的主人。

保护秭归,就是保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被吴军的抛石机蹂躏过一波后,文布也曾派人出城议降,但条件是保证他们的利益,还要像蜀王一样封他们为侯,从政治上承认他们的特权。

孙策当然不可能答应,直接派人把使者轰了回去,让他转告文布、邓凯等人。攻城之前投降,饶你们不死,否则就等着族诛。

孙策清楚,这么做,固然可能震住文布等人,同样也有可能逼着他们负隅顽抗。不过他本来也没指望速胜,更没打算与这些大族妥协,自然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不出所料,文布等人没有再回复,城上却加紧了工事修筑,只剩下一半的城楼被彻底拆掉,用于加固城墙。也不知道什么人给文布出的主意,他居然在城头修起了拒马。拒马虽然不能完全阻挡箭矢,却能对步卒的进攻造成不少障碍。

从瞭望台上看到这一切,孙策命人绘成图纸,让众将思考破解之法。

有人提出用抛石机抛掷铁丸,砸碎这些拒马。方案听似可行,可是经过简单测试,却发现代价极高,要想打开足够步卒进攻的通道,至少需要上万枚铁丸。且不说满地的铁丸将对进攻的步卒造成多大的影响,也不说吴军有没有这么多铁丸,仅是将这些铁丸运到阵前就是一件让人头疼的事。

一枚铁丸重十斤,一万枚就是十万斤,需要好几艘满载的楼船。

不是不可能,只是代价太大。

听完辎重营工匠的分析,几个将领面面相觑。知道作战有成本,却没想到成本会这么大,简直是成倍地往上翻。算来算去,围城反而成了最合算的选择。

诸将分成两派,意见不一。双立各执己见,互相辩驳,谁也不肯轻易让步。

孙策保持了沉默,并要求军师处、军情处内部探讨,暂时不对外发表意见,让诸将充分争论,哪怕是说急了抡拳头开全武行都不管。

理不辩不明。给你们空间,让你们表演。

——

首战得胜,而且是先登之功,孙权的心态一下子放松了很多,不再天天绷着。除了参加诸将的讨论,偶尔也会找孙策说说自己的看法。

这一天孙权来找孙策时,孙策正准备拔锚起航,见孙权来见,便邀他同行。

“皇兄出营巡狩?”

“依目前的形势,汛期之前拿下秭归、丹阳城的可能性不大,需要找一个港口停泊战船。军情处选了几个地点,去看一看。另外,季佐在营里待得闷了,要去写生,顺便带他看看风景。你去不去?”

“季佐来了?”孙权莫名的有些失落。四弟孙匡到了大营,居然没去看他。

“王兄。”孙匡从一旁走了出来,躬身行礼。

跟着他出来的还有徐华和另外一个少女,一起向孙权行礼。孙权想不起是谁,只觉得脸熟,应该是之前见过的,听少女自报家门,才知道是夏侯渊的从妹夏侯宪,不由得又多看了一眼。

多年前,他见过夏侯宪,只是那时候夏侯宪只有六七岁,又瘦又小,很不起眼。如今却是唇红齿白,脸庞红润,身材窈窕,圆圆的脸蛋还有几分婴儿肥,分明是一个含苞待放的花季少女。

见孙权盯着夏侯宪看,徐华很不高兴。“大王,宪姊姊要和四王叔定婚了。”

孙权一怔,连忙收回目光。“是吗?”

“当然是,这次一起来见陛下,就是想请陛下赐婚的,陛下已经准了。”

孙权笑得有些勉强。“那就是你的不对了。既然她要嫁给你四王叔,那就是你的婶婶,你怎么能叫姊姊,岂不是乱了辈份?”

“呃……”徐华哑口无言,随即一脖子。“他们还没成亲呢,等成了亲,我再改口不迟。姊姊,走,我们去看风景。”说完,拉着夏侯宪往外走。

孙权无奈的耸耸肩,自嘲的笑了两声。“没想到季佐都要成亲了,我这个做兄长的真是惭愧。”

孙策瞥了他一眼,示意他一起到外面露台就坐。露台上设了伞,却是天子专用的青盖伞,孙权不敢坐,孙策特诏,孙权才勉强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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