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1489节

“在下胡综,在吴王身边任侍从,奉吴王令,有几句话问王道长。”

王稚心中一沉。“吴王公务很忙?”

胡综微笑着,打量了王稚一眼。“应该比你们的卢夫人忙一些。”

王稚一听就明白了。孙策这是嫌他身份不够,不愿与他对话。他连忙说道:“胡君说笑了,嗣师夫人如何能与吴王相比。只是蜀中遥远,嗣师夫人往来不便,这才派贫道先行一步。若是吴王有意召见,贫道立刻传书嗣师夫人,请她来江东拜见吴王。”

“这倒不必急在一时。”胡综摆摆手,云淡风轻。“论道法、经义,天师道、太平道也没什么区别。论规模,天师道不及太平道远甚,也就是躲在巴山蜀水中苟延残喘罢了。刘焉能让尔等俯首,曹操也能让尔等称臣妾,我大吴又何必在意。”

王稚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险些当场作作。俗话说得好,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哪有如此当面不逊的。“这么说来,吴王眼中无我天师道立足之地?”王稚沉声说道,手指轻弹,抚上了腰间的剑柄。

胡综瞥了王稚一眼。“久闻王道长剑术不凡,能否请教?”不待王稚同意,他已经笑眯眯地拔出了腰间的长刀,耍了一个刀花,摆出了进击的架势。

王稚眉头紧皱,也有些按捺不住,左手握着剑鞘,大拇指一弹,“唰”的一声,长剑弹出,他伸手握住,向后退了一步,长剑平指。“请胡君赐教。”

“好!”见王稚拔剑姿势与众不同,胡综赞了一声,向前一步迈步,双手握刀,斜斩王稚肩头。王稚看得真切,长剑斜掠,向上反撩。刀剑相交,“当”的一声脆响,正欲挺剑前刺的王稚手臂一麻,暗叫不好。胡综虽然年轻,看起来也不是很强壮,刀势却很猛,这一刀力量很大,他单手握剑,没能撩开,眼看胡综的战刀劈向脖子,只得向后退了一步,竖起长剑,守住门户。

胡综却不给他这个机会,一招得手,立刻抢攻。长刀翻滚,刀风霍霍,卷向王稚。王稚还了两招,却攻不进去,每一次刀剑相碰,他都会吃亏,不得不再向后退,以避胡综锐气。

几步之间,王稚便退到湖边,“哗啦”一声,一脚踩进水中,鞋和衣摆尽湿。

胡综收了刀势,向后退了一步,倒提长刀,拱手道:“失礼,失礼。”

王稚狼狈不堪,脸色铁青。“胡君好刀法,贫道自愧不如,来日再向胡君请教。”

胡综大笑。“道长过奖了。我大吴用刀高手数不胜数,武卫将军许仲康、南阳督黄汉升,都是刀法大家,我这刀法和他们的亲卫比都不配。不知天师道中剑法如道长有几人?”

王稚哑口无言。胡综只是孙策身边的一个侍卫,他却是天师道与卢夫人一辈的长辈,两人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对手,胡综与他比刀只是想提醒他双方整体实力的差距,黄忠受阻于汉中也许并不是无力突破,而是另有原因。

一念至此,王稚心灰意冷。他还剑入鞘,拱拱手,转身就走。

“道长。”

“不知胡君还有什么指教?”王稚停住脚步,转头看着胡综。

胡综扬声道:“若是天师道诚心称臣,就不要心存侥幸,你们没有谈判的资格。天下将定,巴蜀难以独安,天师道若想生存下去,还是早点认清形势为好。”

王稚眉头紧皱,沉默了片刻,转过身来,客客气气地向胡综拱手施礼。“多谢胡君指点,贫道一定转告系师。”

胡综拱手还礼。“道长慢走,不送。”

——

孙策站在将台之上,看着正在操练的中军将士,扭了扭脖子。

“大王技痒了?”郭武笑道。

孙策笑笑。“是啊,看到将士们操练,忽然有些手痒。”他顿了片刻。“官渡之后,我就没与人交过手了。”

“岂止是大王,臣等也有好几年没上阵了。”

“想上阵吗?”

“想,跟着大王上阵最痛快了。”谢广隆凑了过来。“大王,秋后的冀州攻势,你会上阵吗?”

“上阵,上阵,匹夫之勇,岂是王者所宜?”刘晔走了过来,没好气的喝了一声。谢广隆的脸抽了抽,刚准备反唇相讥,刘晔说道:“要不我再陪你打一场?”说着,手便按上了腰间的刀环。

谢广隆嘀咕了一句,阴着脸,悻悻地走开了。孙策看得真切,有些好奇。“怎么,子扬和他打过?”

“稍微切磋了几回,小胜一招。”刘晔漫不经心地说道。

“什么稍微切磋,你就是个疯子。”谢广隆站在远处,急赤白脸的反驳道。“说好点到为止,你却不要命的死缠烂打,自己想死就自己想死,何必害我?”

刘晔懒得理他,对孙策说道:“大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如今身为王者,负天下之重,不宜再像以前一样摧锋折锐,身先士卒。”

“且!当时怎么不劝劝关西天子……”谢广隆嘀咕了一句,见孙策看过去,连忙闭上了嘴巴。刘晔面不改色,充耳不闻,只是目光炯炯地看着孙策,丝毫没有退让之意。

孙策看看他,咧嘴一笑。“看来子扬放下心结了,可喜可贺。”

第2210章 忠与诚

刘晔的眼神闪了闪,柔软了几分。他垂下眼皮,转过头,看着正在演练战法的中军将士。

“先帝之所以战败,就是练得太少。”刘晔突然说道。“大王却是练得太多,战得太少。”

“嗯?”

刘晔沉默良久,一声轻叹。“大王如何看练与战?”

孙策莞尔而笑。“子扬如何看?”

“大王多练少战,为的是减少伤亡,减少消耗,自然有理。不过从全局而言,中军久不出战,必生惰性,好逸恶劳,将来欲战而不可得。边军日重,太阿倒持,非长治久安之计。”

孙策笑而不语,心里却是赞同的。中军是根基,久不出战,战斗力必然下降。秋后的冀州攻势,他准备亲自上阵,正是出于这个目的。即使有事,他不能亲征,也会安排中军轮流上阵,以实战检验练兵效果,证明中军的强大战力。

军队是最重要的暴力基础,不能旁落。历史上,这样的教训太多太深。

“子扬还是坚持速取冀州?”

刘晔点点头,又道:“大王分心内政,欲缓缓攻之,也有道理。刚中而应,行险而顺,以此毒天下,而民从之,不失师之本意。”

孙策瞥了刘晔一眼,心想这人虽然恢复了不少,心里还是没完全服气,话里带刺啊。什么叫毒天下?说得真难听。他正想着怎么反驳,孙皎一身戎装,左手按剑,右手拿着一封公文,快步走了上来,见刘晔也在,他有些意外,点头致意,赶到孙策面前。

“大王,幽州急报。”

孙策接过军报,一边问孙皎有没有归档,一边迅速浏览了一遍军报。军报是太史慈发来的,简雍发现刘备的安排有异常,关羽不知去向,有可能对冀州或者并州采取行动,太史慈希望水师能够协助,威胁涿郡,牵制刘备的主力。

孙策看完,眼角的余光扫向刘晔。刘晔很自觉,走到一旁去了,不知是看将士演练,还是欣赏太湖风光,只是他扶在栏杆上的手却不自觉的轻叩着,笃笃有声。孙策笑了笑,叫道:“子扬。”

“大王?”

“随军月余,还习惯吗?”

刘晔笑了笑。“比起先帝军中,大王的军营虽然俭朴,却还是很舒适的,温饱有余。”

“那你也不能只吃饭不干活啊。”孙策扬扬手中的军报。“先做个军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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