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1451节

“三将军?她……去吴县?”陆议的脸突然通红,又掩饰不住喜色。

“尚香今年十三,有些事该准备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来二去的总要些时间。当然,生儿育女的还早了些,你怕是要先纳一两个妾,你如果不反对,先在羽林卫里挑一个吧。”

陆议窘迫不安,丝毫没有指挥千军万马时的镇定自若。他是孙策身边的人,知道孙策对妹妹的关照,当初孙尚英嫁给曹昂,孙策可是派孟建去昌邑探望,看看曹昂有没有妾,妾是不是良善之辈,会不会威胁孙尚英。现在孙策主动让他纳妾,可真是不容易。

“会稽可能会分成两郡,新郡需要一个郡尉,我想让你去,避两年风头。如果不出意外,豫章也会分成两个郡,你如果想离家远一些,也可以去豫章。”

“但凭大王吩咐。”

孙策和陆议谈了很久,不仅听陆议亲口讲述了整个战事经过,还将刚刚收到的情报对陆议说了一遍。得知长安生变,陆议很关心。他对贾诩不太放心,担心他会因此坐大。从这十年的经历来看,贾诩是一个非常有耐心的人,而且目光长远,擅长布局。眼下的形势很可能就是他处心积虑谋划的结果。

“如果他和曹操联手,挟天子以令诸侯怎么办?曹操急需凉州骑兵,他需要益州的钱粮,一拍即合。”

孙策笑笑。“如果他这么做,在我亲征之前,我一定会先派你出战。”

陆议没有再说什么,见时辰不早,躬身而退。

孙策又独自站了片刻,转身下了楼。他的后宫制度比较随性,但朔望都是在王后殿里过度,今天也不例外。来到王后袁衡房间时,房里正热闹,不仅袁权在,谢宪英也在。见孙策进门,袁权这才意识到时辰不早,看了一眼屋角的漏壶,掩唇笑道:“我们都散了吧,别影响大王休息。”

谢宪英也有些窘迫,起身行礼。

孙策摆摆手,看了谢宪英一眼。“伯阳虽然姓袁,我却是将他当兄弟看的,你转来转去,还是做了我的弟媳,也是缘份。伯阳这次有些出格,你以后要多加管束,别让吕小环那匹野马把他带偏了。”

“谨奉大王教。”谢宪英面红耳赤,有些紧张。“妾一定按照夫人教的驭夫之策,多加管束,不让他再闹出这样的事,让大王和夫人为难。”

孙策目光一闪,看看袁衡,又看看袁权,嘴角抽了抽。袁衡神情尴尬,袁权却抿嘴而笑,孙策一看就明白了,眯了眯眼睛。袁权佯作不知,领着谢宪英出去了。孙策在榻边坐下,袁衡安排人准备洗漱用具,转身关上门,拜倒在孙策面前,一边为孙策脱靴一边说道。

“大王恕罪,姊姊权宜之计,并非有意冒犯大王。”

“是吗?说来听听,姊姊这权宜之计究竟是什么。”孙策盘腿坐在榻边,似笑非笑地说道。

袁衡窘迫不安,不知怎么应对。这时,门开了,袁权捧着水盆走了进来,接过话题,笑道:“驭夫如御马,既要好生喂养,又不能太放纵,听话就给甜头,不听话就抽鞭子。怎么着,大王也想试试,体验一下庶民夫妻的悲喜?”

“难道我还没试过?”

“是吗?谁对大王用过此术?”

“难道不是你?”

袁权蹲在孙策面前,将孙策的脚浸在脚盆里。“在大王的眼里,妾就那么蠢,用对付凡马的手段对付麒麟?”

第2168章 越活越年轻

孙策“噗嗤”笑出声来,抬起湿淋淋的脚,张开脚指,做势去夹袁权的鼻子。“巧言令色!”

袁权轻打了他一下,“啪”的一声脆响。“巧言还有,色却快没了。再过一年,妾就是三十岁的人了,哪里还有什么色。”她偏着头,打量着孙策,似笑非笑。“大王当初不是看中色吧?要不然色衰爱弛,妾该知趣引退,少在大王面前出现,徒惹大王生厌了。”

“既然没有色了,就说说你的巧言。你以为把我比成麒麟就能轻轻带过?在你的眼里,我是那么蠢的人吗?”

见孙策原话奉还,袁权忍俊不禁,笑出声来。她双手环抱于胸前,仰着头,笑盈盈地看着孙策,面如玉盘,眼如新月。“夫子云:唯上智与下愚不移。又云:中人以上,可以语上也;中人以下,不可以语上也。夫妻之道亦是如此。上智如麒麟,不言而明。下智如驽马,言而无用。唯有中人如凡马,驭之得当,可为良驹,建功立业,志在千里。驭之不得当,则为烈马,车翻人伤,毁家灭户。谁来驭之?为人子时,父母驭之。为人夫时,自然妻驭之。大王读《晏子春秋》,不知御者之妻乎?听妻一言,御者而为大夫。”

孙策一时无言以对,盯着袁权看了半天。“你这巧言果然厉害,我看晏子见了你也要甘拜下风的。”

“大王谬赞,妾不敢当。虽说夫子亦云三人行,必有我师,毕竟真能做贤者师的还是少数人。就夫妻之道而言,纵使夫子在世,怕是也不能及大王一二,妾又何敢置喙,用什么驭夫之术?妾虽非上智,所幸免于下愚,又侍候大王左右多年,总能有所进益吧。”

袁衡附和道:“姊姊说得有理,别的不说,男女平等,有哪位圣人说过?明明八古姓皆以女为部,却没有一个人承认女子可与男子比肩,就连夫子也将女子与小人并列。妾等生而有幸,能遇见大王,却不免患得患失,担心大王走得太快,世人跟不上大王,过犹不及,反而不美。”

孙策听出了言外之意。“你们听到了什么?”

“大王,你怕是不知道,你不仅不能和普通男子同仇敌忾,反倒惹了众怒,成了他们的公敌呢。”袁权白了孙策一眼,笑着搬起孙策的脚,放在膝上,用布巾帮他擦干。

“究竟怎么了?”

“怎么了?就因为你提倡男女平等,如今越来越多的女子抛头露面,学文练武,不仅抢了很多男子的事,还让男子纳妾成了一个非常困难的事。常言道,娶妻论家,纳妾论貌,原本很多人纳妾就是图美貌,愿意为妾的也大多是有容貌而家境一般的人家。如今女子可以做事,纵使家境一般,也能自谋生路,自食其力,若是再有些容貌,何愁不能嫁个中意男子,谁还愿意做妾?”

听着袁权说些民间的事,孙策既觉得陌生,又有些熟悉。他想起了二十一世纪,男女一起在职场上打拼,除了极少数精英,绝大多数男人还真不是那些有颜有才的白骨精对手,大女主的影视剧倍受追捧,正是这种世态的表现。汉代虽然已经儒学当道,男尊女卑的观念已经出炉,却还没有大行于世,尤其是民间,女子的地位远比后世高,他提出男女平等也没有遇到太大的阻力,几年下来,效果也比他预期的要好,甚至超过了他的预期。

很多人都觉得女人智力、体力不如男子,能上位都是靠出卖色相,至少是利用性别优势,实际上这都是偏见。论体力,女子的确不如男子,可是论智力,女子不仅不弱于男子,反而略有优势。据科学家研究,在数理逻辑上,男女相差不大,可是在阅读能力上,女子优势很明显,综合而言,女子其实比男子更有智力优势,至于耐心、细致之类的素质,更是女子的长项。

换句话说,如果不存在社会、心理上的成见,公平竞争,对体力要求不高的领域,女子比男子更有优势。汉代既有的学业以经学为主,都能有蔡琰这样的女子脱颍而出,力压群雄,在木学、商学这类非传统学术领域,所有人都在同一起跑线上,女子出头比男子还要容易。

有了谋生的手段,能够自立自足,愿意委屈自己做妾的女子自然少了,至少纳妾的门槛提高了。对高门大户来说,这个影响暂时还不明显,比如杨修,一样可以让谢煚心甘情愿的送上女儿,可是对门户一般的普通男子来说,这个影响就大了。袁权说他成了公敌也许有点夸张,但影响肯定不小,说不定还有些怨气和怨言。

“伯阳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要纳吕小环为妾?”

袁权将孙策的脚放进被子里。“这倒不是。他就是皮痒了,想找点刺激。”

“就和令尊当年在洛阳街头劫人财物一样?”

袁权停住动作,斜睨着孙策,佯怒道:“你还是等他半夜托梦告诉你吧。”话音未落,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好了,妾解释过了,大王愿意信就信,不愿意信,妾就等着大王的惩罚,回去待罪了。”

“别急啊,最近太忙,也没时间和你们聊天。难得有空,多聊一会儿。”

“今天不方便。”袁权眨眨眼睛,转身就走。孙策一把拉住她,一本正经的说道:“不正经。你想哪儿去了,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天,了解一下汝南世家的想法。”

“春宵苦短,大王舍得辜负,妾还舍不得呢。”袁权红了脸,扭过头去。“美人易老,韶华易逝,妾要珍惜每一次机会呢。谈公事,白天更好。”说着,挣脱孙策的手,忍着笑,飘然远去。”

孙策扬声叫道:“那你倒是什么时候方便啊?”

袁权的声音远远的传来。“三天后,妾香汤沐浴,恭候大王的光临。”

袁衡过去,掩上房门,回到梳妆台前坐好,开始卸妆。孙策摇摇头,躺回榻上。“阿衡,姊姊越来越调皮了。”

“那可是大王的功劳,怨不得旁人。”袁衡笑道:“姊姊嘴上说着怕老,心里却是越活越年轻了。妾真是羡慕她,将来若能和她一般,也就心满意足了。”

孙策转过头。“阿衡,别人说这话也就罢了,你说这话,可有点不对。姊姊对你可是全心全意。”

“以前是,现在可不是了。”袁衡脱了外衣,挂在床头的衣架上,又解下孙策的外衣,一并挂好,上了床,掀开被子,钻了进来,抱着孙策的腰,惬意地吁了一口气。“她的心能容一石,八斗归了大王,我和伯阳占一斗,其他人共一斗。”

“噗!”

“大王以为妾言过其实?”

“不,只是……有些耳熟而已。”孙策轻抚着袁衡的背,欲言又止。

袁衡抬起头,瞥了孙策一眼,不安地扭了一下身体,沉吟片刻,又道:“大王想和姊姊说什么,能和妾说说么?妾也许不如姊姊聪颖有见识,可是愚者千虑,或有一得,也许能帮大王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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