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1295节

但是他非常清楚,他不能这么做。

高顺叫来冯成,让他做前锋。对方只有一曲,冯成有四曲,又刚刚在弘农战斗了大半个月,经验和士气都不错,冯成为人又谨慎,中伏的可能性不大。即使遇到麻烦,也能及时送出消息,坚持到他增援。从李肃的描述来看,那些江东军虽然训练有素,却算不上精锐,除了有几个射艺高明的射手之外,和他在衡岭遇到的江东军不能比,应该是洛阳附近的屯田兵。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对李肃格外失望。

冯成领命去了。高顺又叫来薛正,让他就地扎营,休整一日,打探好地形后再前进。冯成谨慎,薛正聪明。与蒋钦交战近半月,薛正进步很快,很清楚在这样的地形扎营应该注意什么。

卢氏入手,却是一座空城。江东军兵力有限,守不住卢氏,却败而不乱,逃跑时还能反击得手。这让高顺对这次任务的艰巨性有了新的认识。特别是想到一山之隔还有孙策及其百战百胜的中军精锐,他就不敢有丝毫大意。

——

徐盛率部赶到白马山,周生与邓信已经立好了阻击阵地,却没有看到他们担心的并州骑兵。

听了邓信的报告之后,徐盛有一种预感。高顺怕是不会来了,至少不会轻率的追击。他很想和陷阵营较量一下,但双方兵力悬殊,对方又有大量的骑兵,阵而后战,他没有取胜的把握。万一战败,折损过重,还会影响宜阳的防守。宜阳是沿洛水进入河南的门户,一旦失守,河南腹地就危险了,鲁肃会非常被动。

他承担不起这样的后果。

不出徐盛所料,第二天中午,斥候陆续送来消息,有千余并州军正在赶来,但是走得不快,很谨慎。在他们的身后二十里左右,还有高顺率领的中军,总兵力在三千人左右。邓信遇到的骑兵不见了,除了一些来回传递消息的信使以外,没看到成建制的骑兵。

徐盛综合了斥候的情报,判断伏击的可能性基本不存在,进攻卢氏更不现实,野战也没什么优势,索性撤回宜阳防守。周生、邓信不是徐盛的部下,但徐盛军职高,接照军法,这种情况下他们自动归属徐盛指挥,听徐盛的命令行事,自然没有意见。

徐盛主动撤出白马山,回到宜阳城,将相关的情况写成报告,通报都督鲁肃,并抄送暂时接管洛阳防务的吕蒙。吕蒙靠得近,很快给出回复,要求徐盛固守宜城待命,伊阙关、陆浑关的防务由他负责,徐盛毋须担心后翼。

高顺收到消息,命令秦谊率领千人驻守卢氏,其他人赶到宜阳城下,准备展开对宜阳的进攻。李肃也率领骑兵赶来,负责对周边形势的侦察。上次吃了亏,他小心多了,倒也没再出什么纰漏。

三天后,高顺率领五千步骑到达宜阳城下,向徐盛发出邀战。徐盛根本不理他,高挂免战牌,连个面都不露。面对如此好脾气的徐盛,高顺也无可奈何。五千步骑攻城是不可能的,伊阙关、陆浑关又被吕蒙守得严实,他根本无法进入河南腹地。

无奈之下,高顺只得派人禀报天子,通报战况。

——

建安四年冬,腊月初,鲁肃留下两千人守陕县,率领主力退守函谷关。

了解相关的形势后,鲁肃决定暂时休整,年后再考虑重夺卢氏。弘农的战事已经证明,高顺是吕布麾下的重将,值得慎重对待,仓促反击卢氏绝非明智之举——高顺有六千人,至少要集结二万人才有把握顺利攻取卢氏,这不是一场小的战事,绝非他现在能够完成的。且孙策传来消息,袁谭正在集结人马,随时可能发动对平原的进攻,届时荀衍也可能对河南发起攻击,配合袁谭的行动。此时此刻,他不能被高顺牵制住,必须保证河南万无一失,让孙策不用分心关注河南。

收到鲁肃的报告后,孙策非常满意。有鲁肃在,河南可以放心。战局的重点转到东方,他随即起程,返回建业。

第1975章 新风尚(求月票!)

楼船顺水而下,在沔口与黄月英汇合。

黄月英在洞庭住了小半年,与秦罗试验新船,估计是经常游泳、晒太阳的缘故,原本就不算特别白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身材也更加健美,即使穿着厚厚的冬衣也掩饰不住青春活力。

孙策看到黄月英就笑了。这可真成了金不换了。

黄月英向孙策汇报了这半年的试验结果,重点是水排的重新发明。她原本的计划是增加橹的数量,在船尾增加了两架大橹。橹的效率比桨高,但船尾空间有限,效率提高不能令人满意,如果在船两侧增加橹,又要增加额外的空间,方案一改再改,进入了死胡同。后来秦罗查阅典籍,发现故南阳太守,河南汲县人杜诗曾经设计过水排,用来鼓风铸铁,只是失传了。秦罗根据一些零星的记载,又走访了一些老工匠,尝试恢复了水排,试验之后觉得效果不错,准备明年装上船,下水测试。

孙策看了图纸,却一点也不意外。这个水排很接近水轮,不过现在的方案出于传动方便,还是平放的,什么时候能竖起来,就是轮船的雏形。轮船离这个时代并不远,祖冲之的千里船据说就是一种轮船,不过轮船明确载入典籍却是唐朝的事,而真正大展神威已经到了南宋初年。

在知识分子视工匠为贱业,刻意远离技术的情况下,技术发展就是这么佛系,能不能成,全看运气,成功了也不代表就能推广应用。杜诗发明了水排都能失传,轮船从发明到正式推广运用花个几百年又有什么稀奇的。

黄月英、秦罗在几年时间内能有这样的成果,他已经很满意了。他当然可以直接画出图让她们去做,但那样的话,他能得到的只是一艘轮船,黄月英不可能练就这种不断改进的思维方式,也就无法推广到别的项目上去。没有科学思维,技术还是技术,就像一盘散乱的珍珠,每一颗都很美,就是无法串联起来,成为精美的项链。

“很好,很好。”

“听起来真勉强。”黄月英皱皱鼻子,挤到孙策身边,用肩膀拱拱他。“是不是有更好的点子,帮个忙,我感觉这脑子都用空了。”

“没看出来。”孙策搂着黄月英的腰,摩挲着她没有一丝赘肉的腰肢。“真要累了,就休息一段时间,正好生个孩子。你阿翁、阿母都急了。”

“不生!一孕傻三年,海船研制正是紧要关头,我可没时间生孩子。”

“不是有秦罗么?”

“她的心思不在海船上。”黄月英伏在栏杆上,神情慵懒,更显得腰细臀圆。“她的心思全在能逆水而行的战船上,黄都督等着她的新战船突入汉中呢。”她顿了顿,又笑道:“蔡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也着急,隔三岔五地来看我,其实是看战船的进展。”

“这么说,你现在很受欢迎?”

“那当然。”黄月英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就对了。比起新船,这种风气更有价值,简直是一座金山,而且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孙策抚着黄月英的肩头。“现在知道我为什么叫你金不换了吧?”

黄月英回头看看孙策,眨眨眼睛,故作不屑的皱了皱鼻子,神情得意,看看四周无人,悄悄地将头靠在孙策的肩上。

——

进入长江,沿途的船只就多了起来。年关将近,满载着货物的商船络绎不绝,如过江之鲫。商人好利,不放过任何一个能赚钱的机会,夜晚停泊时就地开市,船港里热闹非凡。孙策虽然有心去逛逛,但身份受限,又有小厄当至的警告在耳,只能按捺着好奇心,闷在楼船上看公文。看着黄月英等人呼朋唤友,结伴去血拼,就连刘和都可以放下长公主的身份,挽起头发,换上男装,混迹于市井商贩之中,每次都满载而归,自己却只能画地为牢,孙策不免有些哀叹。

不管他愿不愿意,不知不觉地就与普通人有了距离,而且这个距离只会越来越大。伟人也曾感慨离人民群众越来越远,听到看到的只有报告,不知真假,当时只觉得矫情,如今却深有体会。

黄月英等人也知道孙策郁闷,每次采购回来都会体贴地讲叙见闻,安慰孙策的心灵。各种小道消息、绯闻花边都有,还有一些捕风捉影的传说。随着报纸的普及,各家报坊为了争客户,适合普罗大众欣赏的民间文学迅猛发展,受欢迎程度让读书人始料不及。对绝大部分没有官方背景的报社来说,一份报纸上如果没有几个吸引人的故事或者笑话,这份报纸的销量肯定很难看。

但再好看的报纸也不如人的想象力,口耳相传,以讹传讹才是传奇诞生的最佳温床。

“兄长,你知道不,他们都说我们吴国的新国都不是人建造起来的,是直接从江里冒出来的,而且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孙匡去了一趟集市之后,兴奋不已,难得主动地来到孙策面前,绘声绘色地讲述刚刚听到的传闻。“他们还说,这座城原本是东王公的住所,所以又叫太一宫,后来东王公去西域昆仑山看望西王母,这座城闲着,又怕别人来打扰,所以就施法藏在江里。现在吴国新肇,东王公想送一份贺礼给大兄,就让这座城又浮上来了。”

见孙匡说得眉毛色舞,孙朗也煞有其事的一旁附和,孙策忍不住想笑。“那些人不知道,你们也不知道?国都是计相虞翻督造的,太初宫更是他亲自设计的,现在全成了东王公的功劳,计相会生气的。他真要急了,说不定就要远征西域,登昆仑山,找东王公说个明白。”

“好啊,好啊。”孙朗拍着手,两眼放光,憧憬不已。“大兄,什么时候征西域啊,那么远,要准备好多年吧?我能不能跟着去?”

“想去吗?”孙策放下手里的公文,伸直了腿,笑眯眯地看着这个幼弟。孙朗和孙尚香都是丁夫人所生,丁夫人去世早,孙朗、孙尚香都是母亲吴夫人抚养大的,孙尚香就不用说了,出生丧母,对丁夫人根本没印象,直接把吴夫人当生母。孙朗稍微年长些,可是对生母丁夫人也仅限于知道有这么回事,却没什么感情可言。他今年十二,读书没什么天赋,自然而然的选择了从武。但孙策很清楚,孙朗的天赋和孙尚香没法比,如果不好好调教,将来成就很一般。

“想去,想去。”孙朗连连点头。

“那我考你几道题,如果能答上来,过了年,你就到我身边做侍从。”

孙朗兴奋地看了一眼孙匡,连声答应,随即又说道:“可不能太难,我书读得不太怎么好。要不你考我射箭或者刀法?”

“射箭和刀法当然也会考,但《孙子十三篇》,《计》篇第一,不会计算,你如何能成为真正的大将?”

“是,是,兄长教训得是。”

“你想去西域,我们就以出征西域为题。”孙策拿起案上的纸和笔,推到孙朗面前,让他记题。孙朗不敢怠慢,摆好纸,拿起笔,一本正经的接受考试。孙匡也坐在一旁,准备帮忙。他俩年龄相近,平时就很谈得来,孙匡做为兄长,一向对这个弟弟很照顾。

见孙朗这么紧张,孙策没敢出太难的,先出了一个算术书上都会学,而且和行军作战相关的运输题。壮丁一人,鹿车一辆,载二十石之粮,日行四十里,食米六升,问:千里作战,当以几伕供一卒?

这道题并不难,孙朗很快就解答出来了。行程千里,需二十五日,来回五十日,共需粮三石,剩十七石,可供一卒食二百八十三又三分之一天,若是同去同回,最多能供五又三分之二卒。

孙策随即又问:由长安西行,至西域,设为万里,当以几伕供一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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