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1071节

讲解结束,郭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长长了吁了一口气。“将军,我这一课讲得如何?”

孙策会意。“讲得好,再过几年,等我儿子大了,还要请你启蒙。”

“荣幸之至。”郭嘉哈哈大笑。

孙策起身走到烤架前,从烤鱼的童子手中取了两条鱼,招招手,示意孙权跟他走。孙权连忙起身,几步赶到孙策身后。孙策给了他一条鱼,两人一边走一边吃,慢慢来到江边,差不多将鱼吃完,将鱼骨顺手扔进江中。

“仲谋,你明年十五了吧?”

“大兄记得清楚。”

“在汝南太守府见习了两年,张公对你印象大体不差。”

孙权有些紧张,躬身施礼。“弟有不足处,还请大兄多加指点。”

“你今年一年,请了多少天假,打了多少次猎,你自己清楚吗?”

孙权闭上了嘴巴,嗫嚅了半天。“大兄,张公学问道德都是上佳的,弟也知道大兄的良苦用心,只是经学……实在没什么意思。”

“经学的确没什么意思,打猎就有意思吗?一个月出去两三次,一年加起来超过三十次,还拉着一群半大孩子去猎虎,伤了人也乐此不疲?”

孙权舔了舔嘴唇,没敢再狡辩。很显然,孙策对他的一举一动清楚得很,狡辩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知道伯高的去向了吗?”

“听伯高说了。”

“你呢,想从文还是从武?”

“我听大兄的安排。”

孙策有点火大,特意停顿了一下,控制一下自己的情绪才重新开口。“几个弟妹中,你和阿匡比较沉稳,阿匡喜欢读书,将来可能做做学问,我本来希望你能从政,可是看你这样子,一时半会大概还静不下来。算了,你还是先从军吧,年轻时吃点苦也不是坏事。”

孙权嘴角一咧,随即又忍着兴奋。“多谢大兄。”

“有没有目标?”

“呃……大兄,我听阿翁说,你想请他去交州?”

“你也想去?”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助阿翁一臂之力。”

孙策转过头,看了孙权一眼,嘴角微挑。这小子果然是天生腹黑啊。他早就打听好了,就等着这一句呢。到其他诸军,他都难逃孙策的控制,唯有跟着老爹孙坚作战,孙策管不着他,将来孙坚老了,或者出了意外,他还有机会直接接管孙坚的人马和地盘。有了实力,是自立还是臣服,那就看他的心情了。

孙策估计,就算他强制孙权从文,孙权也会要求跟着孙坚。这个要求是他无法拒绝的。父子之情,谁也无法割断,既然孙坚能为孙权出面说情,就会再卖一次面子,将孙权带在身边。

这样也好,至少老爹不用去长安了。

“你有孝心,想助阿翁一臂之力,我当然求之不得。那就这样,你准备一下,多收集一些交州的资料,提前做些功课。虽说从武,却也不能做匹夫之勇,争取做个有勇有谋的大将,不要辜负了你的名字。”

“喏,弟一定不负大兄所望,争取做个大将。”

孙策转身看着远处的徐节,笑了笑。“仲谋,你是不是喜欢徐节啊?”

孙权有点尴尬。“只是……有些好感而已,谈不上喜欢。”

“我跟你说一件事,据我了解,近亲结婚对子嗣不利,要么不育,要么出弱智的机率极高。”

孙权吃了一惊,半天没说话。

“况且徐节也算不上漂亮,你就是见识小了,等你去了交州,你就不觉得她漂亮了。”孙策顿了顿。“听说交州有很多金发碧眼的胡女,皮肤白晳如玉,身材窈窕有致,尤其是十六七岁的时候,简直美得让人窒息。”

孙权顿时眼睛亮了,下意识的咽了一口唾沫。

第1696章 白发有泪

句余山。

朱儁背着手,站在山坡之上,遥望南方,一动不动。

孙坚站在他一旁,低着头,不敢看朱儁一眼。新年将至,他却赶到这里来向朱儁汇报噩耗,让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残忍。

寒风瑟瑟,吹动漫山的秃枝、枯草,呜呜咽咽。

朱儁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用袖子拭了拭眼角的老泪。“当年平定交州叛乱,杀戮甚重,里面难免有无辜之人。如今叛乱再起,犬子丧命,也是报应。”

孙坚沉默了片刻。“朱公,恕我不敢苟同,我不相信什么报应之说。如果有报应,这世上何来这许多不平?交州叛乱,无非是那些人看中原不安,想趁势而起,效赵佗故事。我虽匹夫,不能坐视交州生乱,当请诏命,南下交州平叛。”

朱儁看看孙坚。“你和伯符商量好了?”

孙坚点了点头。朱儁苦笑了一声:“你希望我能帮你什么?我离开交州已经十多年,犬子虽然在交州多年,但他并无理政之才,对交州的了解恐怕也非常有限……”

孙坚摇摇头,也叹了一口气。“朱公,我来只是报信,并非想从朱公这里求些什么。当然,你若能指点一二,我感激不尽。不瞒朱公说,即使没有这件事,我也是准备南下的,伯符说,会稽郡过于广大,真正能控制的区域太少,想将会稽割出一部分,再立一郡……”

朱儁沉默以对。他知道孙坚在照顾他面子。孙策要开拓海外,交州有多重要,他太清楚了。朱符一向自负,一直未向孙策俯首,说不定真有割据交州,效仿赵佗之心。只不过他知道朱符和孙策相差太远,偏居岭南多年,根本不知道中原的情况,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孙策给他面子,一直没有放弃与朱符的联络,现在朱符死了,正遂了孙策的心愿。朱符在这个时候被杀实在过于巧合,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什么。只是怀疑终究是怀疑,没有找到足够的证据,他便什么也不能说。

孙坚说了孙策分割会稽的计划,见朱儁没什么兴趣,便闭上了嘴巴。两人相对无言,一时气氛有些尴尬。朱儁问了一些情况,得知幽州生乱,公孙瓒和刘和同归于尽,不禁一声长叹。幽州失控,朝廷手里的筹码又少了一个,一直受限于战马的孙策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同时用兵幽州和交州,钱粮支撑得起吗?”

孙坚苦笑。“这事的确令人头疼,孰先孰后,还要进一步考虑,不过我听伯符的意思,不管如何,眼前要解决的既不是交州也不是幽州,而是青徐。”

“他做事比较稳。”朱儁有点尴尬。他刚刚还怀疑孙策可能在背后做了手脚,现在却知道眼前的形势绝非孙策所希望的,要恢复青徐至少要一两年时间,幽州也比交州更迫切,孙策不会在这个时候对朱符不利。以孙策那步步为营的做事风格,绝不会这么鲁莽。

那是益州刺史曹操?

——

腊月二十五,大雪。襄阳书院。

蔡邕坐在窗前,隔着一尘不染的琉璃,看着窗外飘飘扬扬的鹅毛大雪,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他在襄阳住了几年,往年也下雪,但只是薄薄一层,很少有这么大的雪,可是今天入冬以来,这已经是第二场大雪。襄阳如此,老家陈留只怕更冷。以前听人说过,孙策曾经断言天气会越来越冷,他当时觉得孙策信口,现在看来却不能不信了。

细想起来,这百余年的雪灾、霜冻的确是有点多啊。研究历史就是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他这个史学大家,研究历史十几年,又正在撰写《五行志》,却没有想到这一点,反倒是孙策那个不读书的武人率先提出这样的观念,实在有点没面子。

难道这灾异真的皇帝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个自然现象,一种像四季一般周期性的循环?细想起来,似乎的确有点这种可能。往过了说,豫州在尧舜时还是有象的,现在却一头也看不到了。往近了说,几十年前,并州还是有大片竹林的,现在也非常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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