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 第56节

不过见高冉着实不自在,也是见他最近一段时间只能闷在屋子里,想要带他出来散心,适逢今日落雪,若是因着一条毯子拘束了他,到是不好,便顺着他的意,换了一条毯子。

如此,高冉才算是安心了,却不知,不过是陈丰不说,这条毯子同样是御赐之物。

或者说,如今陈丰的府邸,包括府中的陈设,多事当今陛下借着杜如晦的手赏赐与他,那位到是了解他的性格,知晓他不愿入朝为官,惹上勾心斗角的权利纷争,也便不将他置于人前,却依旧时不时的赏赐些东西,以示两人之间的情谊。

见着高冉脸上终于不见了郁色,陈丰亦是松了一口气,病中的人最忌讳便是心情不好,如今高冉的心情好了起来,便是断骨之处,也似乎并不如往常一般疼痛了。

“过年我想吃鱼。”高冉倏然提出要求。

“好。”陈丰自是点头应下。

见状,高冉也不继续说话,只看着面前雪花纷飞,终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去触碰,点滴冰冷落在手上,却好似解开了心头的结。

高冉自是不知道,因着他的一个要求,年三十那日的守岁宴共十八道菜,其中有八道是鱼。此时的高冉只觉岁月静好,“过了年,便着人送我会高家吧。”

“好。”陈丰点头,他知晓高冉说过了年便是过了年,他再劝也无意,如他一般,决定了的事情便不会有任何更改。

向来很少落雪的长安,这一场雪,不大不小,便下到了新年那一日,这段时间里,陈丰每日里必须要做的功课便是推着高冉出门看雪,似是那一日的经历在高冉的心中留下了什么,便是高盛在身边,他亦是不愿此事由高盛代劳。

索性陈丰也了解了他时不时的小孩子心性,便也不做他想,每日里温度稍高一点,便过去推着高冉出门赏雪。

新年那一日,大堂里摆了四张桌子,陈丰与高冉同坐,府中的下人男字占了两席,女子一席。

“陈丰,这还是我自出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同家人在一处过年的。”高冉端起桌子上的酒杯,朝着陈丰虚晃了一下便一饮而尽,紧接着便变了神色,“却想不到,你口口声声唤我高兄,竟连一杯水酒都不舍得。”

“高兄说笑了,是大夫刻意交代,你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饮酒。”陈丰自然明白高冉的意思,他杯中的酒,早已被陈丰命人换成了清水。

高冉的性子,哪里会听他解释,“我早便听说你府中的酒是一绝。”

“莫不是提出留在我府中过年并不是见我一人孤苦,方才留下来陪我,而是贪恋我府上的好酒?”陈丰佯装伤心,一双眼睛端的是楚楚可怜。

“如何不是?你莫要没良心!”高冉也不理会他,只瞪着陈丰面前的酒杯,动手之时,速度之快,便是连陈丰都没反应过来,那杯中酒便已入了高冉的腹中。

见此,陈丰也并未慌张,但高冉的面色却当真是不虞了,“算你狠!”他咬牙说道。

陈丰洒脱笑笑,便是早已经预料到高冉会有这般的动作,所以早便将自己杯中的酒也换成了清水,“我这好酒之人陪你以水代酒,高兄仍不能满意吗?”

“哼!”高冉有心想要发发脾气,但见桌上的八道鱼肉,他又不知该如何是好了,纵算是高府上下都宠着他,却也从来不曾有一人是真心关心他,并将他随口一言放在心里的。

君子远庖厨,可听高盛和柳叶说,因着府中的厨子无法将鱼煮出诸多菜式,有三道是陈丰亲自下厨。

“这清蒸鱼在蒸制之前,用上好的灵溪浸泡了近一个时辰,当真不尝尝?”陈丰说着便夹了一块鱼肉放进了自己的碗中。

第七十六章 谷梁发霉

“当真是枉费了我府中的厨子一番心意了。”见高冉依旧无动于衷,陈丰方才说道。

“某倒是不知,名动京城的陈先生,被当今天子誉为鬼才的陈丰,何时成了厨子。”高冉瞪了陈丰一眼,虽有心教训他,却也不只该说什么,只能提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嘴里,眼睛一亮,灵溪醇香,鱼肉鲜嫩,融为一体。

尽管如此,高冉还是砸吧砸吧嘴,“勉强入口吧。”

陈丰只能笑笑,高冉这人口是心非的样子,着实可爱。

“待你伤好了,我请你喝我府中最好的酒如何?”

“当真?”

“决不食言!”

“一言为定!”

至此,高冉才算是给了陈丰一个稍微和善一点的眼神。

新年夜,高冉本欲陪着陈丰守夜,奈何身体不便,陈丰便强硬的将他送回了房间,索性也无他事,两人便在高冉的房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扯皮,最终两人终究都没能挨到天亮,在高冉的床上一并睡下。

晚上不睡,导致的直接结果,便是早上不起。高冉赖床尚且情有可原,但陈丰赖床便有些说不过去了。不过新年伊始,也不会有人来找陈丰的错处惹他心情不悦。

两人一同用了午膳,高府的马车便已经到了陈府门外,高冉的父亲高仲景亲自前来接高冉回家,见到高冉面上虽然不显,但眼神之中透着喜色,陈丰便知,高冉心中已然芥蒂全无。

送走了高冉,陈丰的生活也便平静了下来。正准备去实验室瞧瞧程城和冯含娇,耳边已然传来了焦急的吵闹声。

“这可怎么办啊?”

“这好生生的粮食,怎么就……”

“唉……”

声声叹息传来,陈丰亦不能无动于衷,“发生什么事了?”陈丰走过去,见管家和柳叶两人正满脸不安。

“主子饶命!”见到陈丰问话,两人不仅并未言明情况,反而倒头便跪,磕头如同捣蒜。

“先起来再说。”陈丰看着面前的两人,到是并未上前将两人扶起,他来到这里时间已然不短,连买卖人口这样的事情都做了出来,更何况是受自家奴仆的跪拜呢?早已经司空见惯,知晓无法改变,自然听之任之。

“主子,我等不敢。”听陈丰的话,那二人却并未起身,反而更加战兢。

“罢了,便先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吧。”见无法说服两人,陈丰也不勉强,当即开口说道。

“主子,请看。”沿着管家手指的方向,陈丰见到了一堆发霉的粮食,“连日风雪,雪化为水,流入其中,致使米粟生潮,怪老奴发现不及,方才如此,还请主子惩罚。”说完有一个头叩在地上,久久未起。

“以后心思细些便是,起来吧。”陈丰柔声说道。

“谢主子!”两人感恩戴德的朝陈丰叩拜。

“着人将这些发霉的谷物送于密庭三室。”陈丰说完,便转身离开了,不理会身后两人对他感激的表情,也不理会那二人如何错愕。

密庭便是陈丰在府中刻意开辟出来的实验室,因未经允许他人不得进入,遂名为密庭,整个密庭共计八间房屋,便以一室到八室命名。此时一室之中,程城在蒸酒,冯含娇于二室制香水。

陈丰推开三室的门,便缓步走了进去,长时间不用,却也未见其脏乱,只因冯含玉每日里都会前来打扫一番。

陈丰方才坐下没多长时间,管家便亲自带着阿大六人送来了发霉的粮食谷物。阿大几人便是之前陈丰在人市买回来的六个奴仆,按照规矩便应该由主人重新赐名,懒得麻烦,便赐了阿大到阿六。

在众人退出去之后,陈丰紧闭房门,发霉的粮食,食用是再不可能了,但陈丰隐约记得酒曲似是用发霉的谷物制作而成。

他并未酿过酒,对此并不通晓,只记得东坡先生苏轼曾经写过一篇《酒经》,其中记载:南方之氓,以糯与粳杂以卉药而为饼,嗅之香,嚼之辣,揣之枵然而轻,此饼之良者也。吾始取面而起肥之,和之以姜汁,蒸之使十裂,绳穿而风戾之,愈久而益悍,此麴之精者也。

大意便是以糯米和粳米混杂花药制成饼,掂量着虚重轻飘,便是上品。取面和以姜汁,不断蒸制直至其出现裂缝,再以绳挂之以受风吹日晒,经时历久而愈加坚实,便是曲中精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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