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 第101节

“那你稍等。”守卫转过身将银子放在嘴里咬了一下,见着上面清晰可见的齿印后左右瞧了一眼,便将那银锭子塞到了腰间,这才入了里面去通报。

自然不能直接报给李贞儿,即便是突厥民风开放,可汗的滕妾也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总不能你说你是谁,你就是谁吧,终归还是要报与可汗知晓,由可汗决定能不能见。

陈丰站在帐外,观着前方巡逻的队队列兵,亦是训练有素,且其裸露在外的手臂看似力量要比之大唐的军队更胜一筹,从前他跟着李世民迎战突厥之时,并未如此近距离观察,对两方单兵的差距还未能如此清晰明断,如今近观之下,方才明了,若论单打独斗,唐军绝非突厥军队的对手!

约有一刻钟的功夫,之前的守卫方才从营帐之中走了出来,“我们大汗要见您,跟我走吧。”

陈丰的耳朵里清晰的听见这守卫对他的称呼从“你”变成了“您”,不过仅凭一字之差,也并不能够说明太多的问题,关键还要看那位到底是什么态度。

整理仪容后,跟在守卫的身后,穿过营地进入大帐。

颉利可汗此时正大刀阔斧的坐在铺了一张虎皮的椅子上,瞪着一双不大的眼睛看着他,眼神之中似乎没有半点感情。

陈丰拱手见礼之后,便立在下方,不再言语。

“你就是我那大舅哥派来的使者?”见陈丰不说话,他开口问道。

“非也!”却不料,陈丰所言并非如此,而是否定了。

闻言,颉利可汗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你可知晓欺瞒的下场?曾有一爱妾,欺瞒与朕,后来被朕赐予了全军将士。”奇怪的是,颉利可汗在说道此处之时,虽面色不虞,但眼神之中却充满了玩味。

女子!能让颉利可汗刻意拿出来作为威吓,定是与他有关的女子!他自报家门是丰城少城主李琛的使者,那么那个女子的身份显而易见!

“我大唐女子讲求三从四德,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既是可汗的爱妾,却做了欺瞒可汗的事情,自是死不足惜。”陈丰自然知晓,他如今是在试探,试探陈丰的真实身份。

丰城那城主李信既然能先后将两个女儿送过来,自然便没有如他表现出来的那般父女情深,而他那哥哥既然当初能容忍父亲将妹妹送过来,自然也不会有多兄妹情深,既如此,便也就没有必要在他颉利面前表演情深似海的模样了。

颉利可汗心中所想,陈丰自是有些猜测,不过并未点破罢了,颉利自然也不曾点破,毕竟这个身份在表面上看来还是有些用处的。

“你到底是什么人?”颉利可汗收起了脸上的阴沉,却又带上了玩世不恭的笑,让人看不清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

“大汗赫赫威名,不敢有丝毫隐瞒,在下本是一介商人,在丰城做生意时承蒙少城主相助,前些日子少城主听闻在下要来突厥发展,遂托付于在下书信一封,呈交其妹李贞儿。”说着,便将书信从怀中取出,双手呈上。

颉利朝着立在身畔的人抬了抬下颌,那人跨步向前接过了陈丰手中的书信,转身回到颉利可汗身边将书信呈给颉利可汗。

颉利接过书信,瞧见了信奉上的火漆,脸色稍凝,随后一脸玩笑的看向陈丰,“既然你大唐讲求出嫁从夫,我这大舅哥给妹妹的信,我瞧上一瞧,使者应当不会介意吧?”

陈丰自是点头,伸出左手做出延请动作,“大汗请便。”

颉利楞了一下,也知晓,大唐的人耍弄风花雪月最是在行,弄了火漆蜡封便是君子礼义,怎的如今这李琛的使者好像对此并不介意,观他一脸坦荡,并无半点紧张犹疑之色,似是当真半点也不在意一般。

颉利可汗也算得上是一国之君,自是没有那般多的心思去理会儿女情长,之所以在陈丰的身上浪费了诸多时间,还是因为他打着的名号让颉利不得不慎重。

若是愚笨之人,这可汗的位置也坐不稳当,之前诸般行事,多是试探。此时见他似是当真所知不多,便也不再继续为难,“带他去见贞妃。”说完随手将那封火漆蜡封的信仍回了身边近侍的手中。

陈丰朝着颉利可汗道了声“告退”便跟在了那近侍的身后,走出了大帐。跟在近侍身后七转八转,陈丰心中也是犹疑,这并非是宠妃的待遇啊!

“这位兄台”陈丰跟在近侍的身后,“不知我们家小姐近日可好?在此可还适应?”

那人却好似没有听到陈丰的问话一般,径自在前面走。

“我家少城主心中甚是不舍,奈何小姐一门心思的要常伴大汗身侧,可真真是伤了城主和少城主的心了。”对于自己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陈丰亦是不介意,自顾自的念叨着。

“如今,我家少城主知晓此事再无转圜余地,也便就此作罢,只希望小姐能够安享和乐。”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说服

“到了!”近侍两个字打断了陈丰没完没了的念叨,只两个字之后,便不再理会陈丰,也许这两个字只是为了打断陈丰的絮叨,此时他正对着大门紧闭的帐篷开口,“奴才常德,请见珍妃娘娘。”

“不知何事?”稍片刻,帐篷的帘子被拉开一角,出来的是个头扎双髻的小丫鬟,此时正俏生生的站在门口朝着常德行了一礼。

“此人自称是丰城少城主的使者,带少城主书信一封,前来求见贞妃。奴才奉大汗之命,带此人前来与贞妃见上一面。”常德几句话便将事情说清楚,最后刻意说了奉大汗之命,便是在说,此时你们并无选择余地。

小丫鬟朝着常德服了服身,“常侍卫稍等,奴婢这便前去禀报。”说完便转身回了营帐之内,约莫半柱香的功夫,方才出来,唤了陈丰入内。

得里面召见,陈丰和常侍卫道了声谢,无奈那人已经在得到结果之时便转身离开了,根本未曾对陈丰的礼节加以回应。

陈丰心里暗道“不近人情的家伙”,一边还是跟着小丫鬟进了帐篷。

初进入,便见桌边端坐一美人,月白色襦裙素雅清透,肤若凝脂面露愁容,纤纤玉指巧托腮,头上一支白玉珠簪松散挽住青丝,便是陈丰亦忍不住赞了一句出水芙蓉,偏女子抬眸间却又带着风情万种的妩媚,两种互相矛盾的姿态生于一张脸上,便有了祸国殃民的资本。

在丰城只听得李琛将他的两个妹妹夸得天上少有地上绝无,三人心中还有不屑,毕竟京中美人甚多,三人也算是有些见识,但如今见了李贞儿此人,方才知晓,原来时间当真有这般尤物。

“不是说有书信吗?”见陈丰只顾打量自己却不说话,声音袅袅,带着女子特有的娇柔,但其中却好似夹杂着些许的冷冽。

陈丰将手中书信递交给一旁的丫鬟,便一旁站定不再说话。

瞧见李贞儿拿着信奉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却看不出是何等心情,信中究竟是何内容,陈丰亦是不知晓,遂见李贞儿似是有要取信一观的趋势之时,陈丰亦有些激动,信中的内容和李贞儿的表现决定了他的计划能够顺利实施。

但李贞儿却做了一个让陈丰亦是没有料到的举动,本来见她的手已经放在了信的封口处,欲要拆开。陈丰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结果却只听到“撕拉”一声,信封连带着其中的信件应声而碎。

陈丰猛地抬起头,便瞧见女子玉齿咬着唇瓣,眼中含泪,但更多的却是恨,手中更是连动,不过片刻,那封信便成了碎片。

“李贞儿已死,自此与李信一家再无半点干系!”随着信被她随手扬起,眼中的泪也硬生生被逼了回去,姑娘咬着牙恨声说道。

“姑娘明明活着却为何要说自己已经死了呢?”陈丰柔声问道,眼神之中有了些微的联系,女子何其无辜,却要因为其父的欲望走上这无边的黑暗。

听闻此言,李贞儿猛地歪过脑袋,“你可听说过哀莫大于心死?”

“听闻贞儿小姐与淑儿小姐姐妹情深?”陈丰亦不在乎他所说为何,直接开口问道。

“姐姐……”本佯装坚强的姑娘听闻“淑儿小姐”四个字之后,终于又红了眼眶,湿了脸颊。

“姑娘可知晓令姐的死因?”陈丰继续笑着问道。

李贞儿何其聪慧,只一句话便听出其中端倪,“莫非不是重病,尚有其他缘由?”她是听闻姐姐是重病不治而死,难不成其中另有隐情?

“在下此来,听闻前些日子有一女子违逆了大汗的意思,被赐予了全军将士。”他未曾点明这女子就是李贞儿的姐姐,先前被送到突厥颉利可汗床上的李淑儿,事实上,陈丰也不知此人到底是不是李淑儿,但他言尽于此,便已经足够了,由着她去猜测便是。

李贞儿甫一听闻此言,还楞了一下,随后瞪大了眼睛,似是见了鬼一般,身子猛地后退,险些从凳子上摔下去,还是一边的丫鬟眼疾手快,上前将其一把扶住,“小姐!”只两个字,声音之中已然带着哭腔。

“你先出去!”或是从这两个字之中寻到了清醒,她的声音又凝了下来。

“小姐!”丫鬟的一双眼睛警惕的放在陈丰身上。

“出去,守好门。”李贞儿长出了一口气,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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