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铁骨 第565节

片刻后,有城头派来的传令兵通传,明军舰队正在炮轰永兴门与大东门之间城墙,听着下属的通传,尽管有些心魂不定,但毕竟是久经沙场的尚可喜倒是没有丝毫慌乱,而是直接吩咐下人备甲,待穿待好盔甲上,才骑于马上,在尚之孝等人的护卫下朝着永兴门的方向赶去。

在亲兵护卫的拱卫下,往永兴门赶去的时候,一路上可以看到此时的广州城内街上空荡荡的不见路人,所有的百姓都已经躲入家中,而此时心魂不定的尚可喜倒也无心问及百姓,更何况他压根也没想过百姓,若是想到百姓当年又岂会屠尽广州。

“莫非这就是冥冥的命数?”

对于这几年信佛成痴的尚可喜来说,他的脑海中自然想到了这些年所做的恶梦,甚至将眼下的明军攻城,当成一种“命数”,当成了报应轮回,心乱之余,突然空中“轰”的一声,就像是有巨龙于空中吼叫似的,只见一个大如西瓜的黑影自空中缓缓飞来,那是一枚大型炮子。

“王爷小心”

不等身这的亲兵反应过来,那看似速度很慢的炮子便自空中“砸”落下来,瞬间便穿透了数人数马,将那一排亲兵打的血肉横飞之后,大如西瓜的炮子才砸落于街上,甚至在砸落于街上铺路石板,将其砸裂时又反弹飞起砸伤一匹马后,才重新滚落到地上,在街上滚动着。

“啧啧,这炮子可,可真大”

尚之孝惊愕的看着那大若西瓜的炮子,对于亲兵的伤亡甚至都没有看上一眼,完全的是惊讶于那炮子的尺寸来。

对于红夷大炮,他并不陌生,在广州城墙上就有红夷大炮,不过那红夷大炮的炮子至多只有八斤,那像这炮子,瞧着那尺寸估计也得有个几十斤。

“王爷,想来,这炮子越大,威力便也越大吧,不知这广州城墙能否挡得了它的炮击?”

骑在马上跟在尚可喜身边的金光,这么随口问了一句,只让尚可喜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默默的点下头,听着从江面方向传来的炮声,眼睛盯着城墙时,心头那股不祥之意更浓了。

终于,一行人登上了城头,在登上城头的瞬间,往江面上一看,尚可喜的脸色瞬间便没有丝毫血色,只见那江面上已经完全为船帆所遮挡,一艘艘三桅大船几乎占据了方园数里内的江面,而江面上更是烟雾弥漫,只见一艘艘战船,排成队不断的往城墙炮击,那舷侧的炮窗大开,就像是鸟铳手的排枪似的,一炮接着一炮的炮击,伴随着江上的炮击,他脚下的城墙,这会已经完全变了模样,那原本还算整齐的城墙,这会尽是一副千疮百孔的模样,原本砌堆整齐的城墙砖间一个个或大或小的孔洞,显得分外的骇人,尤其是其中炮子落下的密集处甚至已经露出了岭南特有的红色夯土,若是炮子击在夯土上立即就会打出一阵红色的尘烟,若是炮子打于包墙的城墙砖上,那砖块碎裂坠落时发出的哗啦声,更是让人怀疑这城墙压根就撑不了多长时间。

不过对于立于城头的尚可喜来说,他很清楚,即便是明军的水师不断的炮轰广州城,这广州城墙仍然能坚持很长时间,这高三丈五尺的城墙,仅只是凭红夷大炮炮轰,想要轰开,没有十天半个月的功夫,是万万不可能轰开的。即便是城砖被打得粉碎,那砖后的夯土也能撑上一阵子,除非彻底轰塌一面墙,否则炮轰压根就没什么用处。

相比于炮击,尚可喜更关心的是那些已经依江建起了大营的明军,他的眼睛盯着大营中飘扬的那面“李”字帅旗,他的眉头紧锁着,那面帅旗就是明朝晋藩李定国的帅旗,在将李定国赶出广东的多年之后,尚可喜从未曾想到,他还会又一次见到这面旗,想到当年在李定国意呼进攻广州,从而兵围新会的旧事,他那看似已经变得祥和的双眼中,迸发出一道嗜血的目光。

“之孝,传命下去,把队伍集于东门一带,防备城破后明贼破城”

第392章 血溅(今天加更,求月票)

入耳的乡音,听在周成林的耳中,只让他感觉那心跳在加速,从大军驶过零丁洋,一路畅通进入珠江,逆流抵达广州,沿途便不断有划船前来投奔大军的户,那些以舟楫为宅,捕鱼为业,或编蓬濒水而居的户,之所以愿从军,大抵上都是为了改变其贱民的身份,对于他们的投军,晋王倒是没有拒绝,但更多的却是沿江的寻常百姓,他们刚一听说明军进了珠江,便纷纷划船前来投军,尽管已经过去十几年,但是当年清军在广东犯下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百姓的民心自然在明,。自然不断有人前来投军,在他人感叹着民心可用的时候,对于周成林来说,这入耳的乡音,却总让他沉浸于回乡的欢喜之中。

“小老儿率众乡亲恭迎王师”

策马经过城边的市镇时,只见一位穿着明式儒袍长者领着数十人已经恭立于街口,那神情甚激动,那里有丝毫避兵的意思。

瞧见领头的是个长者,周成林连忙跳下马,用广府话答道。

“小子岂敢劳受老丈大礼。”

没曾想这“将军”说的是广府话,那老丈便更是激动的问道。

“将军莫不也是广府人,”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原本还显得有些拘谨的老丈顿时便放松许多,而他瞧着周成林的鬓角上时,便用有些发颤的声音说道。

“将、将军,小老儿有个不请之请,可,可否请将军摘下盔帽,让我等重见我汉人的发髻”

看着神情激动的老人,周成林那里会拒绝,在他摘下盔帽时,又对身后的兵丁说道。

“大家还都把盔帽摘下。”

数十个骑兵摘下盔帽时,这街口的百姓都看到了,看到这些兵丁无不是把头发绾成发髻盘在头顶,从那发髻处可以看到,他们皆不曾剃发。看着那祖宗留下发式,看着这些年岁各异的兵丁,老丈突然放声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说道。

“我等甘为鞑虏顺民,习从鞑虏,如今有何面目见王师啊”

一边哭着,他一边除去头上所谓包布,将那金钱鼠尾露了出来,自从清虏入关之后汉家儿郎,若要活命都被迫把以前“受之父母不敢毁伤”的头发屈辱地剃去,只留下铜钱大一点,梳成一根小辫,形如鼠尾。叫“金钱鼠尾”式。而且满清对发式查禁极为严厉,不但于税关有税吏查验,而且每每地方学政也会借口礼请缙绅子弟及举贡监生饮宴。酒酣之余,又会起而言曰“当朝重剃发,式当如金钱,请脱帽验之。”因尽去其帽,若他们只是皆略去鬓发,余顶结如故,则立即入狱斩首,如式者放出。如此这般十几年来,这百姓为活命又岂敢不从命。

现在见到这些仍然留着受之父母头发的兵丁,这老丈顿时自惭形秽起来,以至于一时间激动而不能自抑,老泪横流的他摸着那光秃秃的脑袋,放声大哭起来,甚至不住的捶打自己的胸膛哭喊道。

“受之父母,悉数毁之,悉数毁之,无颜见列祖列宗!无颜见列祖”

这边泣不成声的哭泣着,激动到不能自抑的老丈便猛的朝着街口牌坊柱上撞去,甚至周围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瞬间鲜血流淌、脑浆横飞,这本应是欢喜迎接王师的老丈,便倒毙于街口。

而那些因为看到久违的发髻而泣不成声的人们,看到这一幕时,无不是被惊呆了,腥红的血、白花花的脑浆,和那被剃青的如开瓢般碎开的脑袋,这一切是如此的触目惊心,空气瞬间变得越发凝重起来,人们的神情变得悲凉,甚至有些羞愤难当。

手牵着马缰,周成林一时间不知道做何反,他的眼睛盯着那本应欢喜的如此却已经死去的老人,目中的愕然之余,更是涌出一阵激动之情。

,原本站于老丈身边的中年男人,神情凄然的看着撞毙于牌坊上的老人,那泪水顿时如雨下一般。

“爹”

这一声泣喊,让周成林知道这中年男子的身份,就在他想要出言安慰时,那中年男子却跪在他的面前叩头道。

“将军,我等草民,只求王师能早日克复广东,让我百姓能早日重做汉儿”

咚、咚重重的叩头声传入耳中时,周成林只觉得眼眶一热,他看着这跪成一片,向他们叩头的百姓,双手长鞠过首深躬过膝道,

“请大家放心,但凡我等有一口气在,定会光复我大明河山!”

这声承诺,不仅是周成林一个人对百姓做出的承诺,同样在离开占城的时候,李定国在拜别皇帝时,也曾对皇帝许下这样的诺言,现在,置身于大营之中,他的双眼盯着旗杆上高悬的旗帜,那旗上的“明”字,甚是醒目,而他的神情也显得很是激动。

终于回来了!

终于又一次踏上了大明的土地!

广州!

又一次,他想到了六年前,他领兵二十万进攻新会的前后,当年他试图先夺新会,再夺广州,可也就是在新会长期的围城,置使二十万大军因为瘟疫死伤过半,郑成功大军却依旧爽约渺渺无望。清廷援军趁机杀到,八旗清兵会同平、靖二藩军队前后夹击,用大炮轰乱了他最厉害的象兵阵。经过四天激战,大军尽数兵丧在新会北门外的圭峰山下,20万大军最终只剩数千人逃回了云南。新会一役后,使得他精锐尽失,从此再无力量进军广东,甚至就连大明中兴的希望也遂化为泡影。

那个时候,他何曾想到过,有朝一日会再一次领兵兵临广州城下,不过,相比于当年的二十万大军,现在他所率领的不过只有两万四千人,这两万四千人便是他麾下的全部力量,也是精锐所在,在占城等待上船几个月里,他更是日夜操练这两万余人。

兵贵精而不贵多!

尽管此时广州城内有四万清军,但是李定国却仍然对攻城充满了信心,之所以充满信心,倒非是因为对麾下两万四千精兵的信任,更多的是对盟友的信任,与当年在新会爽约未至的郑成功不同,眼下忠义军的水师一直护送着他们抵达广州城下,而在接下来的攻城之中,这忠义军水师还将会继续助他攻城,助他攻破这广州的城墙。

“有水师的万炮齐发,想来不出数日,这广州城墙必定会为水师轰塌,一但城塌了,我非得看看那尚可喜还有什么依仗”

又一次,白选恨恨盯着广州城,用愤恨不平的语气说道。

当年,在新会八旗清兵会同平、靖二藩军队前后夹击,才使得他们饮恨新会,最后败走西南,也和新会之战李定国精锐尽失有很在的关系。

“还是要谨慎一些,万炮齐发固然能破成,可是这城内还有尚可喜的四万清军精锐,”

李定国的双眼盯着远处的广州城,现在的他已经不像六年前那样,麾下有二十万大军,即便是当年他的麾下有二十万大军,但是在四面楚歌,仍然觉得兵力日蹙,所以每一步都走得非常谨慎,更何况是现在麾下只有两万余人,性格本就谨慎甚至苛细的他,自然也就变得更加谨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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