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铁骨 第556节

方章钺的话声不大,但却很激动。

“小弟刚刚得知,明军北伐了,目下已经进抵河南,河南各地清吏皆是闻风而降!”

“当真!”

吴兆骞立即惊声站起,连连问道。

“这个消息可是真的?”

从前年岁末得知郑成功克复江南开始,和被流放至此的所有汉人一样,吴兆骞一直在关注着南方的消息,甚至相比于其它人,他更关心那里的一举一动,因为他的家人不像方家人一样被流放至此,他每日最担心的就是清军南下,担心父母亲族被再次流放于宁古塔这苦寒之地。

“何止是真的,若是小弟所料不差的话,现在恐怕大明的北伐大军已经进山西、威胁京畿了,想来明年,明年我等便有可能返回江南了”

方章钺的语气显得有些激动,桐城方家是桐城的大族,百年来可谓是人才辈出,而他的父亲方拱乾更是前朝遗民,至于他本人自少年时便是颇有才名,可却因为他人污告与主考官方猷“联宗”而中举,所以才连累全家人被流放至此。

尽管靠着贿赂,家人不至于被披甲人凌辱,但每每看到父兄忍受北地苦寒,他又怎么能不暗自神伤。尤其是看到父亲写下的“荒哉饱饭六十年,白头才知辨麦菽”更是心伤着自己的不孝。

所以,当得知江南为明军复夺,江北亦已经为明军克复的消息时,方章钺每每梦境中总是想象着明军北伐的一天,甚至这年来,他更是天天往总管衙门里打听消息,那每一张清廷的邸报都被他反复研读,然后从中获得关于南方的消息,尽管清廷的邸报往往都是只有好消息,不见坏消息,但是他仍然能够通过对邸报的研读推敲得到他想要的消息,甚至能猜个八九不离,而且悟定现在明廷正在一点点占据着优势。

而这北伐的消息,不过只是在邸报上只不过隐讳的提及只言片语,但是他还是从中看到了北伐,看到了清廷的处处被动。

“明年便可重返江南”

愕然的望南看去,尽管日夜梦想着离开此地,但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吴兆骞仍然有些失神,以至于好一会儿才说道。

“恐怕我等想回江南,没有那么容易,毕竟”

长叹口气,吴兆骞看着南方的时候目光中尽是思念之色。

“或是清虏兵败,他们必定会弃京出关,返回辽东,到时候只怕他们必定如先帝前一般,据辽东与我大明撕杀,而我等身处宁古塔,又怎么轻易返回江南,除非是朝廷能袭占辽东,如此,我等方才有可能重返江南”

吴兆骞的话,让原本神情激动的方章钺不禁愣住了,原本他只是以为若是清廷丢了天下,他们必定可以重获自由,现在看来确实没有那么简单。

“可,可汉槎,我,我们可以离开此地,到时候这清廷逃返回辽东,必定会混乱不堪,我等自然可以从这里逃离,到时候只要逃至关内,又岂还惧怕清廷追究?”

方章钺的建议,让吴兆骞先是皱眉思索片刻,然后说道。

“此事还需好好商议一番才是,况且现在南边的事情尚是不明,我等恐怕还需要小心从事,”

经历了科考案之后,吴兆骞变得比过去更加谨慎小心,逃离宁古塔,他不是没有想过,只是这一路三千里,想要逃离此地,又岂是件易事?

在方章钺离开之后,吴兆骞整个人都陷入了对江南家乡的思念之中,那心思自然是久久难以平静

第383章 流人(第一更,求支持)

“多闻阙疑,慎言其余,则寡尤;多见阙殆,慎行其余,则寡悔。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矣”

在宁古塔总管府后衙之中,两个不过七八岁的少年,正在那里摇头晃脑的背着论语中的章。而一夜未睡的吴兆骞则有些失神,这两个少年是宁古塔总管巴海的儿子,曾经为满洲榜探花的巴海,早在数年前就已经累迁至秘书院侍读学士。在其父亲沙尔虎达去世后,因为其在宁古塔驻防年久,于这附近千里甚得人心,所以在其去世后,为了便于维持在此地的统治,才会命其继承他的父亲生前的职务,授为宁古塔总管,如此才离开京城繁华之地,来到了宁古塔。

在吴兆骞有些失神的时候,两月前刚从黑龙江巡礼回来的巴海,悄无声息的来到了后宅听着儿子们背的章时,他的略微点点头,对于吴兆骞的才华,他是颇为信任的,虽说是他是满洲榜的探花,可是他知道,自己肚子里的那点才学,绝无法与吴兆骞相比,所以他才会请吴兆骞代为教授儿子学问。

“可惜了”

看着正的背着章的儿子,想到现在的局势,巴海自然想到当初希望儿子们学好章的初衷,不过是希望将来他们能够于京中为官,而不像他们父子一般守于这冰天雪地的苦寒之地。

而现在那京师,还能不能回得去,都尚是两可之间,这太原城可都已经为明军占领,明军已经威胁京畿了。

局势这般发展下去,不定什么时候,朝廷就会像当年抛家弃业离开满洲一样,重新抛弃关内,仓皇逃往关外,回到满洲老家,只是那个时候,那汉人还会让满人顺利逃回关外吗?

长叹一声,怎么也不曾想到不过短短数年,这局势就已经发展这般田地的巴海,只是长叹口气,那神情中尽是忧虑。

“报!”

就在这里外面有人来报。

“京师的信差来了!”

一听是京师里来的信差,巴海自然是不敢有丝毫怠慢,他连忙走出书房,亲自到大院中迎接。

来的人是京师过来的信差,他取出一封信来。

“显亲王的密信!”

显亲王富绶是议政王,一听说是显亲王密信,巴海连忙谨慎的摒退左右,然后才拆开信。

拆开信,看清信上的内容,他的眉头微微一皱,收起信时,有些不解的问道。

“将其举家解往鸭绿江船厂,这是显亲王的意思?还是?”

这封密集确实是显亲王的亲笔,曾经在京中任秘书院侍读学士,自然能认出来,况且还有显亲王的授印,对于宁古塔的流人差调,并不需要皇上的圣旨,但是这个人的身份委实有些不一样。

“王爷的知道你会有不解,所以特意让小人告诉你,现在这鸭绿江船厂造船运米一事,关系到我大清命脉,那人擅航海亦擅造船,所以朝廷才有意令其戴罪立功,方才令其举家往船厂,不过需小心提防,以防止其逃窜,若其潜逃,可当即斩杀!”

信使的吩咐,让巴海略点头头,然后又只听那信信说道。

“若是其潜逃,除郑芝龙、郑芝豹两人之外,还有其全家也要一并杀掉,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如此一来,原本还有些疑惑的巴海,立即不再有丝毫怀疑,连忙点头应道。

“请上差转告王爷,奴才定不负重托!绝不会让其逃离出城”

这封信倒是真的,真的是显亲王富绶写的信,而且信号、口令都是富绶下的,所以自然巴海也没有丝毫怀疑之处,待吩咐下人带信差去休息之后,回到书房之中,看着那封信,有些失魂落魄的巴海,好一会,才把信藏于匣中,然后又对亲信一番吩咐之后,方才缓步朝着后宅走去,看到认真听着老师授业的儿子们,巴海神情显得有些失落,而吴兆骞同样也注意到他的神情变化,不过他并没有露出任何声色,而是在授完课后,走到巴海面前说道。

“小人见过大人。”

“免礼,汉槎无需客气。”

两人稍做客套之后,在吴兆骞的刻意问道。

“小人见大人面带忧色,不知可是有何烦恼之事,不妨说出来,不定小人也能与大人解忧?”

“这个忧你解不了啊!”

巴海摇摇头,然后不禁长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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