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铁骨 第270节

李子渊整个人都显得很是谨慎,他不能不谨慎从事,毕竟,叛出忠义军之后,除了几百后劲营的老弟兄,他几乎失去了一切,尽管后来大将军为他补充了三千兵卒,张煌言亦为其补充了两千新兵,虽说经过一番操练之后,这五千兵卒虽不一定能比得了当初的忠义军老兵,但却也勉强可算是精锐,自入江西以来,凭着五千长枪兵,几乎从未曾遭遇敌手他,正是凭着军功在张煌言麾下站稳了脚,成为其麾下的头号悍将。

可即便是如此,李子渊深知在这位少司马眼中,他的人品有暇。其实在外人的眼中大抵也是如此,也正因如此,他才会事事小心,处处小心,以免落他人口实,到时候丢了身家性命。

“哈哈!临川你啊,你啊,你的功劳,本官自会记在心底。”

心情大好的张煌言,又一次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来!大家干杯,为我大明贺!”

“为我大明贺!”

一口饮尽杯中之酒后,众人的心情显得很是畅快,而原本并不欣赏李子渊的张亮,更是接连敬了其三杯酒,或许其人品有暇,但是张亮却不得不承认,无论练兵亦或是悍勇,李子渊都远超过他,尤其是此次南昌攻城,李子渊身为一营总兵,却身先士卒,手提倭刀赤膊上阵,与普通士卒一般,陷城厮杀,杀的清虏全不是其对手,对于如此悍勇之人,同为武人的张亮自然是佩服至极。

见麾下众将的关系相比过去更为融洽,加之这局势的变化,只使得张煌言的心情极为舒畅,又接连喝了几杯之后,他还是把话题转到了江西的局势上。

“南昌克复,江西全省必为震动,纵是事清顽吏亦想来亦会纷纷降我,接下来,不知诸位以为又将如何?”

“少司马,末将以为,应该一鼓作气,打铁趁热,在年前就遣入湖广,目下大势在我,正是利用当前大势之时。”

张亮几乎是毫不犹豫的道出了他的想法,一鼓作气打下去,一直把湖广打下来,一但打下了湖广,这天下的大势,也就不可逆转的重归大明了。

“嗯,此议,不是不可,目前大势在我,许多地方,若是是事清顽吏,本就是传檄而定,加之目下南昌初下,军心大振之时,入以湖广,亦是妥当。”

张煌言点着头,并没有表示反对,无论是江南或是江西,他基本上都是凭着个人的威望,迫使当地事清伪吏献城投降,只有少数几个地方经过一番厮杀,所以大抵上,他并不怀疑,入湖广后,同样也可以传檄而定。

“目下天下大势在我,这是众人皆知之事,虽说清虏酋首领兵南下亲征,可达素十万精锐大败之势,已为天下传知,我大明新晋接连大胜之时,天下伪官又焉敢拒以王师,凭少司马于士林之威望,想来湖广亦是如江西,除长沙、武昌等少数顽城者,地方州县待王师到时必定纷纷开城纳降,毕竟,大势在我,人心亦在我,如此,何愁湖广不定”

当罗纶的这番见解得到众人的赞同时,张煌言注意李子渊却是一直沉默不语,他只是静静的听着别的建议,偶尔独自喝着闷酒,于是便笑问道。

“临川,你一人独酌,莫非是有其它的看法?”

被点了名的李子渊,见少司马和众人的眼光都落在自己的身上,犹豫片刻后,他才说道。

“若是少司马命末将入以湖广,末将自然不敢不从,可是,以末将看来,当下绝非入湖广之时”

尽管入张煌言麾下之后,李子渊几乎从未发过了多少意见,但是现在这话,他却不得不说,究其原因倒也简单南昌一战,他麾下的五千兵卒伤亡过半,若是以疲兵入湖广,没准到时候最后一点本钱就会败在湖广。

“哦?这是为何?”

眉头微微一皱,张煌言的语气显得有些不快,不过仍然示意李子渊说下去,

“少司马明鉴,自我西征大军入江西以来,虽是屡战屡胜,虽说地方伪吏无不是闻风而降,可能我西征军却也多少折损,目下西征军虽看似人众,兵过十万,但是能上阵之精锐,尚不足两万,而南昌一战,我西征军虽夺以南昌,可伤亡不下两万余,可谓是大伤元气,在元气未复之时,再入湖广,本就有欠考虑。”

如果说在朱明忠身边,李子渊学会的了什么,就是在行军的打仗的时候,注重对情报的搜集,尽管未曾进入湖广,但并不妨碍他从清军降将的口中了解湖广一带的清军,于是便又继续说道:

“而湖广一带本就驻有清虏重兵数万,目下更有左路安南清虏入以湖广,若是我军冒然进入湖广,必将受其拦阻,到时候,我军以疲师迎战清虏数万精锐,如此只恐战时胜负难测,再者”

看着张煌言,李子渊又说道。

“再者,目下与长沙主持者,是清虏所委五省经略洪承畴,其虽只管粮饷,不参军务,可此獠素来诡机多端,若我军仓促而行,只恐会中其诡计!”

李子渊的提醒让张煌言的眉头一皱,尽管对洪承畴恨之入骨,但他又未偿不知其擅长谋略,仓促兵进湖广,确实有欠考虑了。

“临川所言甚是,那以临川之见,目下我军应该如何?”

第125章 心忧(第二更,求月票)

长沙城在十数年前曾有九门,由北向东向南向西依次为:湘春门、新开门、小吴门、浏阳门、黄道门、德润门、驿步门、潮宗门、通货门。

而数年前,洪承畴驻以长少经略五省之时,便命人将的新开门、通货门堵死,便只剩下七门了。其中湘春门俗称北门,黄道门俗称南门,德润门俗称小西门,驿步门俗称大西门,潮宗门俗称草场门。

这日正午时分,一身一品大员官袍的洪承畴在众员的陪同下,来到南门,看着城外的妙高峰,他的眉头隐带着些许忧色。

“若是海贼入寇,其势必会将大营设于妙高峰,届时其可以红衣大炮居高临下,攻以长沙”

“司马无须如此,那张贼虽说克以南昌,但其麾下兵卒却伤亡数万,可战者更是折扣甚众,如此其必定无力再犯湖广!”

身为长沙同知的蒋应泰,听着洪承畴的忧虑,连忙出言宽慰道。

“待到明年其整兵来犯时,经略新募之兵,已可为堪一用,届时遣一营兵驻于妙高峰,居高临下,筑土城环守,与长沙互为犄角,如此长沙城自可无虑。”

蒋应泰原本是广西兴安知县,数年前任满经过长沙时,为洪承畴留用,这些年在其身边可谓是备受重用。

“汇征,本官所忧者,又岂是长沙,而是这湖广之大局啊!”

一声长叹后,洪承畴指着城外说道。

“当年入湖广时,本官即竭尽全力游说湖广士绅,结果屡屡碰壁,遭到冷遇,大批湖广士人拒绝入彀。可见,湖广士绅中前朝遗民风气盛及一时,抗拒心理依然严重,这就是抗清武装赖以生存的社会基础,也是清朝统治势力难以深入湖南的根本原因。只有淡化、乃至消除湖广士绅的抗拒心理,“收拾人心”才有希望,这也是我大清能于湖广站稳脚跟的前提,这几年,本官揽人入幕,荐才出仕,所图所为无非就是收拾人心,可今日”

作为五省经略的洪承畴,过去的几年间,一直驻于长沙,而未曾再往西南,可在长沙的的几年间,一直千方百计的为大清争取着人心。

对于降清的他来说,他年迈的之龄来到长沙,并不是为了高官或者爵位,他所忧心的是清廷能不能深根固本,牢牢地把整个中国控制在手中,对于初为汉奸的第一天,他就于心中立誓,非灭大明不可,大明不灭,他便是汉奸,只有大清入主中国,他洪承畴降清才是顺应天命之举,也正因如此,他才会以年迈之龄来到长江,经略五省,以瓦解永历小朝廷的顽抗。

尽管作为五省经略,但是洪承畴并不领兵,他也无需领兵,毕竟大清国能征善战的兵将数不胜数,可那些人并不知道,人心更重要,所以从来到湖广的第一天起,他就非常注意争取湖广士绅的支持。一直遗余力的地分化瓦解,不遗余力地言道西营和闯营比为“贼”,从而瓦解一部分地方士绅对那些人的支持,在经济上,同样也给予部分抗清活动激烈的地区一点实惠,颁诏免除钱粮,从而一点点的树立大清的“正统”形象。

几年下来,他的这一策略相当有效果,一些原本倾向明廷的缙绅都现在都变成了中立态度,本来积极给李定国和夔东众将提供情报和物质的湖广士人,现在都作出一副避世的姿态:既不支持满清,也不支持反贼,更有甚者其中的一些人的子侄则开始参加清廷的科考,甚至入洪承畴的幕府,为其抚镇西南出谋划策。

“如张氏兄弟等人,他们之所以愿意入幕为僚,非是因为我大清得已天命,而是为以地方安定,过去西营闯营皆为贼寇,可现在,若是张苍水领兵来犯,虽我等言其为贼寇,可于这湖广遗民士绅看来,他们却是前明之兵!”

人心!

这才是洪承畴忧心忡忡的原因所在,他用了四年多的时间争取的人心,随都有可能功亏一篑,之所以明白这一点,是因为既便是他自己也知道“大义何在”。

“姑且不闻湖广士绅本身大都以遗民自据,便是已经入幕之人,亦极有可能暗自与贼寇勾结,如此,大好之局,极有可能毁于一旦”

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洪承畴的脸色显得很是难看,对于从降清的那天起,就以“助大清入主中原”为已任的他来说,依照现在的局势发展下去,极有可能导致他终身背负“汉奸”之名,即便是身后亦为世人所不耻,对于为大清打拼这么多年,眼见大清即将成为中国正统又将成为泡影的他来说,又怎么可能不忧愁?

“司马过虑,几年来司马于湖广缙绅可谓是恩同再造,他们自当报以司马之恩”

这话别说是洪承畴自己不信,但是说出这番话来的蒋应泰自己都不相信,而且从司马的话中,他又未偿不知道其话中的意思,不是那些人会做什么,而是那些人可能会干什么。

他们极有可能与贼寇勾结,这才是最让人担心的地方,一但他们与南昌贼寇互相勾结,到时候这长沙幕府对于南昌贼寇来说,又岂还有秘密可言?

而更让人担心的,即便是大家都知道这一点,洪承畴也不能做出任何过激的举动,因为他无法确实谁会勾结贼寇,无论采取任何手段只会导致双方那本就薄弱的信任毁于一旦。

“报之以恩但愿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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