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铁骨 第259节

“范先生!快,给范先生搬个马扎!”

尽管福临显得很是客气,但范程却依然恪守着他所谓的”臣子之道”,选择跪拜,而不是坐在那,对于他的脾气,福临当然很是清楚,同样也很是高兴,这正是奴才的本份,绝不会持宠而娇。

“哎,范先生,罢了,随你、随你”

在范程再三表示拒绝之后,福临虽看似叹息,可实际上却很欣赏这奴才能够在任何时候都能恪守为奴才的本份,大清国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奴才!

无论是不是旗人,大清国首先需要的是奴才,而不是人!

尽管对于多尔衮的恨意,既然是其身死之后,也未曾消融半分,但是对于多尔衮定下的”奴汉之道”,他却极为认同。”奴汉”正是大清国立足中国的根本,或是不能”奴汉”,大清国自然也就只能灰溜溜的滚回关外,甚至连满洲都不一定能保住。

“范先生,原本您已休仕在家,本来实不应该扰你清闲,可现在我大清正是用人之时,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再说,有你这样的老臣在身边,朕也放心,当年您为先皇出谋划策,为我大清入关立下了汗马功劳,这一次,朕御驾亲征,有你在一旁出谋划策,焉能不凯旋而归!”

相比于大多数满人说着一口并不利索的汉话,福临口中说着的却是一口流利的辽东官话,几乎没有任何满人发音。

跪在帐中范程立即奏还道。

“皇上,能给皇上出谋划策,实是皇上予奴才的荣典,只是有一句话,奴才不知当说不当说!”

范程的回答让福临一愣,瞧着这跪在地上的老奴,沉吟片刻,然后点头说道。

“过去先皇在的时候,事事皆问范先生是否同意,有什么话,你尽管说。”

“皇上,此次御驾亲征确实令我大清上下士气大震,更是为天下万民所瞩目,百姓无不是盼着皇上能刻日扫荡贼寇,平定江南。皇上能为天下百姓,不惜亲征,实是我大清福、我大清之幸,更是天下百姓之幸”

一个个高帽子不断着,范程并没有扯到正题,他知道皇上的脾气,皇上喜欢让人夸,他这么一通对其猛夸,只使得福临那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浓,此次御驾亲征,朝中大都是反对之言,到最后,还是太后知道他,出言加以支持,只是有一个条件,就是让范程跟着他,对此,福临自然不会反对,毕竟当年范程就是先皇的”军师”,几乎每次先皇出兵,都会征求范程的意见。

“范先生,好了好了,朕知道,此次御驾亲征,不知有多人抱怨,说朕是在胡闹,说朕从未曾打过仗,此次领兵的二十余万,更是我大清从未有过兵势,他们这么说,朕自然知道他们的道理,可这天下人都在看着朕,看着江南,江南糜烂如此,朕焉能不出兵?”

被范程夸得的心花怒放的福临,倒也显出了他坦然的那一面,听着皇上的话,范程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于是便开口说道。

“皇上,奴才以为皇上御驾亲征,自然是定以天下士民之心的根本,可奴才觉得,这江南远没到糜烂的地步!至于江南粮饷,于我大清此时,也绝非命脉所在。”

“哦?范先生,此话怎么讲?”

福临看着范程,不是都就江南是大清的粮饷根本,重要非常吗?怎么到范先生口中,反倒不重要了。

“皇上,这江南之重,首重粮饷,这粮饷筹措,没了江南,尚还有湖广,还有河南、山东等地,无非只是加以捐税之事。”

范程在奏对时一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皇上的表情,这正是他能得到主子赏识的原因,作奴才的自然要顾忌主子的心情,

“可北地毕竟不如江南富庶,若是加税,百姓岂不对我大清心生怨言?”

“皇上,我大清国的根本是什么?”

范程看着皇上,反问之余,自问自答道。

“是我旗人,旗人才是我大清国的根本,至于百姓,不过只是纳以捐税之民,我大清国定以中国凭的是旗人,若是主干有伤,到时候,便是收了江南,这根本动摇了,大清国还靠什么定以中国?”

“范先生,你是说朕此次南征会损失惨重?”

福临的脸色一变,话声也变得很是不快。

“皇上,奴才以为,达素兵败,令我旗人伤亡数万,实是我大清开国所未曾有之惨败,我旗人本就人丁稀少,以百万而统天下亿兆汉人,本就实属不易,那怕就是一个旗人,也是金贵的很”

范程这么一说,倒是让福临连连点头,旗人金贵,过去在关外的时候,没人这么觉得,可入关后,却是八旗上下的一至的共识,毕竟旗人的人口太少,所以损失不起,达素的惨败,最惨的不是几万安南军的损失,是其麾下两万余八旗兵丁几被杀尽的损失。

“达素兵败,我旗兵逃归者十不过二三,其他人等纵是投降,也皆为朱贼斩于黄河,现在皇上更是点发我八旗几乎全部青壮丁卒,兵势之兴为我大清国开国所未曾有。平定江南贼寇自然是轻尔易举,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纵是我旗人骁勇,可到时候损失上几万人,岂不又令我旗人元气大伤?”

福临的眉头紧锁,范程的话确实让他看到了隐忧,便是打赢了到时候旗人元气大伤,天下汉人皆反之时,大清又该如何?

“范先生,这行军打仗,有所伤亡总是再所难免,难道要让朕不坐视江南为贼所据不成?”

第111章 主威(第三更,求月票)

“难道要让朕不坐视江南为贼所据不成?”

尽管皇上的言语中带着些不满,但范程还是听出皇上已经动摇了,于是便继续说道。

“非也!”

抬起头来,跪于这帐中只觉得膝盖处发凉的范程继续奏对道。

“奴才以为,这行军打仗,绝非一味行以兵事,当年袁崇焕于辽东,奴才行以借刀杀人之计,不费先皇一兵一卒,便解我大清心腹之患。”

当年正是凭着献计杀了袁崇焕才得到皇太极赏识的范程提及此事时,自然是满面得色,毕竟他的官宦之路正是崛起于此事上。

听着范程提及旧事,原本有些不耐烦的福临,便冷静了下来,沉声反问道。

“范先生,那你以之见,当下应该如何?”

“无它,还请皇上止兵于山东、河南即可!”

范程的回答,让福临的眉头一皱,但他并没有打断其,而是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皇上,这江南贼寇皆以郑贼为首,即便是朱贼,其看似兵强马壮,也是出于郑贼门下,为郑贼所委之部属,目下伪首永历,逃窜缅甸行踪尚不可知,江南诸贼不得不以郑贼是从,纵是朱贼凭此大胜,据以江北,张贼窃取江西,亦不改其受郑贼之命的根本”

作为读书人的范程自然深知现在江南的利弊,有很多事情他看的比福临更远,更深,也正因如此,他才看到了江南的隐患。

“目下,郑贼看似气势汹汹,可实则朱贼、张贼却早已经不甘为其所用,若是皇上领兵数十万加以威逼,势必会令此三贼,临重压之下,不得不暂时放下不和,一心顽抗”

当范程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福临的脑海中回忆起他看过的一些史书,似乎也有类似的例子,原本矛盾重重的各方,会因为外敌的关系而纷纷放弃矛盾,一致对外。

就像当初先皇去世后,旗人内部虽是攻伐不断,可是在对待汉人的问题上却是一致的,绝不会因为彼此间的矛盾,让汉人渔翁得利。

“若是皇上止兵于山东、河南,三贼之间问题势必爆发,最终三贼之间甚至可能会爆发冲突,到时候,皇上自可做收渔翁之利!”

尽管范程说的很是道理,但是福临又想起在史书上,朱元璋兴起期间,可不就是借机于江南吞并他人,方才成势吗?

“可若是郑贼势大,吞关朱、张两贼,到时候,郑贼岂不更强?”

皇上的反问,让范程笑道。

“皇上,郑贼所长者,水战,朱贼所长,步战,至于张贼,所凭无他,皆是借天下乱民之势,若是三者彼此兴兵,谁负谁负尚不可知,但胜者势必会元气大伤,朱贼南下非得过江,郑贼北上亦要兴以步战,如此以已之知攻彼此之,其焉能不元气大伤”

即便是接下来,范程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是福临却已经为其所说动,嘴上更是自言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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