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铁骨 第1190节

“我有宝刀真利市,快活沙场死。短衣匹马出都门,喇叭铜鼓声。战地临大敌,战袍滴滴胡儿血。自问生平博容名,头颇一掷轻?”

在这静夜之中,虽然歌声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但仍然听的很清楚。

“阿娘牵衣向儿语,吾今不恋汝。爱妻结发劝夫行,慷慨送一程。斩杀敌军将,战死容名出人上。军不凯旋归何颜,偷生要几年”

借着些许星光,张国东可以看到几名已经喝醉了的战士,在那里放声唱着这歌,最后,听着这首不知谁从报上学来的祈战死,他只觉得的眼眶一热,微微倾着头,硬是不让那泪水流下来。

朝着远处看去,另一边,一堆篝火燃的正旺。走近了之后,张国东才发现,这里是临时的火化场,就是把一具具尸体上堆在干柴上,然后把战士们的尸体烧成骨灰。

马革裹尸还,从来都只是诗人的想象,古往今来绝大多数战士都是埋骨荒山野岭,甚至落个暴尸荒野的下场。也就是陛下仁义,命令必须要把阵亡将士的骸骨运回,运回尸体是不可能了,所以只能在战场上火化,然后把骨灰运回交给其家人。

在火化的时候,随军僧穿着一身黄色的僧袍,站在火堆的前面,手捻着的佛珠,口诵着经,

几名野战医院的士兵,一起坐在火边,他们吸着烟,不时向火里投块木柴,他们要整夜在这里守着火堆,直到把这些尸体焚化。

漆黑的夜,漆黑的荒野之中,没有一点灯火,只有几处焚烧尸体的大火吐着红色的火焰,只让人感到所有的一切都是阴森森,冷梭梭的。

也许是心理作用吧,站在这片荒野上,看着那火堆,张国东只觉得一阵寒风盖过一阵,风寒刺骨,让他忍不住缩往了肩膀。

“老哥,到这里躲会风。”

正加着木柴的战士,瞧着张国东说道。

“这西北的风,像刀子一样,别瞧已经是夏天了,这风一吹,指不定就能让你去半条命。”

这时,张国东才注意到,他们的身后用毛毯扎了个挡风墙,他们就躲在风墙的一面,面对着火堆。

“哎,”

坐到风墙后面,张国东把胳膊架在膝盖上,然后呆呆地望着火,他的心里又一次想到那个自杀的弟兄。

也许,他就在这火堆里吧。

这么想着,他的心思就变得纷乱起来。想到了自杀的弟兄,自然又想到了排长、班长,还有其它战死的弟兄,想到他们在这里被烧成灰。

就这么胡思乱想的时候,他意识到要坏事,心里难受得要发疯。就在这时候,一根纸烟被递到他的面前。

“来,老哥抽一只。”

“哟,纸烟这可不便宜。”

张国东接过纸烟说道,纸烟不便宜,肯定比烟叶贵,弟兄们很少有人抽这个,往往只有军官才抽这个。

“都是从帐篷里拿的,你知道的,你们给他们送去,可总有人走,人走了,东西留在帐篷里,也就糟蹋了,所以,也就便宜我们哥几个了。”

对此,张国东能够理解,当然不会说什么,只是点着那根烟,然后默默的吸着。然后又和他们一起聊着天,他们聊了很多,自然也聊到了这里正烧着的尸体,聊着他们在战场上的表现,是勇敢,还是懦弱。

没有太多的敬意,但是更多的却是惋惜,对于他们失去生命的惋惜。聊着聊着,张国东聊到了自己的战友,聊到身边的弟兄。

“在我们排里头,俺是第一个吓的连铳子都装不上的,真的,不怕你们笑话,平时我说话的时候,嗓门比谁都大,可是到了战场上,双腿打软,手抖的都装不进去铳子”

他突然大声说道。

“到最后,是排长接连几个大嘴巴,才把俺给抽醒了,然后才装了铳子,那嘴巴抽的,那是一个响,到现在俺都记得嘿嘿。”

对谁讲的呢?

是对身这的这几个弟兄?还是对火堆中的尸体,或者是战友的灵魂,

鬼知道,张国东也不知道,他压根也就没有去想什么。

其实他心里也知道答案,与其说是对围坐在火边的弟兄们讲的,倒不如说是对着坑中被烈火焚烧的死人讲的。

他的心里很明白,尽管心里不想说,可却又控制不住自己,甚至忍不住吹起了牛来。

“鞑子,他么的,你瞧着一个比一个软蛋,可是他们都他么的会耍奸,会装死,当时我是第一个冲上去的原本的我以为是死人那,可谁知道了,那地上的死人动了,我一刀就捅了过去还有几个越来越近,近得都能碰到我的铳口了投降?鞑子兵降个屁,我一扣扳机,就给他们三个穿了糖葫芦

最前边的一个,鼻子冒着血,倒下去了还有一个居然对我说什么,我是汉人,他么的,现在知道自己是汉人了,早他么的干什么去了还有人说什么,他是旗人,比咱们汉人尊贵,太他么的狂了,我就用枪托对着他脑袋,拼命砸着,一直砸碎了,砸的他娘都认不出来才停下来我告诉你,我杀过十几个人,还有一个是我活活掐死的那天我看见他的时候那小子,还想要反手,我掐着他的脖子,往死了掐最后活生生的掐死了!”

嘴里叼着烟,张国东也分不清自己的话是真还是假了,他只是在那里说着,可能是他的,也可能是别的人故事,反正是说着,说给身边的这些人听,说给这些火堆里的尸体听,到最后,实在受不了的他,站起身,然后骂了一句。

“他么的,都是混蛋为什么他么的都死了,都他么的给我站起来,起来啊”

骂着,骂着,他腾地站起来,然后离开火堆,朝着远处跑去,最后消失在远处的黑暗里。群星在天空中闪烁,夜空如昼,已经擦去眼泪的张国东叉开腿,一边小便,一边吧嗒吧嗒地掉着眼泪。

那股难受劲的这会终于过去了,心里慢慢地好受一些了。他只感到有些筋疲力竭,他抬头看着天空,最后喃喃着

“好想家啊”

第248章 命(求支持,求月票)

家!

回家的路是漫长的。

三匹马沿着官道在高粱地中间穿着,前面的两匹马的马鞍上坐着的是两名军人,一名军官一名士兵,军官看起来年龄不大,顶多也就是三十岁的模样,那士兵倒是年青的出奇,看起来最多只有十六七岁,也许是个虚报年龄从军的少年。

少年骑兵的马鞍后面牵着一匹马,马鞍上放着一个架子,托架上又盖着的黑布用绳扎绑整齐,谁也看不清,拖架上装的是什么。

这两个名军人在高梁地里穿行的时候,谁都没有说话,气氛显得有些奇怪,尤其是那名军官,尽管他挺着脊梁,可是却垂着头,一副无精打彩的模样。

偶尔的,军官会抬头朝远处看去,似乎是想要看看还有多远才到达目的地,尽管他看起来有些心急,但却压根就没有催促战马加快速度的意思。

而士兵也是一言不发的跟在他的身后,有时候,他会朝周围看去,可是这人高的高梁地,却挡住了他的视线,让他根本就看不到远方有什么。

两人就这么走着,一言不一发的走着。

但凡是大明的官道,必定有收费站。

按照取之于民用之于民的道理,这官道上的收费站征收的过路费,都是用来修葺道路的,可实际上,恐怕只有天知道每年征的那么多银子是不是真被用来修路了。

不过收费站却也安置了不少人,比如旧时的驿卒,除了在官道两侧的服务站中干活外,还有就是在收费站中收费。

“这是什么车,都十尺九寸了,还十尺的车”

“十尺九寸也得按十一尺的车交,谁让你少一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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