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 第619节

李利神情微震,双眸灼灼地盯着孙策,当即两人对视一笑。

随之李利微微颔首,低声道:“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看来世人都被你暴躁的性格所蒙蔽,却不知你鲁莽的外表之下竟然隐藏着如此诡谲的一颗心。也罢,你这份大礼我收下了,不知你想要一道什么样的诏书,把你父亲生前的官职和爵位敕封给你如何?”

说到这里,李利轻笑道:“其实你根本没有必要求取诏书,眼下各路诸侯都是自领官职,私自任命文臣武将。你完全可以仿效他们,自立即可,何须诏书?”

孙策闻言微怔,万万没想到李利居然说出这样一番自贬身份的大实话。

因为李利现在就是天子的代表,一旦诏书彻底失去作用,就意味着李利手中的天子再无利用价值,这等于削弱了李利的影响力和西凉军的整体实力。毕竟只要天子在李利手里,西凉军就始终占据着大义之名,无论对哪里用兵都是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反之亦然。

稍稍思量后,孙策淡然一笑,知道李利说得是反话。

方今天下确实有几路诸侯拥兵自立,擅自设立官职赏赐给麾下的文臣武将,但这毕竟是少数,仅限于冀州袁绍、兖州曹操和九江袁术等屈指可数的几路诸侯。大多数诸侯虽然同样拥兵自立,不向朝廷纳粮进贡,却不敢私设官职。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天下各路诸侯大多自领州牧,却没有人再给自己晋封州牧以上的官爵。比如冀州袁绍对天子敕封的车骑将军之职很不满意,但是不满归不满,他仍是车骑将军,却不敢擅自僭越大将军之位。冀州袁绍尚且如此,其他诸侯自不必多言,他们敢于给手下文武私设官职,却不敢给自己加官进爵。

究其原因,除了天子本身的正统之名,最让各路诸侯忌惮的还是李利及其麾下西凉军的强大震慑力。因此,天下大乱至今,始终没有人敢于称王称霸,不约而同地将自身官职置于李利之下,以免被李利盯上,伺机出兵讨伐。

理顺思绪后,孙策面带笑意地恭声道:“大将军过谦了。此次中原各路诸侯之所以联合起来对抗大将军,是因为他们被大将军压得喘不过气,时刻感觉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寝食难安,惶惶不可终日。虽然他们敢于私设官职赏赐给一众手下,却不敢给他们自己私设官爵,由此足见将军之虎威何等强大。

相比之下,我孙策至今不过是区区校尉,而且还是袁术授予的官职,出了袁术治下,其它各州郡的士族官员根本不认可。有等于无。实不相瞒,孙某此番会盟之后打算脱离袁术,返回江东故土,自谋生路。若是没有天子诏书在手,我将寸步难行,更不可能得到当地士族门阀的认可。因此,恳请大将军成全,敕封我为豫章太守,并承袭家父乌程侯爵位!”

“豫章太守?”李利神情愕然,沉吟道:“我记得令尊孙坚此前应该是长沙太守吧。为何你却要豫章太守之位?难道你想和袁术隔江而治,独霸江东?”

“这、、、大将军高看孙策了。”孙策闻声色变,谦逊说道:“不怕大将军见笑,我至今尚无立足之地,手下一万余人马还是借来的。除此之外,钱粮军械更是紧缺。因此。若能夺得一块立足之地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岂敢奢望独霸江东?还请大将军成全,应我所请,赐下诏书!”

“呵呵呵!”李利微眯双眸盯着孙策飘忽闪躲的目光,笑道:“其实你用不着掩饰,也没有必要欺瞒于我,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你想割据江东。自成一路诸侯,这点心思岂能瞒得过我?”

“呃!”孙策愕然应声道:“大将军洞若观火,孙策惭愧之至。”

此刻孙策的姿态放得很低,颇有唯唯诺诺的架势。与之前动辄生气发怒的倨傲模样俨然判若两人。

这可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现在有求于李利,心中期盼已久的宏图霸业全都寄托在一纸诏书之上。眼下他虽然手中有一万多人马,却没有积攒到钱粮,也没有足够响亮的名号,倘若再没有天子敕封诏书,单凭他手中这点人马很难成事。然而,一旦他有天子敕封诏书在手,那就截然不同了。师出有名,名正言顺,不愁江东大多数士族不支持他。

惟有如此,方能成事。

只可惜孙策违心做出的谦卑姿态实在很拙劣,根本逃不过李利的眼睛,一眼就能识破他的伪装。这就是孙策的本性使然,他根本不是卑颜屈漆之人,生性刚烈,宁折不屈。但此刻为了期盼已久的宏图霸业,他不得不向李利低头,好言奉承,以期得偿夙愿。

看着孙策强颜欢笑的谦卑神情,李利眼角闪过一抹寒光,沉声道:“如今正值我军与盟军大战之际,倘若此战我军落败,我即使给你一道诏书又有何用?此一节,不知你有没有考虑过?”

孙策闻言眉头跳动两下,抬头正视李利,说道:“既然大将军相询,那我就实话实说了,言语失当之处还望将军勿怪。”

“直言无妨。”李利微微颔首,应声道。

孙策轻轻点头,坦言道:“此战若是大将军落败,那将军自己必定大难临头,在劫难逃;但天子依旧是天子,诏书仍然有效。毕竟不管天子落到哪路诸侯手里,一样是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依然奉行天子诏令,而大将军赐给我的天子诏书依然作数。此乃肺腑之言,失礼之处还请大将军雅量海涵。”

“呵呵呵!你这番话确实是大实话!”李利欣然笑道:“既然如此,我可以答应你,一切如你所愿,赐你一道诏书。不过我有一言在先,如果十年之内你仍然不能跨出江东在江北扩张地盘的话,待我大军打到江东时,希望你能率众归降于我,不要无谓抵抗,以免生灵涂炭,血染长江!”

“十年之内?”孙策双眼微眯,疑声道。

李利微微颔首,肯定道:“对,十年之内。若是超出十年,今日之言作废,你权当没有此事。”

“嗯?”孙策皱眉沉吟思索起来,片刻后正视着李利,神情肃然地郑重说道:“好,依你所言。从今日起,我们就以十年为限立誓,若限期之内你能打到长江,我孙策甘愿俯首称臣;若是不能,誓言作废,我们战场上一较高下!”

“如你所愿,就以十年为限!”李利欣然应允道。

孙策闻言后,驱马走到李利身前,伸手右手,神情肃然道:“既然如此,你我击掌为誓!”

“啪、啪、啪!”眼见于此,李利不再多言,伸出右手与孙策三击掌,订立誓言。

这一幕,两军将士以及城楼上的西凉军文武将士皆是一脸愕然之色,不明白孙策和李利到底说些什么,为何无缘无故地走在一起相谈甚欢,击掌相庆。

诚然,击掌为誓实乃孙策灵机一动之举,在此之前却是没有击掌为誓之说。

然而,事在人为,以前没有,不代表远远没有,一旦有人率先这么做了,往后就会慢慢沿袭下来。就像桃园三结义一样,在此之前虽然也有,却并不流行,但自从桃园结义之后便迅速传扬起来,直至传承到千年之后。

不过,此刻孙策和李利之间的击掌为誓终究能不能应验呢,一切都是未知之数。若是誓言作废,那此次击掌为誓就将淹没在刀枪箭雨之中,不为人知;如果应验,那又将是一段传世美谈。

“诏书将在今冬第一场雪来临之时交到你手上,扬州局势混乱纷杂,此时攻取江东却是困难重重,希望你好自珍重。”临末,李利低声说道。

孙策轻轻点头,轻声道:“多谢大将军成全,接下来就看大将军麾下将士如何歼灭白波军了。”

说罢话后,孙策打马回阵,边走边怒声喝道:“李贼欺我太甚,待我攻破城池,看你如何猖狂!”

“孙策小儿好大口气,某等你来攻,看你能奈我何!”李利厉喝一声,当即驾驭金猊兽王转身奔向城门,迅速消失在两军阵前。

“众将士听令!”策马回到阵前的孙策悍然举起霸王枪,厉声下令道:“韩暹所部左翼大军攻打城西,杨奉所部右翼攻打城东,听我号令,攻城!”

“轰隆隆杀呀!”

随着孙策一声令下,左右两翼三万余白波军应声而动,肩扛云梯、推着冲城车、架起投石车悍然向东垣城发起攻击。

这一刻,尽管韩暹、杨奉和李乐等白波首领心存疑虑,总感觉孙策和李利阵前对话十分诡异,可惜孙策根本没有留给他们时间思考,返回本阵后立即下令攻城。而韩暹等人迫于孙策之前建立的偌大战功和暴戾易怒的火爆脾气,明明感觉惴惴不安却又不敢不遵从号令,当即率领大军出击攻城。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整个白波军都被孙策卖给了李利。这一冲就等于踏上了通往地狱之门,自此生死两茫茫,九死一生,有去无回。

第638章养虎为患灭白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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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月挂天边,夜空星辰稀。

北风呼啸过耳际,似孤独寂寞蓄意扰人,哀吟细语,欲与知音人共度寒夜。

时至午夜,天寒地冻。

东垣城守军与孙策所部五万先锋前军的战斗已经结束,从傍晚持续到深夜,至此时一切尘埃落定。

唏聿聿!

一声惊马哀鸣划破长夜,打破沉寂,飕飕寒风中裹挟着浓烈的血腥,渲染黑夜的诡异与神秘,令人惊悚。

东垣城南门外,一场血战刚刚结束,此刻守城将士正在打扫战场,清理尸体残骸。偌大战场上,数十匹无主的战马低嘶哀鸣,徘徊在战死的主人身旁久久不愿离去,为这黑夜徒添几分声韵,似是急于挣脱这吞噬光明的黑暗。

两个时辰前,身负重伤的盟军先锋大将孙策悍然下令大举攻城,适时三万余白波军首当其冲,率先发起攻击。眼看敌军声势浩大,西凉军留在城下的三千步卒和两千战骑瞬时退回城中,继而紧闭城门,据城死守。

正当白波军全部冲到城下大举攻城时,先锋大将孙策突然伤口崩裂坠落马下,使得程普、黄盖和韩当三人顿时大乱阵脚,继而率领正欲攻城的一万六千余扬州紧急回撤。随即他们手忙脚乱地抬起昏迷不醒的孙策急速后撤,而后弃白波军于不顾,径直撤离战场返回大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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