骁骑 第1049节

城门前,蒋钦勒马伫立在门洞左侧的拐角处,这里是守军弓箭手的死角,相对安全。在他一声接一声的洪声吆喝之下,两百余名将士头顶箭雨、奋力推着冲城车,再次冲撞城门。

“嘭!”

随着冲城车上的坚实横木狠狠地撞在城门上,原本严丝合缝的城门突然发出“嘎吱”一声脆响,继而裂开一道拳头大的缝隙。

“咦,有门!再加把劲儿,撞开城门!”马背上的蒋钦惊声疾呼,当即提缰勒马,倒提着战刀,卯足力气,跃跃欲试。显然,他准备等到门缝再次裂开之际策马冲上去,挥刀砍断门闩,第一个冲进城门。

就在刚才,蒋钦几欲放弃撞击城门,因为冲撞城门的时间太久了,足足一刻钟都没有撞开。在这期间,城中守军完全可以堵死城门,只需三百人就能在一刻钟内搬来巨石堵塞城门,果真如此的话,那他蒋钦再守在这里撞击城门又有何用?即使撞破了城门,门后还有巨石,结果还是徒劳无功,根本冲不进去。

然而这一声脆响和裂开的缝隙让他重新燃起了希望,而且隐隐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凭借多年征战沙场的丰富阅历,从刚才城门正中的门闩发出的响声和缝隙来看,他笃定城门没有被堵死,只要再用力撞击一次,就能震断门闩,一举撞开城门。而他鼓足气力准备伺机砍断门闩不过是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而已,当然还有他急于见到周泰的迫切之情在里面。

作为同甘共苦多年的兄弟,自从周泰率军乔装潜入城中之后。蒋钦时时感到一阵阵心悸,整整一天他都心神不宁、坐立难安。隐隐预感到周泰此去凶多吉少,很有可能一去不返。丢掉性命。这种不祥的预感在他率军攻城时愈发强烈,他一直惦记着周泰的安危,随着时间一点点流矢,他的心也随之缓缓下沉,心中越来越不安,眼皮跳个不停。然而,城门后面除了攻城之初有过一点动静之外,此后整整一刻钟都没有传出任何声响,一切都太反常了。太安静了。安静的让人心慌,安静的令人窒息,安静的让蒋钦心乱如麻,忧心如焚。

“嘭!”又一声巨响之中,冲城木再次撞击城门,门缝裂开了,露出里面的门闩。随着缝隙越来越大,门闩砰然绽裂,与中间这道门闩一起爆裂的还有城门上端的那根略细一些的门栓。然而就在两百余名将士奋力推着冲城车试图一举撞开城门之时。却遭遇了巨大的阻力。这股阻力来自于城门下方的那道门栓。

但见城门中上段都已裂开手臂粗的缝隙,两道门栓都已绽裂崩断,但是下方的门栓却纹丝不动。不仅如此,在两百多人合力冲撞之下。坚固的城门反而迸发出更加巨大的反弹力道,硬生生震得冲城木倒拖着两百余名甲士急撤十余步,以致上百名将士猝不及防之下摔得四脚朝天。二十多人被踩成重伤,七名将士被踩踏致死。

与此同时。就在城门裂开缝隙的一瞬间,蒋钦策马冲上前去。双手握刀用尽全身气力挥刀砍向中间那道门闩。却不料,这一刀落空了。

在战刀尚未落下的前一秒,门闩绽裂崩断,致使蒋钦奋力劈砍下去的战刀从门闩裂隙中直落而下,进而重重地砍在门后的物体上。

“噗咔嚓!”一声闷响之中,但见蒋钦砍空的战刀又劈中一个黑漆漆的物体,并发出一声脆响。旋即,战刀被掐住了,恰在这时城门再度关闭,缝隙消失,而错愕之中的蒋钦正欲拔出战刀却被城门关闭时的巨大反弹力震得刀柄脱手,整个人都被震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城墙上。

“啊!”四肢腾空的蒋钦尚未回过神来,便砸在城门右侧边缘的墙垣上,顿时他失声痛叫,左下腹硬生生被并不锋利的墙堎挫开甲胄,留下一道长达两寸、无法目测深浅的伤口,鲜血如决堤之水一般喷涌出来。

“哐当”一声脆响与蒋钦砰然落地的声响同时响起,落地之后的蒋钦大半个上身都被鲜血染红了,就在他挣扎起身之时,却看到了落在他面前不远的战刀。战刀是他的,刚刚他就是被这柄战刀震飞出去的,但此刻战刀就在他面前,却是一柄崩断残缺的刀,那三尺长的刀锋如今只剩下一尺,并且断口上还嵌着一块血肉,残存的刀刃上正在滴血。

看到跟随自己多年的长柄战刀变成这个样子,蒋钦的心也在滴血,痛惜无比,这种无法形容的伤痛甚至比他左下腹的伤口还要厉害。挣扎着站起来,蒋钦咬牙撕开破损的甲胄,撕下衬衣扎紧伤口,这时他的亲兵疾步上前,从背上的皮囊中取出一条白绫递给他,而后帮他包扎伤口。余下的亲兵则在他们俩的头顶上方举起盾牌,如同护罩一般罩住他二人,提防城头守军伺机放箭。

片刻之后,亲兵搀扶着蒋钦走到方才驻马的死角处坐下,而他手里还拿着残缺的战刀,双眸呆滞地盯着断刀的缺口,呆愣失神。这时他的伤口还在渗血,脸色苍白,嘴唇发紫,这一切都表明他左下腹的伤势很严重,绝不是草草包扎一下就能没事,如不及时救治,要不了多久他就会因失血过多而丧命。

随着蒋钦突然受伤,城门前的将士也随之停下来,他们都是蒋钦的部曲,此刻主将受伤,他们也无心攻城了,不约而同的围在蒋钦身边,无声地看着他。显然,他们都看出自家将军身受重伤,从墙垣上滑落下来的那一刻肠子都掉出来了。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战场,找郎中救治将军,至于攻城么,已经和他们没有关系了。

“尔等为何擅自停止攻城?城门就要撞开了,尔等却擅自退却,莫非以为本将军不敢杀尔等吗?”魏延打马奔至城门前,高坐在马背上持刀指向蒋钦帐下的亲卫屯长,满脸铁青地严词勒令他率部继续攻城。

刚才魏延远远地看见了撞开城门的那一幕,也看到了蒋钦被战刀震飞出去撞在城墙边堎上的全部过程。尽管他当时距离城门足有五十步远,却清晰地看到蒋钦近乎被坚硬的墙角边堎开膛破肚,肠子都露出来了,俨然重伤将死,命不久矣。这样重的伤势休说在战场上,即便是在荆州襄阳城中,一旦开膛破肚就算彻底没救了;除非神医华佗亲自出手,否则就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血流不止,直至死亡。

之所以有这种认识,是因为魏延听说过神医华佗救治刘备的事迹。据说当时刘备的一条腿都摔断了,左臂又被李利齐肩斩断,重伤至此,必死无疑。不成想,却被神医华佗硬生生给救活了,至今已七年有余,听说刘备还活得好好的。因此,看到蒋钦重伤如斯,魏延已然将他看做是死人,完全可以无视他的存在;即使他此刻还没死,却已离死不远,不过是还有口气而已,最多一个时辰就会彻底咽气。

既然是死人,魏延自然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因此他策马冲过来之后根本无视蒋钦的存在,颐气所指的诘责蒋钦的部曲,大有胆敢抗命便将亲卫屯长挥刀斩首的架势。

蒋钦闻声回神,却没有回头看魏延一眼,当即撑着残缺的战刀站起来,呼吸急促地喘息几声,既而深吸一口气,指着城门下方门闩所在的位置,低声道:“撞击这里,挤开城门后面的尸体便可撞开城门,继续攻城。”说完话后,他示意亲兵将自己扶上马背,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理会魏延。或许,在他眼里,魏延同样是一个将死之人,完全可以无视他的存在。

“嘭、嘭、嘭!”冲城车一次次撞击城门,使得城门的缝隙越来越大,俨然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被撞倒。当冲城车第十次冲击城门时,随着一声“咔嚓”脆响,顽固之极的底座门闩终于被撞得绽裂崩断,进而两扇城门砰然倒下。然而城门却不是倒向城内,而是两扇门交错相向,悍然倒向城外。顿时,距离城门最近的十余名甲士躲闪不及,被城门砸个正着,生生砸成肉饼,侥幸逃生的三名甲士却被压住手脚,即便不死也是残废。

就在被压住手脚的三名军士放声痛叫之时,但见魏延扬刀一挥,提缰纵马跃上门板,第一时间率领帐下五千大军冲进城门。这一霎,魏延丝毫没有留意到,勒马站在城门拐角处的蒋钦目光阴冷地注视着他急不可耐的身影,并且蒋钦还抬手制止自己的部曲,示意他们不要急于进城,让开道路,让魏延大军先行。

与此同时,随着城门倒塌,城门甬道中的情形也呈现在蒋钦眼里。但见那长约十丈、宽五丈的甬道里堆满了尸体,从城门口一直到甬道尽头,横七竖八的尸体摞了三层,尤其是城门口,尸体足足堆了七尺高,即五具尸体摞起来的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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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喋血山河(九)

目测之下,蒋钦知道这些身着黑衣软甲的黑衣人就是周泰帐下部曲,足有三百人之多,此刻他们大多躺在这里,侥幸生还者不会超过十个。

而刚才城门之所以能有如此巨大的反弹力,就是因为这些尸体堵塞了城门。三百多具尸体散落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硬生生填满了城门后面所有的空隙,以致于城外两百余名兵士连番撞击城门,愣是把门闩撞断了,却还是撞不开城门。

等到攻城兵士好不容易撞开门缝时,却又遭遇了强力反弹,致使蒋钦被城门关闭时的反震力道反噬,深受其害,以致身受重伤,性命不保。

“众将士不必理会地上的尸体,随我杀入城中,直取郡守府!”

就在蒋钦睁大眼睛在城门甬道中查找周泰的尸体时,但见魏延跃马跳上门板,挥刀挑落堆在门后的尸体,好一会儿才将七尺高的尸墙挑开,清理出一个可供进城的缺口。随即,魏延跃马扬刀,大声喝令帐下兵马跟上,继而纵马冲进城门,践踏着地上的尸体进入血腥弥漫的城门甬道。

不过魏延虽然极为自负,却不是有勇无谋之辈。就像现在,清理出进城入口之时他便挥手示意亲兵队长带领一百名亲兵先行探路,而他则是率领随后跟上。是以当他跃马冲进城门甬道时,前面的百人亲兵队已经顺顺当当的走出甬道,于是他就可以纵马飞奔,快速通过甬道。

然而魏延却忽略了。世间的聪明人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他自诩文武双全、聪明过人,别人或许没有他聪明。勇武也比不上他,可是别人也不是傻瓜。即使正面对战打不过他,但是躲在暗处伺机偷袭还是没有问题的。

藏在暗处的人之所以把偷袭目标锁定在魏延身上,是因为他站在城门口发号施令,此举直接暴露了他的将领身份。否则,他即便身着将军铠甲,只要不声张,借助甬道内昏暗的光线,完全可以躲过偷袭者的注意,继而混在大军之中冲进城去。可惜他张扬不羁的性格决定了他的行事风格。也决定了他的命运。

就在魏延策马踩着尸体冲进甬道十余步之际,甬道内猝然响起“咻咻”的破空声,旋即密集如蝗的流矢箭雨倏然而至,超过五成的暗箭都是冲着他来的,其中还有八支弩箭。

唏聿聿

护城河边,战马长嘶。看到城门倒塌的一瞬间,徐庶立即提缰勒马,高举佩剑,扬声道:“城门已破。众将士随我杀进阳翟城!杀”杀声未落,徐庶已纵马脱缰,挥舞着佩剑冲向冲门。随着他的一声号令,一万五千名步骑撒腿狂奔。争先恐后地跟着徐庶直奔城门冲杀过去。

这一刻,正在借助云梯攻城的荆州军果断放弃攻城,从城门两侧向城门靠拢。加入徐庶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城门。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夜注定是阳翟城的不眠之夜,也是一个多灾多难。足以令无数铭记一生的夜晚。正当西城门轰然倒塌之际,原本寂静无声的东门和北门突然同时遭遇攻击,而且是重型攻城军械火力全开的大举攻城。但见攻城大军乍一出手便是两百余架霹雳车投掷火油瓦罐,当火光点亮城楼上空的一刹那,又有一百余架霹雳车投掷巨石轰砸城楼。

借助咆哮长空的火罐,驻守东门的纪灵和北门的陈兰几乎同时看到城下黑压压的北魏曹军,那极其显眼的帅旗上赫然绣着“大将军曹”四个镶金大字。这是曹仁率领的南下大军。

而他居然也在今夜率军赶到阳翟城,攻城时间只比徐庶率领的荆州军晚了一刻钟。但是他却在阳翟城最危急的时刻突然发起攻击,并且出手便是狂轰乱炸,火罐开道,滚石打砸紧随其后,攻击力之凶悍令人叹为观止。这就是曹仁,完全学会了曹操不出手则已、动辄雷霆万钧的用兵之法,端是凶猛彪悍。

当三座城门同时遭遇攻击之时,阳翟城面临前所未有的严峻考验,如同风雨飘摇中的一片落叶,摇摇欲坠,不知飘落到何方。与阳翟一同经受考验的还有此刻执掌兵权的司马懿,这是他第一次掌军,也是首次独当一面。不承想,老天爷很看得起他,对他予以特殊照顾,第一次掌兵就遇到如此棘手的问题,以至于直接危及他的身家性命。或许,这就是苍天对他建议李利以“晋”为国号的惩罚,逆天改命,往往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分割线

同一片天空下,同样的恬静夜晚,夜空下悬挂着同样一轮羞答答的月牙儿,星辰黯淡。

黄河河畔。一片灰蒙蒙的黑影沿着南岸顺流而下,前后绵延数里,待到黑影慢慢停下来之后,方才显露出一艘艘普通的乌篷船。

“哗哗”的水流声中,渔船趁着夜色悄然划向岸边,旋即从船上走出一个个高大威猛的精壮甲士,待到甲士们陆续上岸后,最后一艘船缓缓驶向岸边,停稳后从走出四个身高近丈的彪形大汉,以及一位身材娇小的“小兵”。

与这些虎背熊腰的高大甲士相比,“小兵”真的很小。首先是个头小,站在人群中普遍比人家矮半头;其次是体型小,肩膀宽度只有这些彪形大汉的一半;最后就是重量小,细胳膊细腿儿小蛮腰,却胸部蓬隆、臀胯丰腴,前凸后翘,与虎背熊腰的壮汉们形成鲜明的对比。是以,小兵站在人群里十分扎眼,显得格格不入,如同小野猫混进虎豹狼群,不细看还不容易发现,稍加注意就会发现“他”掺在其中滥竽充数。

不多时,渔船被拖进岸边的树林里,乘船而来的魁梧甲士也随之遁入林中,河岸边再度恢复平静,又响起了富有节奏的窸窸窣窣的虫叫蛙鸣声。

“咕咕咕!”这一短两长的特殊声响是丛林中猫头鹰的声音,阴森低沉,听之令人毛骨悚然,让人从心底浮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头皮凉到脚跟儿,吓得“小兵”想也不想便扑到身着黑色战甲的彪形大汉怀里。令人刮目相看的是,小兵虽然吓得浑身哆嗦,却没有惊叫,显示出他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样弱不禁风,骨子里是个有毅力的人。

同样令人惊奇的是,走在小兵前面的彪形大汉对他特别照顾。在他扑进怀里的那一刻,彪形大汉竟然伸开双臂接住他,似乎是担心他脚下不稳,失足摔倒。于是小兵抓住这双强壮有力的臂膀纵身一跃,既而两腿勾住彪形大汉的熊腰,双手抱住他的脖子,整个人挂在他的身上。

当小兵紧紧抱住他的一瞬间,彪形大汉不禁心神一荡,鼻息中充斥着诱人的馨香,隔着铠甲都能感受到胸腔所承受的“温柔的挤压”,再加上小兵挂在他身上的这个姿势,不禁让这个九尺高的汉子联想到那一个个缠绵悱恻的夜晚。小兵现在摆出的姿势是他最常用、最喜欢的交流方式,既能展现男人的强壮体魄和阳刚之气,又能完全掌握女人的**娇躯和阴柔之美,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觉自己可以掌控一切,自尊心得到空前满足,令他激情澎湃,豪气干云。

意念一动,但见彪形大汉情不自禁地揽住小兵的“纤腰”,灵动的右手自然而然地托住小兵的丰臀,蠢蠢欲动的第二杆枪猝然抬头,居然无师自通的找到突刺冲杀的突破口。这一霎,身体的本能变化让紧紧贴在一起的两人瞬间僵化,四目相对,那双盈动柔美的眸子里充满柔情似水,而另一双剑眉星目的眸子却充斥着犹豫与挣扎。

只是他们俩此刻这幅造型让身边不知情的兵士看见,不免大吃一惊,误以为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竟有“背背山”这种特殊癖好,而且还如此急切,众目睽睽之下便开始“现场直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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