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393节

  坚毅的眼神深处燃起一点火光。

  陈胜拨转马头,徐徐往辕门外行去,一边前行,一边举起纯钧剑,高呼道:“岂曰无衣?”

  四万红衣军将士齐声回应:“与子同袍!”

  陈胜:“王与兴师!”

  四万红衣军将士:“修我戈矛!”

  陈胜、四万红衣军将士:“与子同仇……”

  无须将领调度,四万红衣军将士在歌声的呼声的指引下,自动汇聚成一条玄色的长龙,有序跟着陈胜的步伐,迎着呼啸的北风,开赴城阳郡。

  作为大军统帅坐镇中军、却被一首诗歌‘剥夺’指挥权的蒙恬,眼睁睁的看着大军从行动迟缓的半死不活之态,一瞬间就切换到雄赳赳、气昂昂的虎狼之姿,突然就真正明白了他与陈胜的差距,到底差在哪儿!

  论沙场运筹帷幄、审时度势。

  陈胜虽天纵奇才、才华横竖都溢。

  但蒙恬自问,他也并不差多少,当初商丘之战,他不就与陈胜有来有回的打了那么久么?

  他与陈胜最大的区别,也是本质上的区别,在于对士气的把握。

  他是通过种种统兵手段,居高临下的以战局把握士气,只要战局在他的掌控之中,那士气就在他的掌控之中。

  而陈胜却是用自己心头那一点火焰,点燃整支大军,只要他身处军中,全军上下便是一群嗷嗷叫的豺狼虎豹!

  就这一点区别,就决定了。

  他蒙恬顶多只能算是一名优秀的统帅。

  而陈胜却能成为一位伟大的统帅!

第三百八十二章 逆天

  城阳郡。

  东海之滨,齐王行宫。

  面色惨白的谒者低垂着头颅,迈着急促但不失礼仪的小碎步,战战兢兢的躬身迈入金碧辉煌的大堂,头都没敢抬的径直一揖到底,颤声道:“启禀大王,彭将军快马回报,汉逆贼军主力已行经日照,前锋距吾王师已不足百里,恭请大王圣裁!”

  谒者自忖命休矣。

  近日大王已腰斩数名惊惶失礼的谒者,而今他来报此等噩耗,大王还不将他五马分尸以泄愤?

  他越思越怯,双股战战、尿意汹涌,闭目等死!

  却不想他等待了许久之后,却只等来淡淡的一句:“寡人知道了。”

  谒者愣了愣,似乎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容易就过关了,回过神来慌忙高声应喏了一声,撅着屁股、夹着尿意,如蒙大赦的倒退出大堂。

  大堂之上,安坐于白蛟玉璧之下的吕柏,饶有兴致的看着谒者战战兢兢的退出门外,无喜无悲的淡漠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只惊慌失措的小虫子。

  “嘶……”

  一道嘶哑、低沉的蛇嘶声突然在空旷的大堂内荡开,吕柏身后的白蛟玉璧突然涌出一股乌黑水汽,迅速蔓延整座大堂穹顶。

  乌黑水汽翻滚之中,一条雪白蛟龙不时显出惊鸿一瞥:“你为何还坐得住?”

  吕柏看了一眼穹顶下翻滚不休的水汽,不紧不慢的抚着稀稀疏疏花白胡须,淡淡的反问道:“寡人何为坐不住?”

  白蛟急声道:“以你四万残兵败将,挡得住那汉廷四万虎狼之师?”

  吕柏闻言忽然笑出声:“这不应是尔等该操心的事务吗?”

  白蛟剧烈的翻滚了好几圈,怒声道:“好算计!”

  吕柏不咸不淡的回道:“彼此彼此!”

  白蛟从乌黑水汽之中探出硕大的舌头,用一双亮银色的竖瞳直勾勾的盯着吕柏。

  吕柏耷拉着眼睑,淡笑着任由它打量。

  好半晌,白蛟才无奈的低声道:“本王不是没有尝试过,然本王亦战那汉王不过!”

  吕柏虚了虚眼,面色不变的再度淡笑道:“汝战那商贾小儿不过,难道还不能求援吗……寡人相信,只要尔等乃是诚心襄助寡人,总会有办法的!”

  白蛟亮银色的竖瞳一松,沉声道:“不够,仅你大齐微末之势,不足令本王广邀同道前来助拳!”

  “呵!”

  吕柏嗤笑了一声,轻蔑的看着它:“汝还有路可退吗?寡人若山陵崩,汝又岂能独活?”

  “你……”

  白蛟一怒,当即就要咆哮出声。

  吕柏却又漫不经心的摆了摆手,轻声道:“汝无须虚言恫吓寡人,寡人退无可退,汝及汝身后之域外妖族,业已退无可退!”

  “汝可知,寡人乃九州首位敕封尔等为吾九州正神之王侯,天下何人不在静观寡人?”

  “寡人若昌,则尔等之算计,大有可为!”

  “寡人若薨,则九州再无尔等立锥之地!”

  “况且自寡人割地称王,以大齐国君之权柄敕封汝为东海龙君之日起,寡人与汝便已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助寡人便是助汝自身,何来请与求?”

  白蛟默然无语,才发现是自己将这事儿给想简单了。

  论年纪,吕柏活上九世,只怕都不及它年长!

  可论脑子,它就是长了九个脑袋,都赶不上勾心斗角了一辈子的吕柏!

  难怪此事它几乎未使多大力气,就轻轻松松的把事儿给做成了……

  原来搁这儿等着它呢!

  不过即便如此,它依然不甘心就这样被吕柏给拿捏了,沉声道:“非是本王不愿全力襄助于你,实是汉廷兵多将广、兼有战阵之勇,而诸位大王、大圣又被幽州军堵在关外,进不来九州,就凭本王麾下这三两千虾兵蟹将,纵是倾巢而出,也于大局无补!”

  这是实话!

  只是没说完而已。

  吕柏听言心下微微一振,心知大棒已经抡到位了,是时候给甜枣了:“尔等或是太抬举那商贾小儿了!”

  “嗯?”

  白蛟疑惑的看着他:“愿闻其详。”

  对它域外妖族而言,汉廷若是愿意与他们合作,那汉廷自然是九州大地上最优秀的合作对象,没有之一!

  但汉廷三番四次斩杀它派去的使者,而今更是旗帜鲜明的摆出了要与它们域外妖族不死不休的决绝态度,那么汉廷自然就是它们进军九州最大的绊脚石,同样没有之一!

  吕柏捋了捋着胡须,不紧不慢的道:“寡人不否认那商贾小儿天纵之资、世间罕有,然他汉廷区区一隅之力,当真举世无敌、傲视群雄否?”

  “非也!”

  “远不的论,单论去岁陈留之战,若非是那李信误打误撞兵临洛邑城下,逼得王翦不得不回援帝都,谁胜谁负、犹未可知!”

  “侥幸之胜,何来举世无敌?”

  “而今汉廷坐拥四州之地,兵多将广、势大财雄;九州群雄,莫不退避三舍、避其锋芒!”

  “此乃群雄心服口服于那商贾小儿耶?”

  “非也!”

  “群雄乃是惧其百战百胜、所向披靡之淫威!”

  “惧下有何?”

  “怒!”

  “怒何不击?”

  “唯恐以卵击石,为别家所趁,只得忍气吞声,静观其变……”

  “先贤言:‘月满则亏、盛极而衰’,那商贾小儿位居高处,却不修德行、四面树敌,早已是天怒人怨、举世皆敌!”

  “而今,只等一个能打破他百战百胜、所向披靡之神话的人出现!”

  “甚至于,都无须真正打赢他,只需拖出他,维持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打消群雄心中的畏惧!”

  “群雄自会释放出畏惧下的关押的怒火,群起而攻!”

  “皆时,无须吾等再劳心劳力,自会有人襄助吾等,击破他汉廷大军!”

  “此乃破局之道!”

  “亦是吾等唯一的生路!”

  说到此处,他抬起头面带挑衅的望向乌黑水汽中翻滚的白蛟,轻轻的笑道:“集汝等之力,不至于连一个不胜不败的局面都无法维持罢?”

  “寡人敢以项上人头作保,只要尔等能与汉廷虎狼之师拼一个不胜不败,九州群雄定然争相奉尔等为吾九州正神!”

  白蛟停止了翻滚,目露思索之色的看着吕柏。

  它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

  可吕柏的话,它怎么听怎么觉得有道理!

  是啊,九州这么多反贼,当真个个都对那汉王心服口服了吗?

  怎么可能!

  这些人要这么容易心服口服,他们就当不了这个反贼!

  那为什么不服还不吭声?还眼睁睁的看着汉廷占着四州之地?

  摆明了是怕了那汉王啊!

  百战百胜、所向披靡的猛人谁不怕?

  连它自个儿也怕啊!

  可要说集它们所有潜入九州的同族之力,还无法与汉廷拼一个不胜不败……

  它也不认这个怂啊!

  但它还是觉得哪儿不太对劲儿。

  “当真如此?”

  它将信将疑的审视着下方的吕柏:“你莫是在巧言哄骗本王?”

  吕柏听言,假意作色曰:“你我同乘一条扁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寡人哄骗于你有何好处?汝若贪生怕死、自甘苟且,大可坐以待毙,坐视那商贾小儿破城而入,取吾项上人头、毁汝庙宇,吾等九泉之下再聚首!”

  白蛟一听,觉得的确是他说的这个理儿,当即笑道:“玩笑话而已,你竟当真了……事不宜迟,本王这便去广邀三山好友、四海同族,倾力与那商贾小儿决一死战!”

  言罢,它卷起乌黑水汽便化作一道乌光没入殿上的白蛟玉璧之中。

  这本身就只是它的一道神识,它的本地尚且藏匿在东海之中养伤。

  吕柏面不改色的端起身前的水碗,浅浅抿了了一口浆水。

  “呵”

  一声轻蔑的淡笑声,在金碧辉煌的大堂内荡开。

  ……

首节上一节393/647下一节尾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