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永昌 第202节

  魏缭面露忧色,思索着低声道:“右中郎将由搏浪军主廉颇兼任,左中郎将由何人出任?”

  吕政想了想,回道:“传闻是由燕王部将李牧出任。”

  “燕王?”

  魏缭吃了一惊,“燕王不是早已就藩幽州了吗?他的部将,怎会再出现在朝廷对太平道的作战中?”

  吕政答曰:“左路军,将以五万幽州军为主、十万燕王府属兵为辅,合兵而成。”

  “幽州军……”

  魏缭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淡泊的沧桑面容隐隐浮起几许忧色。

  他要记得没错的话,这是幽州军成军三百年来,第一次在九州内用兵。

  还是归属于一位亲王的部将指挥。

  个中含义,耐人寻味……

  魏缭强压下心头的忧虑,肃穆道:“君上,兵分三路、分进合击,我兖州恐成为黄巾寇突围的突破口,以我兖州当前兵马良将,挡不住三州黄巾寇的兵锋!”

  “这一点,朕也有所思虑!”

  吕政坐到帐上,目光之中闪烁着睿智光芒的缓缓说道:“冀州有王翦上将军统领二十五万精锐之师,太平道本部的二十万大军,当无力南下攻我兖州。”

  “青州纵深极长,又处三军决战之地,朕以为,宋义部不足为惧,只要有退路,他便没有决一死战的魄力。”

  “我们需要郑重相对的,唯余徐州任嚣部。”

  “梁郡、陈郡两地的兵马,合兵一处已有十万之众!”

  “蒙恬与陈胜,亦都难得的良将!”

  “只求拖住他任嚣,当不难才是!”

  “只要拖到三军合围之时,战役便能大获全胜!”

  他心头亦浮动着三军分进合击的行军作战地图,一股建功立业、封侯拜相的强烈欲念,在他心头疯狂的闪烁着。

  魏缭心下思索了片刻,不得不承认吕政所言虽有些一厢情愿之嫌,但也不无道理。

  他长于谋,但论相人,却是吕政更擅一筹。

  事实已经证明了,吕政一手发掘的蒙恬、赵佗,皆是难得的将帅之才。

  他不及也!

  只是。

  ‘你问都不问那陈郡陈胜,就擅自将陈郡兵马划进自己麾下,是否太过武断了些?’

  ‘年前你是怎么摆人一道的,你忘了?’

  魏缭心道了一句,笑吟吟的‘随口’问道:“君上以为,陈郡陈胜还会领兵出战么?”

  吕政却是信心满满、胜券在握:“出不出战,由不得他了,朕听闻,魏王的使臣已至陈郡,他陈胜再狂妄,也不过区区一郡之长,岂有违逆宗室亲王、当朝太尉的胆量?”

  “纵使他敢置魏王的将领而不顾,搏浪军北上之际,也会强行征召陈郡兵马参战……”

  魏缭听后,依然不得不承认,他说得的确很有道理。

  不过。

  陈郡好歹也是兖州一郡,你伙同外人算计自己人还算计得这么幸灾乐祸……

  魏缭暗暗的看了吕政一眼,心下有些疑惑。

  他入吕政帐下,时日已不短了。

  他所见到的吕政,行事虽武断了些,但大抵还算是睿智、知人善任,也不乏容人之量。

  唯独对那陈郡陈胜,吕政几度失常,似是心中间隙越来越大……

  ‘难不成,君上与陈胜的命里犯冲?’

  一个诡异的念头在魏缭心头闪烁。

  但旋即,他便无奈的摇了摇头。

  他鬼谷一脉,以谋略传世,玄门之术虽也有所涉猎,却只是浅尝辄止、涉而不精……

  ……

  谯郡,蒙城以西。

  “问你们一个问题,杀人最简单的办法是什么!”

  陈胜裹着大氅蹲坐在篝火前,用一根木棍挑着一块死面疙瘩在篝火上炙烤。

  众多陈家弟子以及红衣军斥候,也围坐在他周围和他一般炙烤着干粮。

  听到他的问题,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没有急着答话。

  因为这一路上的许多问题,都已经证明了,陈胜的问题都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最终还是一个陈家少年郎没忍住,第一个开口说道:“当然是一刀捅死啊,朝着心口一刀子下去,干净利落,神仙都救不活!”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一众沉默的少年郎登时就活跃了起来,七嘴八舌的开口道。

  “老四,你这就太蠢了吧?大兄问得是什么办法最简单,用刀子简单吗?要我说,还是用枪,丈余开外,都能一枪捅死,衣裳都不带沾血的!”

  “那要这么说,还得是弩箭最简单,猫在人堆儿里,一箭射死,连面都不用露,敌人死都不知道是死在谁手上的!”

  “阴还是你够阴啊周老大……”

  “是你们自己没脑子,怨我咯?”

  待到他们说得七七八八了,陈胜才轻轻的拍了拍手,示意他们都安静下来,而后看向一旁的陈丘,笑道:“十二叔,您觉得呢?”

  “要我说啊……”

  陈丘看了一圈众多亮晶晶的双眼,咧了咧嘴,一脸老实巴交的笑道:“那还得是用毒!”

  众人听言,都齐齐一愣。

  陈胜却是笑吟吟的点头道:“仔细说说!”

  “得,那我就说说。”

  陈丘点了点头,一脸追忆的边想边说道:“当年咱家商队还在正经走货的时候,冀州阳平郡那边,不知打哪儿冒出来一群不懂规矩的流寇,占了一座山当草头王,要咱家每次打那条路上经过,都得交二百两银子的买路钱!不给就抢!”

  “咱家哪受过这种腌气啊?”

  “我们哥几个琢磨着,怎么弄死他们!”

  “但他们人多,那山寨地势又险要,强攻肯定是不成的!”

  “我们琢磨了好久都没琢磨出个名堂来。”

  “最后还是刘五叔,嗯,那会儿刘五叔还在商队里……他说这还不简单?给他们送批酒肉上去,在趁夜摸上去,趁着他们喝酒吃肉的时候,往酒里下点毒药,一把就全药翻了!”

  “我们哥几个就按照他老人家说的,去置办了酒肉,打着送钱的旗号,给他们送了上去……嘿,那些狗杂种还真精明,让我们哥几个挨个挨个的吃过一遍后,才收下了那些酒肉。”

  “当天他们又收了钱、又收了酒肉,晚上山寨里除了几个放哨的,其余的全都在喝酒吃肉玩娘们儿,那就一个热闹!”

  “当晚我们哥几个摸上去,趁着他们不注意,把毒药下进了酒坛子里。”

  “半个时辰不到,百十号人还能站立的不到十个!”

  “咱家弟兄一波就冲了上去,一刀一个剁了他们的脑袋!”

  “自个儿连根儿寒毛都没掉!”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那一段路上的山大王们,见到咱家商队的旗号都跟见了亲爹一样,不但不收咱家的买路钱,还好吃好喝的供着咱们!”

  说完,他拎起水囊豪气的灌了一大口,一脸的唏嘘。

  篝火旁的一众少年郎们,都一脸古怪的看着陈丘。

  这就是你们以前总教我们的“与人为善”?

  这就是你们以前总教我们的“良善人家”?

  真就骗小孩呗?

  “啪啪啪……”

  陈胜的掌声,打破了寂静:“十二叔说的这件事,很合的心意!”

  众人齐齐看向他。

  陈胜不紧不慢的说道:“你们现在再好好的想想,这事儿如果用你们的方法去处理,会是什么结果!”

  “用刀枪杀人?”

  “敌人占着地势,就算你们比敌人人多,冲上去杀完敌人,自己得死多少人?”

  “用箭弩杀人?”

  “结果比刀枪好,但又能好多少?”

  顿了顿,他笑道:“我们再来分析分析,叔伯们当年解决那伙流寇,都用了哪些法子!”

  “首先,是分析敌我形式!”

  “敌人人多、占据地利,不能硬拼,只能智取,这是前提!”

  “基于这个前提,刘五爷想到了下毒这个法子。”

  “这个法子很好,杀人不见血,不用拿自家人去拼命!”

  “决定了用毒,再来解决怎么用毒。”

  “怎么把毒下到敌人的碗里。”

  “怎样才能一次性药翻大部分敌人。”

  “敌人不可能傻傻的把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坐等我们去下毒吧?”

  “就算有可能会,这个时间也不好把握!”

  “没有条件,那就创造条件!”

  “刘五爷就摸透了这些流寇山贼的性子,知道他们收到了钱,必然会大吃大喝庆贺一场。”

  “于是就借着送钱的档口,把酒肉也一并送上去……注意了,毒是送上去之后才下的,而不是送之前下的!”

  “这是为什么?”

  “为了避免提前暴露,为了避免不能一次性药翻大多数的敌人……”

  “要是在送酒肉的时候,就把毒下里边,极大可能性会暴露,暴露之后,立马就得开战!”

  “如果不能一次性药翻大多数敌人,只毒死一两个,那下毒毫无意义,只会立刻引来流寇报复!”

  “如果我预料的没错的话,刘五爷当时选择的毒药,必定是一种缓慢发作的慢性毒药,而不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陈胜掰开了、揉碎了,将陈丘叙说的事迹,一点点的分析给众多少年郎听。

  众多少年郎越听心头越感觉到震惊。

  他们听陈丘叙说之时,就感觉好像这件事也就那样,没有什么值得惊奇的。

  就好像换做他们,也能想到这样的办法,也能做成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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