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秦记 第193节

虞山的回答却令所有人大吃一惊:“你原来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怪不得会这般大惊小怪,不过你大可不必着急,他此刻正在院里赏花散步,一点事儿也没有。”

“什么?”这下乐白可真的弄糊涂了,简直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与众人相视一眼,追问道:“此事当真?”

“莫非你们还信不过我?”虞山拂然道。

“不敢!”乐白的心顿时放下了一半,赶忙陪罪道:“能否让我进院看上一眼,也好向沛公有个交代?”

虞山迟疑片刻,看看众人,却不做声。

乐白顿时会意,忙道:“就我一个人进去,绝对不敢惊动小姐。”

虞山微微一笑道:“如此最好,不是我对各位放心不下,实是我这个女儿一向被我纵容惯了,心性乖张,万一各位惹怒了她,谁也猜不透她会做出怎样出格的事儿来。”

当下他领着乐白进了内院,一路走来,大小屋宇井然有序,分布罗列,缀以园林花树,小桥流水,假石飞瀑,有一种说不出的雅致。

乐白心中有事,对眼前美景无心欣赏,倒是心中有一团乱麻一般,半天理不出一个头绪,昏昏然地走到一座古亭边,却听虞山压低声音道:“将军请看,那一位不正是纪公子吗?”

乐白顺着虞山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数十步外,的确有一个背影出现在一丛花树间,他与纪空手有数面之缘,凝神看去,只觉得这背影确与纪空手极为相似。

“这可奇了,如果说此人就是纪空手,那么虞左的话便是一派胡言,可是虞左这样做,究竟又是出于什么目的呢?”乐白心中问着自己,又恐单看背影,不能确定此人身分,所以耐下心来,想等此人转过身。

可是这一等,至少耗去了半炷香的功夫,这人似乎是有意要与乐白作对一般,竟然对着一丛花草看个不停,就是没有要转身回头的意思,正当乐白心中生疑时,这人终于回头。

以乐白的功力,数十步远的距离实在算不了什么,他一眼看去,认出此人就是纪空手,不由得松了一口大气。

虞山见了他这副神情,微微笑道:“将军只怕在这一刻才信了老夫所言非虚。我家小女既然答应了沛公,又岂能失信于人?将军此番可放心了。”

“我也是情非得已,还望得罪莫怪。”乐白神色颇有几分尴尬地道。

他心中依然存有几分疑惑,想了一想道:“其实我此刻进来,原是信了贵府管家的话,说是纪空手已经失踪,我这才一时情急,做出冲动之事。现在想来,心中还是好生奇怪,实在不明白贵府管家何以要与我开这种玩笑。”

“有这等事么?”虞山奇道。

“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如果老爷子这会儿得闲,不如我们一同出去,找他问个明白。”乐白虚惊一场,对虞左殊无好感,便想趁机让他受些责罚。

虞山正要答话,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沉声道:“怕只怕那虞左所言俱是事实,而眼前之人绝非是那纪空手。”

乐白一听,浑身一震,便要弯身跪伏,却被一股大力一抬,再也跪不下去。

“此时请罪有何用处?当务之急,是要寻找到真正的纪空手!”那人冷笑一声,显得极是冷静。

虞山回头来望,脸色微变,认出此人正是权倾一时的沛公刘邦。

“照沛公所言,莫非有怀疑老夫之意?此人明明是纪空手,何以又分出真假来?”虞山似是坠入一片云里雾里,一头雾水,言语中有忿忿不平之意。

刘邦并不因此而动气,反而拱手见礼道:“本公绝无此意,只是那纪空手生性多智,易容手段又是十分高明,假若他能找到替身,便可使这金蝉脱壳之计。”

乐白不明白刘邦何以能如此肯定眼前之人不是纪空手,那人回头之时,乐白也算看得仔细,觉得与纪空手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哪会有真假之分?但是刘邦既然如此肯定,他下意识里也不由得犹豫起来。

他的意识之中,还有一层吃惊的原由,那就是刘邦的武功。他原以为,虽然自己从来不曾见过这位沛公的身手,但年龄所限,纵是厉害也不过如此。可是到了此时此刻,他才明白,刘邦的武功远胜于己,简直达到了高深莫测的地步,否则绝不至于让他欺近到自己身后三尺之地,自己还浑然不觉。

“金蝉脱壳?”虞山似乎吃了一惊道:“沛公何以一定要认定此人便是替身?”

刘邦冷冷一笑道:“他虽然外形容貌与纪空手一致,几无破绽可言,但他的精、气、神比之真正的纪空手来说,可谓有天壤之别。”

他此言一出,乐白再抬眼望去,只觉眼前此人的确没有纪空手身上特有的霸气,更少了纪空手那份遇事不乱的从容。他心惊之下,不由得对刘邦又添了几分佩服。

“属下这就将之擒下,细细盘查。”乐白一按腰间剑柄,便要上前。

虞山顿时也慌了手脚,急得直跳道:“这可如何是好?若是这纪空手真的逃出了我的府上,却叫老夫如何向沛公交待?”

“您真的不知内情?”刘邦的眼中露出一丝诧异之色,深深地打量了虞山一眼。

“老夫若是知晓内情,岂容他们这般胡来?照这情形来看,只怕小女也脱不了干系。”虞山跺脚道,他显然意识到了这事态的严重性,假若惹恼了刘邦,只怕自己一家上百口人便是斩尽杀绝之局。

“你既不知情,本公便恕你无罪,即使有小姐参予此事,本公也不怪罪于她。你现在只管操心眼下府上的安排,到了午时三刻良辰之时,本公将亲代项大将军来向贵府小姐下聘。”刘邦微微笑道,似乎不在意纪空手此时的去向,虞山怔了一怔,赶紧谢恩而去。

亭边只剩两人,乐白望了望虞山的背影,心生疑惑道:“难道这事儿就这么算了?”

刘邦冷笑一声道:“本公之所以不让你去抓人,一是怕惊动了虞家小姐,二来抓住假的有何裨益?到时候抓鬼容易放鬼难,倒不如不去理他。我们当务之急,还是要将纪空手的行踪查明才是道理。”

他当先出了内院,与手下人马集齐,来到了虞府门外。众人跪伏一地,纷纷请罪。

“罢了,你们都起来吧!”刘邦皱了皱眉,一挥手道:“本公有几句话要问,你们不可有任何隐瞒,只要抓到了纪空手,本公就算你们将功折罪。”

众人无不谢恩而起。

“本公刚才来时,听了你们的陈述,心中着实奇怪。这虞府上下,内有你们把守各处要道,外有乐白率部封锁戒严,防范之紧,简直滴水不入,这纪空手绝不会无缘无故就失踪不见,除非他会上天遁地。”刘邦说得极是缓慢,似是边说边在理清自己的思路,一字一句地道:“而纪空手的武功,已经被本公废去,纵算他以前能飞,只怕到了现在,也只能与常人一般,在路面行走。这就怪了,你们既然谁也不曾见过他的出入,他又怎么就会从你们眼皮底下消失呢?”

众人浑身一震,同声道:“属下敢以性命担保,的确是不曾见过这纪空手。”

“本公并不是不相信你们,而是想提醒你们一句,这纪空手或许并不是以他的真面目示人,假若他经过易容装扮,你们能识得出来吗?”刘邦淡淡地道。

“沛公之意,莫非是……”其中一人欲说又止,似乎不敢乱加揣测。

“本公之意,是想问你们,从昨夜到今晨,从内院到外院,除了纪空手之外,你们看到过有谁出入?”刘邦皱了皱眉,渐渐失去了耐心。

众人相视一眼,各自搔头冥想。过了半晌,有人道:“属下记起今日一大早的时候,曾经看到过虞家小姐的贴身侍女匆匆出了内院,不一会儿,又带着管家虞左回来。”

“虞左?”刘邦的眼芒陡然一亮道:“说下去。”

“这虞左在内院呆了一会儿功夫,然后出来便叫嚷着纪空手失踪了,吩咐下人四处查寻。属下心想,这纪空手失踪在前,而此事发生在后,两者应该没有太大的干系,所以便没有放在心上。”那人嗫嗫嚅嚅半天才把话说完,刘邦的脸色已是变了数变。

乐白看在眼中,陡然间想到什么,急忙说道:“会不会这问题出在虞左身上?”

刘邦心中一动,沉声道:“本公记得韩信曾经说过,在登高厅上,纪空手就是装扮成格里的模样混入厅内的。他到相府的时间并不长,与格里见面的机会也不多,却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学得形神兼备,以至于连赵高等一干入世阁高手都识破不了,可见此人在易容术上确有其独到之处。以此类推,本公认为,这虞左的确有可疑之处。”

“糟了!”乐白脸色一变,陡然惊叫起来。

“何事这般大惊小怪?”刘邦斜了他一眼,脸上现出不悦之色。

“假如这虞左确是纪空手所扮,那属下的罪责可就大了。”乐白不敢隐瞒,当下将虞左已经出府一事悉数禀明。说话当中,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刘邦的脸色铁青中透着无情,正当众人以为他就要发作之时,他却沉吟片刻,忽然间笑了。

“你虽然违抗本公的军令,擅自放人出府,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至少可以让我们少走不少弯路。”刘邦不慌不忙地道:“如果本公所料不错,这内院中的纪空手只怕就是虞左所扮,而纪空手已经扮成虞左逃出了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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