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魁 第188节

白游深吸一口气,走向亭边他观察许久、留存生机最多的一株梨树,紧接着又摸出十根玉针,这十根玉针,皆有肉眼难见的细线连接着插入他各处要穴的另十根玉针。

来到梨树前,白游细细端详着梨树,掐动手诀,紧接着便将十根玉针渐次插入树身。

待第十根玉针插入树身,白游浑身一震,浑身精气都顺着那十处要穴泄出,被玉针导引,注入梨树,只瞬息的功夫,他面色便苍白如纸,神色憔悴,原本风度偏偏的俊朗少年,眼下像是老了两岁。

众人的目光却不在白游身上,而是齐齐看先梢头。

只见微垂的枝桠微微挺立起来,一颗不起眼的花苞如逢甘露,膨胀生长,缓缓绽开。

白游见状毫不犹豫收手,撑着树干喘息了片刻。只是片刻的施术,他就已疲累不堪,仿佛产好几日未曾合眼,胸腔里更是一阵发虚,不顾旁人目光,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糖豆似的往嘴里倒了两粒吞下,闭目歇息了好一会,才抬手指了指树梢头那一朵盛开一瞬,又枯萎落地的梨花,看向壶君,虚弱道:“这样可算过关了?”

壶君看着白游,叹道:“你这么拼命,若不让你过关未免太不近人情了。”这梨树虽只活了数息时间,但我出的题也只是让梨树成活,没限定时间,也罢,算你过关。”

“多谢壶君。”白游神色疲惫,眼圈黑咕隆咚,心中却是大喜,他不求名列前茅,只求能在三十五举子中有一席之地,眼下抢到了首位答题的机会,他能留在这三十五人中的机会又高一成。

紧接着白游向壶老告退,众府试考生再度议论起来。

“花开一度,梨树濒危当真成活,竟判他过关了。”

“就算只是花开一度,这术法也绝不容小觑,你看白游施术过后的模样,恐怕损耗不小。”

其实在白游之前,早已有众多考生跃跃欲试,只是都不想当第一个试水的,若非白游,恐怕都仍在观望,眼下白游破了第一针阵,方才观望的考生不由有些后悔,若早知在让梨树开一朵花就算通过考验,他们岂会让白游抢到这第一阵的机会?

白游一走,一些观望的考生也不再观望,纷纷接近壶君亭。

只是,白游过后,接连四个接受考验的府试考生都未能成功。

直到第七位出手的墨家考生在壶君亭前,接着便引壶老去看他耗费大半日,在一株梨树梢头雕凿出的,与真花一般无二的一树梨花,风来之时,花瓣亦会轻颤。

对此,壶老给出评价是:“这一树梨花虽死,但足以以假乱真,可以过关。”

上梨山山顶的考生数有两百,这一日有四十余人在山顶尝试让梨树复生,成功者仅二人。

……………………

李不琢盘坐在梨树下,若有所悟,望着眼前梨树。

这一日,他仔细回味惊蛰神术,已有所得。

神术的关键在于斡旋阴阳,梨树自身所拥有的的阴阳二气与人体的阴阳二气一般,皆有平衡,差了丝毫都要出问题,以神术的根本进行推演,李不琢终于知道该如何复生

“这些梨树当年被赵长青以花开顷刻透支生机,此后便亏损阳气,日渐衰败,我只需从中调和,便有机会能使一株梨树复生,只不过,我对惊蛰的参悟,还远远达不到无中生有的地步,兴许可以夺来其他梨树留存的生机……”

李不琢起身来到梨树跟前,手抚树皮,良久轻轻一抓,梨树阴阳被扰动,所剩不多的一缕阳生之气被李不琢抓走。

第一百九十九:必得第一

次日清晨,李不琢在梨山山顶每经过一株梨树,就摄取其中阳生之气,纳入左掌掌心。

已经通过府试最后一题的白游,早已卸下重负,在山顶诸子石像间晃悠着,美其名曰感悟前贤遗迹,却颇有几分意气风发的意味,让未能过关的众考生恨得牙痒痒,却无可奈何。

一日间,陆续又有考生通过考验。

农家陆仝以移花接木法,取山下竹叶,接在梨树之上,虽未能让梨树成活,却也入胡老之前评判白游一般,已让梨树有复生之相,算是通过。

又有医家蒋达以金针贯脉之术,贯通树脉,虽未能立地开花,也被胡老定为通过。

这一日过去,加上前一日的,已有十五人通过了壶君最后一题,李不琢并未心急。

第二日清晨,李不琢收取了数株梨树阳生之气,正欲接近壶君亭,这时候,一人却刚好抢在他前面。

陈阆真已在梨树下枯坐两日,一朝醒来,便寻到壶君,清声道:“学生愿来解题。”

壶君点头,说了一声“可”,陈阆真也一点头,朝身旁一拂袖。唰!好似起了一阵山风,那株梨树摇身一晃,枝头竟累满了一簇簇洁白菊花。

陈阆真神色平静,围观众人却哗然不止。

李不琢看着那株瞬间开满花的梨树,不由心头微微惊讶,以阴阳应象法观之,陈阆真这一手并未调动梨树自身的阴阳二气,也不知他是怎么做到的。

壶老看着梨树,又看了看陈阆真,感慨道:“不错,不错,有那么一瞬间,我都要以为是真的了。你不愧是今年考生中修为最高者,能将幻形之术使用到如此地步,真与活物差别也不大了,这一题你过了。”

李不琢听了壶君的话,顿时明白陈阆真使的是幻术,心中暗道幻术多为妖族所擅长,人族少有精通此道者,陈阆真连幻术都能使得如此巧妙,那一树梨花在风中轻飘飘落地,与真花看不出有丝毫区别,可见此人涉猎之广,远胜于他。

“若不出意外,迄今为止这一题解得最好的便是陈阆真了。”旁边有人议论。

“不错,此前就算有人真让梨树恢复了一丝生机,也只能维持数息,比起这一手幻形法来说相差太远,那梨花一出,连香味儿都能闻得见。”有人附和。

李不琢也不由点头,陈阆真的解题法不算最优,但效果却是最上等,这些人的议论不算夸大。

不远处,符膺看了陈阆真一眼,又遥遥把目光投向李不琢,心中一动。

他早已想好解题之法,完善推敲了两日,心中自信愈发高昂,行事却愈发稳健起来,只想等陈阆真与李不琢等府试中的佼佼者解题完毕后,自己再一举压下二人,奠定胜基。

只是今日剑陈阆真解题后,符膺心中积攒的“势”已快到顶峰,若再停步不前,便会不进反退

,影响他接下来的解题。

“又不出手,不知你又在酝酿些什么?”符膺远远打量着李不琢,心中犹豫一会,遂不再去想,大步来到壶君亭前,道:“学生愿来解题。”

陈阆真前脚刚走,符膺就上,围观的众人自然能嗅到其中隐隐约约的火药味,登时都打起精神。

壶君只见符膺神沉静,目光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自信,微微一笑道:“但解无妨。”

符膺点点头,却没像别的考生那样去寻一株梨树,而是直接向壶君道:“梨树非树。”

壶君微微一怔,旋即露出了然之色,呵呵一笑:“何解?”

符膺道:“树者所以命形也,梨者所以命类也。命类者,非命形也,故梨树非树。”

李不琢在一旁听到二人对话,心中一动,便知道符膺所用的,乃“白马非马”之术,此术本是名家秘传,自名家衰微没落,被纵横家并入,则收归纵横家符氏。

若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白马非马之说虽然义理完备,却有混淆是非,颠倒黑白之嫌,称不上大道,只能流入诡辩。

但据说,白马非马之术若与名家秘传法门合应,却不是不入流的诡辩,乃是“通变之术”。

此时,符膺在亭前侃侃而谈,壶君颇感有趣,也与他言语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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