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吧。”叶先舔了舔嘴唇：“其实我根本不在意你找的是谁，如不是法规要求，我更加愿意一个人去飞，多带一个人反而是累赘。”
李荣成实在受不了叶先这种视天下人如无物的态度：“你应该知道FAA那边还好些，欧洲EASA那边肯定会有多方刁难。777只有一次机会了，不能有任何失误。你一个人再厉害，能顶得住整个EASA？总部让你过来是评估徐苍的，不是让你跟我抱怨的。”
叶先耸耸肩，面对李荣成的训斥表现出极度无所谓的样子。他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来一枚银灿灿的硬币，大拇指一弹，硬币飞入半空，接着叶先一把将其盖在自己的手背上。
只见他笑嘻嘻地跟李荣成说道：“是花，还是字？”
李荣成脸色一僵，他知道叶先这人最喜欢让别人猜硬币的正反面，他真的搞不懂这种游戏的游戏在叶先这边为什么让其乐此不疲。
李荣成不想去猜，因为他感觉自己只要配合了叶先，不管对错，只会像个小丑一样。于是，他笑了一下：“你可以去问问徐苍！”
叶先眼睛一亮：“是啊！他是不是庸才，配不配和我搭档，用得着观察这么久吗？猜一次硬币就知道了。”
李荣成眼皮一跳，难道说天才都是的脑回路都是这么清奇的吗？
......
从咖啡店里出来，徐苍迎着太阳光眼睛半眯着，他的脑子里还在飞速掠过刚才与李荣成交谈的画面。只是在闪过波音757那段的时候，徐苍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笑容，自言自语地轻声道：“呵，空军二号！”
不过，正经思考的话，刚才李荣成的表现也的确显得过于重视自己了。一开始，徐苍本能地觉得李荣成是看中自己在飞行上的才华才邀请自己的。
可在他提及索要图纸的时候，李荣成竟是认真地思考了，这明显是不正常的。一个飞行员再怎么天纵奇才还能比得上一款机型的图纸，两者完全就是不等价的，这点儿徐苍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难道说波音出问题了？”徐苍略微回忆下，前世在这个时间点，波音似乎也没有爆出来什么严重的危机啊。可要是一切正常，李荣成的表现怎么会如此反常，还是说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内情？
就在徐苍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从旁边蹿出来一个人，正是在外等候多时的陆景华。
陆景华一把抓着徐苍的手臂：“怎么样，好说话不？”
“倒是好说话。”徐苍嗯了一声：“他会将视频发给波音总部的。”
陆景华啧啧嘴：“没想到李荣成先生这么没架子啊，还是个热情好助的人，倒是看不出来。”
徐苍有些嫌弃地甩开陆景华，接着颇为正色地问陆景华：“最近波音那边有没有传过来什么消息，比如公司内部出现了什么问题？”
“没有啊！我们这种体量的公司跟波音那边交流本来就不多，除了飞机出了问题或者购买飞机，别人都懒得搭理。”陆景华奇怪道：“你关心人家波音出没出问题干嘛？”
徐苍也没觉得蓝天航空有这么大的面子可以探听到波音的内部消息，因而倒是不失望，只是摆摆手：“那没事了，回去等消息吧。这边离我住的地方很近，我就走回去了。”
“嗯。”陆景华倒是没有硬要送徐苍回去，而是临走前叮嘱了下：“最近老实些，就等着波音那边传过来消息。余总那边我会尽量周旋，可别搞事了，否则没人保得住你。”
徐苍点点头：“我尽量！”
陆景华啧了下嘴：“什么叫尽量？这才只是单单损坏了L型固定器这个小部件就把余总气得半死，你还想搞什么事不成？”
“哥！”徐苍突然神色肃穆起来：“有些事我不能跟你说得太明白，但这次4724的事情跟上次1566的不一样。1566那件事我可以无视下去，但是4724不行，你想像不出若是放任4724的问题会导致何等惨烈的结果。”
自从两人关系渐近后，徐苍已经很少这般严肃了。陆景华也逐渐收敛了笑容，挠挠头：“你这样子搞得我都有些紧张了。”
“没事，我就随便说说。”徐苍轻笑一下：“我知道了，走了！”
陆景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公司见了。”
徐苍嗯了一声，独自沿着街道走去。
陆景华望着徐苍的背影渐渐远去，耸耸肩，转了个弯，去了停车场。
徐苍走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愈加严肃，他越想越觉得事情怪异，想了下，给师父陈向东打去了电话。
随着电话接通，徐苍问道：“师父，可以帮我打听一下消息吗？”
电话那天传来陈向东略带戏谑的声音：“别让我做一些违纪的事情啊！”
“我怎么会让你犯错误呢！”不知道为什么，跟师父说话的时候，徐苍不自觉地语气都轻松起来了：“不是打听咱们的消息，帮我打听打听外面的，波音的消息！主要是看看最近波音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你小子怎么突然关心起波音的事情了？”
“我就是突然好奇了。”徐苍笑道：“师父，你应该会帮我吧？”
“帮，干嘛不帮呢！”陈向东竟是完全不追问徐苍的意图：“等着吧，我问到消息了跟你说。”
“嗯。”徐苍道：“那师父，我就等你好消息了。”
挂了电话，徐苍长出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徐苍越来越感觉到刚才自己是不是要价要低了。
“只要能搞明白波音到底发生了什么，说不得是敲波音竹杠的好机会啊。”
徐苍不由兴奋地搓着手，波音这家有着近百年历史的巨型公司里面蕴藏着多少好东西，稍微敲一敲，那得是要受用不穷啊。
......
似那白驹过隙，两天之后的清晨，醒来不久的徐苍还窝在床上玩手机，突然消息栏跳出来一个短信提示，点开一看竟然是李荣成发过来的：“徐先生，总部那边已经就你的视频发布了相关通告提示，方便的话，可以提供一下你的电子邮箱吗，我将通告提示发给你。”
徐苍大喜，赶忙将自己电子邮箱的发给李荣成。很快，手机里就跳出来收到新邮件的提示了。带着一丝忐忑，徐苍点开邮件，其附件果然是一份正式的通告。
徐苍首先就看了通告的发布范围，竟然只限于蓝天航空，这让徐苍生出了一丝不妙的感觉。
通告的内容很长，但是主要是在解释S2主控锁闭系统的工作原理，真正有用的就最后几段话。主要意思就是S2主控锁闭系统在某个个体飞机上可能存在与设计初衷相违背的表现，即舱门关闭后电源为切断的现象。但这种现象是极端且罕见的，并不具有代表性，而即便在某些不可预计地情况下触发了C型门闩的转动，L型固定器依旧可以保证安全。
通篇下来，波音只承认S2主控锁闭系统存在个体的故障，而拒绝承认S2主控锁闭系统本身就具有瑕疵。
然而，别看波音信誓旦旦地说S2开关没有问题，L型固定器也没有问题。但是在最后的推荐措施里却建议蓝天航空将铝制的L型固定器更换为钢制，至于最后期限却未标注，也就是说这个建议并不具备强制性，仅供参考。
“该死，波音是脑子进水了吗？”徐苍看了这份通告，不由自主地骂了一句。
徐苍不相信以波音技术部门的专业程度在视频的提示下还看不出来S2主控锁闭系统存在瑕疵。可即便如此，波音还是选择冷处理。
那唯一的解释就是波音觉得S2主控锁闭系统的这个问题是极难出现的，波音没必要为了一个基本不可能发生的问题而停飞所有的波音747，这显然是一个不太划算的买卖。
或许波音在短时间内还不能想出来一个简单的法子将S2主控锁闭系统的问题解决。既然如此，那就开始装鸵鸟，反正他们认为在没有认为控制S2开关的前提下，即便没有断电，电动马达也不会自发工作。至于徐苍所说的短路问题，波音估摸着也是认为不会发生。
当然了，波音也不能说是全然没有作为。至少，他们还装模做样地“建议”蓝天航空更换强度更高的钢制的L型固定器。可是，即便如此表述下，波音还没有设定最后期限，而是将选择权完全交给了蓝天航空。
以徐苍对蓝天航空的了解，这次蓝天航空算是将老本都赔在了这架747上面了，怎么可能让它停场更换部件？若是波音方面强制要求估计还有可能性，现在波音表里不一的行径放在蓝天航空根本没有半点儿约束力，全靠自觉的话，蓝天航空能更换L型固定器才有鬼了。
心底里，徐苍当真是把波音骂了个遍。自己顶着维修副总裁的痛骂给他们找出了这么大的安全隐患，结果波音却视而不见。
只能说未来波音的衰落并非偶然，一报还一报而已。波音从骨子里都透着傲慢！
想了一会儿，徐苍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他打了个电话给陆景华：“你那边收到波音传过来的通告了？”
这种通告虽然是事关飞机结构的，但是一般也会分发到飞行部，只要到飞行部，陆景华肯定就知道。
徐苍虽然没有说通告的名字，但陆景华知道徐苍在说哪个。只听他苦笑起来：“收到了！”
徐苍急道：“怎么说，维修保障部那边有消息没有，会更换L型固定器吗？”
他这个时候也不期望蓝天航空退租这架747了，但求停场换一下L型固定器。其实徐苍也不知道钢制的固定器强度够不够，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奢求太多是不现实的。
“我收到通告后就问过了。”陆景华的声音有些低沉：“维修保障部那边说通告上并没有标注最后期限，他们暂时没有更换的计划，等上面下了指示再说。”
徐苍的脸色瞬间沉下去了：“这什么意思？”
“我查过了，那架747最近两个多月的计划都排满了，我感觉至少在未来两个多月的时间里，上面都不会让维修保障部更换固定器的。”
即便是大概猜到了蓝天航空的作为，但真正听到徐苍还是觉得胸口发闷。蓝天航空跟波音简直就是一个性子。
不对！波音是坏，蓝天航空是蠢，眼睛里只有钱的蠢。
两个多月的高强度飞行，谁知道会不会出事！徐苍的不安正在迅速扩大。
正当此时，徐苍的手机又是震动起来，看了下屏幕，竟然又进来了调度的电话。徐苍赶紧些跟陆景华说了下，然后转到了调度这边：“我是徐苍，怎么了？”
电话那头竟然是岳海的声音：“徐苍啊，明天有个班你飞不飞啊？”
“飞，怎么不飞？”前段时间，因为配合9211调查可是落下了不少时间，徐苍可是急切得很。
“是这样的！有一架飞机备降停在彭城了，你加机组过去，然后把飞机飞回来，成不？”
“彭城？”徐苍愣了一下：“咱们公司有直飞彭城的航班吗，还是买票过去？”
若是没有自家直飞的航班，那航司会给飞行员买别家公司的机票，这倒是挺常见的。徐苍记忆里，蓝天航空好像没有直飞彭城的航班。
岳海笑道：“以前没有的，不过最近不是为了配合国际航班，开了一条剑川飞彭城的航线嘛，你就加那个机组就行了。”
徐苍心底里掀起一丝怪异的感觉：“什么国际航线，剑川飞彭城的航班是什么飞机在飞？”
“你这小子不是明知故问吗，咱们公司还有哪架飞机执行国际航线的？”岳海说道：“不就是那架木华过来的波音747嘛，你小子应该还没有做过大飞机吧，正好让你试试。”
徐苍脸色一变：“该死！”
第103章 一语成谶！天声震落！
徐苍沉默良久，最终还是答应了下来。
有些事是可以妥协的，有些事是可以等待的，但是有些事是决计不能耽搁的。他觉得一会儿还是要去公司一趟，如果那些蓝天航空的领导层还是一意孤行，那真就是道不同，不相为谋，那么飞完彭城那个航班，徐苍真的要考虑还要不要再在蓝天航空待下去了。
此前，陆景华说木华航空想要将他挖过去。徐苍心底里是不愿意的，在木华航空那种官僚主义集中的地方，个人的力量不管多出色，还是要被各种力量所挟制，最终只能落个随波逐流的下场。
当然就不是说蓝天航空就清廉高效了，只是蓝天航空底子薄，就算再怎么官僚主义那也是小打小闹，个人力量是有施展的余地的。
然而，即便徐苍如何再想将蓝天航空保下来，他们自己找死，那真是谁都拦不住了。实在不行，徐苍觉着还不如就去木华航空呢，瞧着他们出价的态度，想来在木华航空搞到给自己母亲治病的钱也不是难事。
只是，若是去了木华航空，当真就是雄鹰折翼，徐苍的对于未来的所有幻想就真的要成了幻想了。
“海哥，你帮我查一下4724那架飞机后面的计划是不是都排满了？”临挂电话前，徐苍还是不死心地向岳海确认起来了。
“稍等一下。”岳海甚至都没有询问徐苍要差4724那架飞机的计划干什么，直接就去查了，电话就这么保持着。等了约莫半分钟，电话那边终于又有动静了：“嗯，4724这架飞机的计划是单独排的，现在能看到的计划是未来一个月的，已经是排满了。再后面的预排计划就要去问计划室了，要我去问问吗？”
“不用了！”徐苍的情绪有些低落，岳海查到的跟刚才陆景华说的一模一样，那应该情况就是可以确定了。果然，蓝天航空直接无视了波音的技术通告。
挂了电话，徐苍转回了陆景华的电话：“现在维修副总裁在公司吗？”
“在吧。”陆景华嗅到一丝别样的味道：“徐苍，你想要干什么？你可别乱来！今天公司可乱得很，你最好还是别来了。”
“怎么了？”
“还能是什么事，前面那个乘务员感染艾滋的事情上报纸了，闹得是沸沸扬扬，咱们公司的脸都给丢尽了。西南局的领导昨天下午过来把咱们公司的董事长骂的是狗血淋头，今天总局领导还要过来，而且，因为这件事春夏旅业对于跟咱们签包机合同的事情产生了动摇，公司的领导都快急疯了，这时候你别来触霉头了。”
很多时候，官方机构和民间机构的想法是不一样的。
就像查出来乘务员感染艾滋这件事，蓝天航空仅仅是当天取消航班损失了一大笔钱，其余方面，或许它还不觉得有什么。
可代表官方的总局可就看法不一样了，他们看重的是脸面。要是丢了面子，那就是天大的事情。蓝天航空闹出这么大一出笑话，连带着局方也是脸上无光，局方领导不气急败坏才是奇怪。
只是让徐苍感觉到讶异的是春夏旅业竟然也会在乎这种事，他还以为春夏旅业只是将蓝天航空当成承担自己旅行团的运输工具人呢。
然而，徐苍长时间的沉默让陆景华相当的不安。他急道：“徐苍，咱们就是个普通飞行员，别掺和了。”
徐苍叹了一口气：“如果我真是个普通飞行员，那该多好！”
重生之后，徐苍是有一种使命感的。他相信一切都是有因果的，老天爷让他获得重来一次的机会不是让他继续混吃等死的，而是应该做一些于世界有益的事情，即便是没有做成，却还是要尝试一番的。
挂了电话，徐苍拍拍自己的脸：“再去试一次吧！”
......
蓝天航空一楼大厅，秦心急步往外面走去，在她两边，运行副总裁罗勇和维修副总裁余奉天皆是焦急不已地跟随左右。
“秦小姐，这次真的只是一个意外。”罗勇急道：“我向你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发生此类事件了。”
“意外？”秦心冷笑起来：“就因为一个乘务员，你们蓝天航空现在成为了全民航的笑柄，我们春夏旅业可不能因此名声受损。而且，据我所知，当天你们取消了接近三分之一的航班。意外？万一将来你们再出个意外，我们旅行团滞留个三分之一，你们能赔偿我们的损失吗？”
在另一边的维修副总裁余奉天被驳得哑口无言。说实在的，乘务员感染艾滋这事儿却是蓝天航空的应对相当糟糕，春夏旅业那边有意见是正常的。只是，他们没想到春夏旅业的火气这么大，已经要考虑还签不签合同的问题了。
“秦小姐，你看这样如何？再等上半个小时，咱们董事长就能下来跟你细说了。”余奉天几乎是央求起来。
其实，以他们两个人的职位还不足以跟秦心谈这么大的合同。只是，现在公司的决策层正被总局来的领导拢起来一块训呢，那是分身乏术啊，只能先让他们两个稳住秦心。
可嘴巴一说倒是轻松，秦心明显是气急了，哪里听得进去他们的劝说？
“有什么好说的？”秦心仿佛是下定决心了：“这事儿我回去会跟父亲再商量一下，二位就不要再送了，请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