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生从锦衣卫开始 第345节

士子的高光过后,按前朝旧制,则是礼部赐宴,进士入宫向天子谢恩,接受朝廷颁赐的朝服冠带和进士宝钞。

再就是前往国子监拜谒孔庙,题名立碑,然后,就是等待授官了。

可这一次,似乎和那之前殿试推迟的波折一样,进士们期待的这一切,并没有到来。

传胪大典过后,一道圣旨,便将他们从京城各处,集结到了皇宫的锦绣阁之中。

锦绣阁,意为锦绣山河。

乃大恒初立之后,天子赐名,将原先经筵之地文华殿改名而成。

时至正午,诸士子在礼部侍郎的引领之下,至锦绣阁前。

“大人,敢问,陛下召我等入锦绣阁,可是为何?”

有士子壮着胆子发问。

众士子亦是下意识看了过来。

“陛下旨意,为臣者,又岂能擅自揣测。”

礼部侍郎毕竟则摇了摇头:“陛下如此安排,想来必然有所考虑……”

毕竟则话刚说完,却见锦绣阁中,一名着三品官袍的中年男子,在一众着布衫的男子簇拥之下,快步走出。

毕竟业瞥了一眼走来的身影,一抹不喜之色一闪而逝,随即却是快步上前,朝徐光启拱了拱手:“徐大人。”

徐光启环视一眼殿前伫立的数百进士后,这才看向眼前的礼部侍郎毕竟业,客套的拱了拱手:“麻烦毕大人了。”

“徐大人客气了,陛下旨意,谈何麻烦…”

毕竟业连连摆手,跟徐光启客套几句后,便快步离开,对徐光启这种离经叛道的人,他一点牵扯都不想沾上。

对这礼部侍郎的冷淡态度,徐光启倒也没有太过在意,或者说,已经习惯了。

自进入武院之后,以往的同僚,几乎都已形同陌路,而随着如今天子对儒家的打击,他与这些大臣,哪怕没有任何实质性的矛盾,但也已经势同水火!

这次,若非是天子直接下旨,将他从武院调至工部,以正常的情况下,他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机会再次踏入实质意义的官场。

当然,什么官位权利,他也不在乎,若是可以,他是真的愿意窝在武院工科,与学子们追寻着世间真理。

但眼下,这件事,他倒也颇为在意。

新学的存在,应该让更多人知道,更多人了解,更多人支持。

“本官乃是工部侍郎徐光启,奉陛下旨意,对尔等进行授官之前的培训……”

“敢问大人,培训内容为何?”

当徐光启说完,阎应泰问道。

徐光启道:“农时,商赋,改革,新学。”

“农时,商赋,改革,学生都明白,但这新学……敢问大人,何为新学?”

阎应泰再问,众进士亦是随之看了过来,显然都对这个名词,颇有不解。

“圣人之学,教化天下人礼义廉耻,为秩序道德之学,而新学,则是自然之学。”

“先贤有言,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万物皆有至理存在,而新学,则是探寻万物至理的一门学问。”

说完,徐光启环视一眼依旧颇为不解的众进士,也没再过多解释,培训之期三月,有足够的时间,给这群士子灌输新学的种子。

天子的用意他自然清楚,并非指望这些士子如武学那些学子一般,去研究新学,而是让这些士子了解新学,支持新学。

从而潜移默化的改变世俗的观念。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新学,得拿出能够站得住脚跟的成果出来。

一个能够改变天下的新学成果,比费劲心机推广千万次,都要有效得多。

如那迟迟未有进展的栓动步枪,如武院工科里的那些看似天荒夜谭,却又愈发有事实与理论支撑的幻想!

只要任何一个成了,新学,便足以顺理成章的由小道,转为堂皇大道!

徐光启思绪纷飞,而被引领入锦绣阁的众士子,却是议论纷纷,议论的主题,自然就是徐光启口中追寻万物至理的新学。

对绝大部分士子而言,听到这句话,心中下意识涌出的念头,便是妖言惑众!

但,在这皇宫之中,光明的前途近在咫尺,也没谁敢造次,但一股质疑的暗流,却也在这锦绣阁中,开始蔓延。

修身治国平天下,苦读圣贤书的士子们,还没经历漫漫官场的消磨,菱角正直分明之时,可还没丧失质疑,乃至奋起的勇气!

而在众士子议论纷纷之时,在这京城,大恒朝堂,大恒天下,那如利剑高悬于天下一年有余的改革之势,亦是在经历了无数波折之后,距离彻底落下,已然只差临门一脚。

昭武三年,八月初一。

清晨,薄雾。

这一次的午门之外,气氛尤为肃穆。

往常朝议,在京之官,往往都不需要全部出席,而各地巡抚督师,那更是数年难得一见,很多从上任至任期结束,恐怕都难至京城一趟,更别说上朝了。

而这一次,午门之外,京官的队伍,从未有过的庞大,朝臣,京官,各地巡抚。

而武勋一侧,亦是近乎全员汇聚,大恒立国数载,册封武勋两百八十三名,而此时,除去镇守江南各要地的五十三位武勋,其他武勋,尽皆汇聚于此。

不同于往日的桀骜肆意,这一次,似乎也是察觉到了气氛的肃穆,武勋一侧,众将帅也皆是伫立不语。

显然,谁都知道,这一场汇聚了整个大恒上层文武大臣的朝议,是为何事。

数百文臣武将,或许各有想法,但在这昭武帝的意志之下,在这些年的无尽血腥之下,什么想法,都得深藏。

在大恒,在这昭武一朝,只有一个声音,也只有一个意志。

至少在现如今,大恒天下,明着违逆这个声音,违逆这个意志的人,都已经不存在了。

第五百一十五章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直冲云霄的万岁高呼,响彻天地。

承天殿中,文武百官,尽皆拜倒。

天子端坐龙椅,俯瞰殿中。

“诸爱卿免礼。”

“谢陛下!”

文武百官再高呼,随即接连起身。

“今日之议,想必诸位爱卿已经清楚,朕就不多言了。”

说完,天子之目光,在百官身上流转,最终定格在文臣一侧的辽东巡抚张默身上。

“张默!”

“臣在!”

张默出列,朝天子一拜。

“辽东为首改之地,你为辽东巡抚,向诸位爱卿汇报总结一下辽东改革之成效。”

“臣遵旨!”

张默再拜。

随即快步上前,至御阶之下,转身面相文武百官。

“以去岁陛下御驾亲征,平定辽东朝鲜,铲除绵延数十年之建奴祸患,实施改革之后,至今日,已有一年有余……”

“改革之重,在于赋税,在于地与商。”

“去岁大战结束,辽东百废待兴,人口不过二十余万……”

“时至臣启程至京城之时,辽东人口已增至七十三万八千五百余人。”

“经清查,辽东本有田亩为五万八千二百六十八顷九亩。”

“自改革后,又开荒田地两千八百六十二顷……”

“辽东之民,平均每人分配之田,在四亩左右,按改革之策,相应杂税尽皆废除,按田亩征税,不分贵贱,皆一体纳税………”

“据目前百姓之民所拥有土地推算,今岁之田赋,预计可达两百万石左右……”

“……自改革始,辽东税务司陆续建立税关一百六十二座,共收取商税之银一百八十六万两……”

张默一丝不苟的诉说着这些他已然了熟于心的数字,武勋一册的将帅还好,对赋税数字大都不敏感,而文臣一侧,却是难掩震撼。

不过七十余万人,在这百废待兴之时,都能预计有两百多万石田赋,一百多万两商税,要是待辽东彻底稳定安宁,税赋又会达到怎样恐怖的数字。

而整个大恒有多少人?

哪怕去除伪明之地,也至少有万万人!

仅仅稍稍换算一下这个数字,众文臣就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尤其是刘起元,自任户部尚书起,这么多年兢兢业业,却难敌日暮西山,难敌无穷困扰,何曾敢如此奢望过!

而天子,倒也淡然,群臣只知道这看似不菲的收获,却不知,这一年时间中,他这个天子,在辽东这个百废待兴之地,耗费了多少精力,耗费了多少钱粮!

将政策贯彻下去难,维持这个政策持续更难,保持执行政策的统治阶级之高效,更是天大的难题!

这一年时间,为了保证辽东官僚体系的高效性,锦衣卫几乎遍布了辽东每一处有百姓存在的地方。

张默更是毫无保留的执行了他这个天子严苛的官员政策。

一年时间,辽东落马的官吏,便有千人!

几乎将整个辽东的官员体系,都陆续更换了大半!

驻守辽东的万余营兵,以及几大卫所,近十万大军,一年到头几乎就没有停歇过。

如秋风扫落叶一般,将整个辽东清扫了一遍又一遍。

什么后金残敌,什么土匪山贼,几乎在辽东消失!

如若不然,也不可能有如此精确的田亩人口统计数字,也不可能能够在一年多时间里,构铸起成熟的改革体系,更不可能在一年多的时间里,完成从百废待兴的战乱之地,至蓬勃向前的稳定之地的转换。

更别说,百废待兴之下,数十万百姓,近十万大军,几乎全靠他这个天子从牙缝里扣着钱粮养着。

纵使辽东赋税年年节节高,也至少要五年左右,才能将之前的海量投入,彻底平衡。

好在,过程是崎岖的,收获是光明的。

辽东这百废待兴之地,都能有如此赋税收入,待到整个大恒天下,改革完成,贯彻落实……

昭武一朝的丰功伟业,才是真正开始之时!

当张默的声音落下,天子才再次看向群臣,缓缓出声:“诸卿若有疑问,可尽管向张爱卿问询。”

天子话音落下,群臣顿时议论纷纷,改革之策,群臣自然早就知道得一清二楚。

他们有疑惑,也是在政策执行落实,以及政策保持之上。

很快,便有朝臣发声,紧接着,一个又一个朝臣发问。

这场朝议,俨然演变成了一场辩论会,群臣发问,辽东巡抚张默回答。

如赋税收取,田亩统计,人口统计,商税收取,以及税务司的归属,田地分配,百姓安抚等等诸多问题,一个接一个的从各种刁钻角度朝张默袭去。

天子注视着这一幕群臣发问之景,思绪却再次纷飞至这个他思虑了不知道多少个日日夜夜的改革之上。

他非圣贤,在后世,他也非是什么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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