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天大导演 第80节

“如此甚好,我等着你对我这一道料理的点评。”

莫夜煌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对厨师而言,有食客能够吃下自己亲手烹饪的料理,并且能够给点评与回应,这是一件足以快慰生平之事。

唯一可惜的是,这种愉悦,还要等一段时间才能享受到。

而接下来的局势,一切皆按照莫夜煌的计划走着,百多个人形血月灾厄,向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几乎让整个东土武林皆是鸡飞狗跳,不拘是高门大户亦或底层江湖人士,皆深刻的意识到血月灾厄到底有多可怕。

“父亲,越是战斗,我就越是认识到武者的极限所在,所以,我不当武者了,我要成为巫者。”

自然门中,一个年轻人,跪在地上,倔强的看着掌门,掌门气到面色发青,大喝道:

“逆子,你这般言语,却是要置自然门的列祖列宗颜面于何处?”

此话甚重,但那倔强的年轻人,也不认错,只是说道:“父亲,血月灾厄凶邪绝伦,寻常武艺对其根本无用,唯有巫术才能阻之,还请父亲放下成见,允许我弃武从巫,以解此劫。”

张复赛虽然思维混乱,但却下意识顺着本能,向着有人的城镇走去,因为他依旧秉持着身为人时的本能,觉得自己需要补给与休息,才能回到家乡招兵买马。

而这种行为也给自然门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一次又一次的疏散城镇,一次又一次的尝试阻止张复赛,而在其中,自然门也付出了血的代价,有很多门人弟子神智沉沦,成为了海草舞劲乐团的一员。

血月的灾厄,源自于真实的世界,而他们的反抗,却是虚幻之梦中的挣扎。

虚幻,终是难敌真实,所以自然门纵然绞尽脑汁,百般探索,却还是难以匹敌那一步步走来的张复赛。

面对这非人力所能抗衡的灾难,沮丧与绝望,也自然而然充斥于自然门中,而在此时,其他郡县传来消息,称巫道可消灾解厄,消息虽是好消息,但传入自然门后,却引起了一些矛盾。

自然门的掌门感到痛心疾首,门派的武艺来之不易,乃是列祖列宗一点一滴推演而成,一招剑法的得失,一门心法完善,皆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的牺牲。

这些武艺,寄托着自然门的荣耀,每一个弟子修此武艺之时,便会通过这些武艺,触摸到前辈先人的事迹,这些汇聚起来,便是支撑一个门派存续的精气神。

但现在,门人弟子去要抛弃门派的传承,修别家之法,走别家之道,传颂别家之故事,如此一来,自然门还剩下什么?那还是自然门吗?

事关门派之根基,自然门掌门也变得顽固起来,事实上,撇除这般理由,作为江湖老狐狸的他,还有一些阴暗的想法。

自然门能够成为地区一霸,皆是因为自然门的武功不凡,而他能成为掌门,皆是因为他是自然门武艺的大成者,他在门中的权柄,他在江湖中的地位,皆系于自然门的武艺,他便是武道的既得利益集团。

眼下,巫道渐兴,这是一个陌生的领域,大家都要在同一条起跑线起跑。

他一把年纪了,体能与思维都开始下滑了,和那些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一起竞争,他争的赢吗?

如此林林总总,自然门掌门的顽固态度,自然不难理解。

说句不客气的,血月灾厄肆虐一方,自然门救灾无力,以致生灵涂染,自然门名声也随之大跌,与自然门武艺被巫术取代,两相对比,自然门掌门更偏向前者,因为,前者纵然难过一时,但自然门称霸地方的根基还在,而后者成为现实,自然门甚至有烟消云散之劫。

自然门都没了,此世纵然长存,又与他有什么关系。

狐狸之心,狡诈奸险,而作为一头江湖老狐狸,更是不乏狠辣。

但是,看着跪在地上,露出倔强神色的儿子,自然门掌门第一次感到后悔,因为他这条老狐狸,把儿子保护的太好了,没有让他经历过江湖种种鬼蜮伎俩以及阴谋暗算,没有让他见识过武林中残酷的成王败寇,所以,他有着不该有的天真与冲动。

年轻人再一次请求着:“父亲,这非我一人之愿,而是门中诸多弟子的恳请,还请父亲允许。”

自然门掌门环顾左右,果然,许多门中弟子的神色皆露出了恳求之色,甚至连门中长老也有一些动摇了,这些长老也是长久混迹于江湖中的人精,也知晓年轻弟子的想法,会给自然门的未来带来什么,但是,对血月灾厄的恐惧,也让他们摇摆不定。

人心繁复,众思不一,向来不存在统一,也不可能统一。

时代浪潮的变化,便浓缩于人心的抉择之中,一左一右,孕育着不同的可能性。

自然门的掌门,为了门派的未来,终究没有允许,他顽固而冷酷的驳回了儿子的情愿,而后重重叱责了众弟子,最后将自己的儿子关了禁闭。

只是,当夜便有几个年轻弟子,偷偷而来,将掌门之子给放了出来,掌门之子也下定了决心,和这几个年轻弟子趁夜下山,远离门派,打算先习得巫术,而后再回来镇灾,用事实让父亲知错。

莫夜煌伸出手,于时光的长河中埋下一颗种子,轻巧的拨弄着,诞生了最初的涟漪,随着人心的跌宕,涟漪化作了漩涡,催生出了风潮。

武者,从四面八方而来,巫道的故事,开始蔓延!

恩阳郡,成为了风云跌宕的中心,作为巫道起源的迷雾山,有武者自发去参拜,作为巫道阐发之初的边陲城镇,有武者在此顿足,苦苦参悟着第一批巫者留下的智慧,作为巫道兴旺的黑虎城,武者在此修行着巫道的奥秘。

世间本无道,走的人多了,就成道了。

眼下便是如此,有人信,有人行,巫道因此而成,莫夜煌没有事无巨细的扶持着巫道,只是留下指导性的只言片语,众人的智慧汇聚起来,自行补完着这些知识,巫道便自然而然开始发展壮大。

一如炎黄,诸子百家圣贤之言,数量不过寥寥,但作为总纲已是足以,后继者秉道而行,自行阐发与求索,自然而然催生出了繁华绚景。

那自然门掌门之子,在恩阳郡中苦修许久,终于学成了一身巫道本事,然后便带着同样学有所成的同门师兄弟,赶回到了自然门的地界。

回去之时,他们心中还有几分打脸装逼之想,要让那些当初不赞同他们弃武学巫之人好看,但真的回去了,他们却没有这般心思了。

曾经风景秀丽的郡,此刻已经彻底变了样,草木枯萎,大地腐朽,动物失踪,天地间明明没有雾气,却给人一种迷蒙失真之感,行走其中,不自觉便会心生毛骨悚然之感。

血月灾厄,是一种毒,而且是具备传染性的恐怖病毒,因为这毒会终结世界的弥留之梦,一旦虚假的迷梦逝去,残酷的末日真实,就会取代一切。

几人步履匆忙的赶回到自然门中,但入目所见的,却是已经残破的山门,以及寥寥无几的弟子。

一番询问,方知一切皆已人事全非。

就在他们背离门派,前去恩阳弃武学巫后,自然门与血月灾厄的抗争,便越演越烈,弟子与长老一一沉沦,最后,连掌门都挺身而出,做最后一搏,却始终难敌灾厄,彻底沉沦,化作了徘徊在荒郊野外的诡异邪祟。

直至此刻,郡县已是半境沉沦,一半是阳间,而另一半,却已是邪祟的领域,纵有幸存者,却已逃不出去了,此刻自然门内,已经没有了当初执掌郡县的威风,只剩下一批根本不敢外出的残存丧胆之人。

掌门之子深深叹息,随后他召集了残众,宣布了一个消息。

“我将发动巫祖传承的终极巫术,以镇全郡的灾厄。”

被称之为终极巫术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莫夜煌的那一道密契。

新一代的自然门掌门,发动了这个密契,丝丝缕缕的血色光辉,汇聚在他的身上,而后,整个自然门随之异变,这种异变迅速向外扩散而去。

却在此时,犹如孤魂野鬼一般在野外游荡的前自然门掌门,骤然醒来,他赶回到了宗门,而后便看见了自己那个背弃宗门的儿子。

曾经倔强而稚嫩的脸上,多了一抹成熟,眸子中血光潋滟,有一种欣喜与悲伤混杂的感觉。

看见自己的父亲,他笑道:

“父亲,我背弃宗门,但却未曾舍弃你们,此刻,我效仿巫祖,化身为守土之巫,舍身镇压郡县之邪祟灾厄,待我支撑不住了,可否请你杀了我,送我解脱!”

掌门抱着自己的儿子,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而这一幕,在各地连番出现,许多武者前往恩阳弃武学巫,本就是为了退治灾厄邪祟,而回归家乡后,看见灾厄肆虐之景,他们皆忍不住使用了莫夜煌传承的终极巫术,舍自身而镇邪祟,将末日向后推迟了一段时日。

138.巫乃守土人,妖乃乱世孽

残破的山门,恢复如新,腐败的大地,重回坚实,枯萎的草木,再度芬芳。

曾经沉沦于外的弟子,长老,皆已回到了自然门中。

自然门已经恢复了往昔的风貌,不只是门派,甚至连整个郡县因为血月灾厄侵蚀而崩坏的环境,都开始恢复。

自然门的众人,皆知道这种变化源自于何方。

一个弟子,小心谨慎的端着茶水进入门派议事大厅,一个男子端坐于首座,眸子开合间,血光潋滟,浑身都透露着一股荒芜而腐朽的恐怖气息,仿佛整个郡县的灾厄,都在向他汇聚而来。

那端茶的弟子,并没有因为男子的恐怖气息而感到恐惧,他的心中,只有敬仰,还有三分悲伤。

男子接过茶水,但一些诡异的气息从他身上流露出来,茶杯瞬间腐朽,茶水也变得恶臭不堪,端茶的弟子看见这一幕,甚是惊慌:

“我再去给你端一碗。”

而那男子却只是淡笑着,轻轻一挥手:“不要紧,给我吧。”

男子接过茶水,缓缓品之,纵然茶水腐败,但也足以作为维持生命存续的重要水分。

在那一天来临时,他必须死,但在那一天来临前,他不能死。

生命,从来都是如此的矛盾。

男子喝下了这一碗被灵界侵染的腐败茶水,然后问道:“我的父亲呢?”

弟子犹豫再三,最终还是答道:“掌门他……去寻找无需牺牲你,也能镇压灾厄的方法去了。”

男子微微垂眸,叹了一口气,他知道父亲难以接受此事,但他也也能理解,只是希望,父亲能够尽快面对现实,因为,他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自然门掌门带着两个随从,跋涉于路上,不时环顾左右,周围的景色依旧有一种扭曲的失真感,地面与植物也有荒芜之感。

“现在还是白天,走快一些,若到入夜,灵界显现,便是难行了。”

被血月灾厄侵蚀的地域,最明显的征兆,便是白天与黑夜的截然不同,白天还能维持常世之景,一旦入夜,灵界便会自然而然的主宰一切。

即便有巫舍身镇灾厄,也只能稳定这种情况,让灵界无法过分侵蚀现实,但也无力逆转这般态势。

自然门掌门催促着随从,快步而行,目光有着掩不住的焦虑。

儿子气魄豪勇,舍身镇灾厄,庇佑一地之民,如此伟业,他作为父亲,心中有着三分骄傲,觉得这个儿子虽然背弃了宗门,让列祖列宗面上无光,却也没有丢掉自己这个做父亲的脸。

但是,要让他这个做父亲的,亲自送自己儿子解脱,纵然他是一条江湖老狐狸,速来心狠手辣,但他也做不到。

子以父为天,父以子为根,亲情二字,当真难言。

而他作为老练的江湖人,最是清楚光是悲伤根本无济于事,还需行动起来才能解决事情,所以他马不停蹄便赶了出来,试图找到一个解救儿子的办法。

第一站,便是要前往恩阳,求见巫祖。

哪怕舍了脸面,甚至舍了自然门的基业,他也要救下这个既让他感到骄傲,也让他感到伤心的儿子。

人形的血月灾厄在各地接踵出现,让天下皆陷入了恐怖之中,与此同时,因为巫道能镇治血月灾厄的缘故,恩阳作为巫道起源与发扬之郡,已成天下的中心,各地富商以及高门大户,纷纷将基业搬迁而来,气象之繁华,堪称此世之最。

自然门掌门也在恩阳中见到了许多熟人,往昔结下的人脉发挥了作用,层层请托,也真让他打通了门路,获得了觐见莫夜煌的资格。

往昔偏僻的边陲城镇,此刻已成巫城,数之不清的武者,在此研修着巫道的奥义,待到修行出巫术,成为正式巫者后,这些人才会前往黑虎城进一步修行,力求晋升巫师之境。

边陲城镇为了容纳那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人,早已扩建了不知道多少次,而在城中,一座幽静的庄园,便是这边陲城镇的圣地,因为这是巫祖落足之地。

“巫祖有大能,虽然真身远在其他地方,但却在这巫道起源之地留下了一道分身,让人得以觐见,只是觐见名额甚是难求,若不跑个两百环任务,根本拿不到名额,我们神锤门将这个名额让给你,也是看在你儿子的面子上。”

神锤门之主带着自然门掌门来此,沿途甚是唠叨,将其中瓜葛分说的清楚,自然门掌门神情微微有些复杂,虽然天下大变,但江湖中人好名之惯例却未曾改变,他儿子的事迹,在这些时日来也传开了,也引得各方传颂,甚至这个神锤门之主,也愿意看在他儿子的面子上,将这珍贵无比的觐见名额让出来。

因为,当他儿子使用终极巫术舍身镇邪祟时,已借此超越了巫师的境界,踏足了天下屈指可数的大巫之境。

在巫道内部的划分中,大巫之境,已经非常接近武道传说之境了,至于到底有多接近,却因为争议许多的缘故,难做定论。

这让自然门掌门有一种物是人非的恍惚之感,他这个当掌门的,一辈子在江湖里打滚,虽然他的确能打,但平时皆是斩杀山匪头子,绿林首领,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江湖顶尖高手的职称,还是多亏了朋友们日夜吹捧才拿到手的。

结果他那个弃武从巫的儿子,没有努力搭建人脉,没有缔造什么战绩,却已是天下公认的绝世高手。

这让自然门掌门顿时觉得甚是唏嘘,神锤门之主没有名额,不敢进庄园,自然门掌门只能自己进去。

幽静的庄园,根本看不出有人居住的迹象,事实上,如果是以前,自然门掌门根本不相信有人能分身,因为这很不武道,但念及他要面对的人是巫祖,也就将信将疑起来,在庄园内漫步着。

走着走着,路过一个池塘旁的凉亭时,自然门掌门骤然止步,他隐隐觉得这个凉亭有一种说不清的模糊感,仿佛游离于现实与灵界中,然后他便下意识的举步而去。

接近凉亭之时,视线骤然变幻,他看见了一个浑身被阴影覆盖,看不清面目与形体的存在,这存在,并非莫夜煌的本尊,而是他以导演之眸形成的分身。

莫夜煌端坐在凉亭中,俯瞰池塘,池塘之中,几朵睡莲,几许浮萍,浮在如镜之水面,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道韵。

“在古老的岁月之前,人类乃无助的弱者,因为在那时,天地间中的万事万物,皆是不可名状的大恐怖,而这大恐怖,可曰风雨雷霆,可曰水火日月。”

不等自然门掌门舍下脸面来求,莫夜煌便已开口。

声音清澈,隐隐有一种穿透时光的沧桑感,一瞬间,某种超现实的感觉,便袭上了自然门掌门的心扉之中,他的心神仿佛被拉回到了太古之初,重回那古老而沧桑的洪荒之时。

那是一个混沌不记年的时代,无量物种,随着时光波涛而行,日升月移,万类霜天,一切皆在进化的漫长旅途中挣扎着。

悠久的岁月与漫长的进化,生命在天地烘炉中日渐完善着,也许是奇迹,也许是畸变,最终诞生出了能够思考的物种,那可名曰人。

古老的人,触摸着世界,所感受到的,并非世界的恩惠与美好,而是无与伦比的恐怖。

也许只是一场大雨,引发的山体滑坡,也足以毁灭一个部落赖以居住的洞窟,也许只是行走于丛林中,被草叶不经意间划伤的伤口,也可能发生伤口感染,夺走一个部落成员的性命,又或者深夜之时,呜咽吹来的风,便足以带来伤寒,最后发展为覆灭一个部落的传染性瘟疫。

对那时的人类而言,世界是残酷而暴虐的,甚至是不可理喻的疯狂的,处处皆是不可名状的未知与危险,即便只是风雨雷霆,都潜藏着莫测的大恐怖。

因为那时的人,对世界一无所知,而未知,就是最大的恐怖。

最初的巫,也因此而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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