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即便是疯子，安雷恩也属于疯子中最危险的那一种，看似憨厚，无欲无求的表面，潜藏着的是极端恐怖的东西。
即便是证就象征欲望的魔鬼之王业位的莫夜煌，也窥不到安雷恩内心的欲望，因为他根本没有。
空无一物的内心，是天然的无间炼狱。
如果从魔道资质而言，莫夜煌认为安雷恩比南宫玲玲还要出色。
南宫玲玲那是身负血仇，又在江湖恩怨中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挣扎，承受数之不清的恶意，这才缔造了一颗无上魔心，以此接引血月降临，描绘那毁灭的末日命运。
而安雷恩不需要这么复杂的经历，因为他内心空无一物的无间炼狱，天然就足以承载血月的降临，这也是血月投资于他的主要原因。
只是，资质归资质，安雷恩想要真正成为新一代血月魔尊，还欠缺一些至关重要的东西。
空无一物的无间炼狱之心，虽能承载血月的降临，但那样的血月，也终归是狂乱而疯狂的，说破天，也就只是一头强大的凶兽而已。
血月需要一颗心，一颗能够为毁灭指引方向的终极魔心。
而安雷恩距离铸就魔心之境，还有一段说长不长，说不定下一秒顷刻就成，说短也不短，说不定一辈子都不达标的距离。
简单点来说，看缘分！
莫夜煌笑吟吟说道：“既然你没有看法，那么我估摸你离再一次失业已经不远了。”
提及失业二字，安雷恩的眉头顿时紧皱起来，他对这个问题很在意，但又想不明白莫夜煌此言何意，莫夜煌却也不多说，放下茶杯，起身转身便走，身影渐渐消失于空气之中，只有余音袅绕：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安雷恩摇摇头，还是遵循母亲的教诲，不去多想，老老实实的回猎魔组织交差去了。
莫夜煌没有走远，他依旧逗留在这邪魔遍地的腐化区中。
为了逃避暴雨神罚之灾，选择舍弃世代生存的家园，进行迁徙逃亡，而为了更好的迁徙，人们渴求着力量，继而选择成为武道元神使者。
但当人们吞下武道元神这颗带毒的魔果时，眼前这一切都注定了。
神罚之灾如影随形而至，发现自己逃无可逃的人们，在绝望中堕落了，血月的力量在绝望之人体内爆发，将人们以及他们身上的天人，一同拖入了深渊之中。
一只有着两个头，犹如蛇蛟一样，浑身长满触须与脓包，脓包不断炸裂，流淌出腐蚀性液体的邪魔，在莫夜煌面前游荡而过，它的口中依旧嘟囔着：
“神罚已至，我们死定了……”
一边如同蛇蛟一般的爬行着，一边向四面八方喷涂腐蚀性液体，凡是被这腐蚀性液体侵染的地方，皆会出现高度的腐化，如果落在人身上，只怕照面就能把人腐蚀成一滩血水。
莫夜煌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只邪魔，因为这只邪魔此刻的姿态，才是武道元神真正的姿态，是由物质侧的人类，与灵性侧的天人，经过血月的毁灭性力量，融合重组而成的混沌造物。
这种混沌造物，在莫夜煌看来非常的有趣，因为这种造物具备很多常规物种并不具备的优点，比方说实力强劲，又比方说天然自带超自然力量，以及一定程度的不死性，即便被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也依旧可以重生。
简单点来说，这是一种与秩序世界格格不入，在很多方面都呈现出反逻辑特性的一种混沌物种。
这般混沌物种在莫夜煌看来，最大的优点就是性价比好，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类，一个随便抓来的天人，加上一点血月之力，却可以进化出这么一只有资格在小成本恐怖片里充当最终反派BOSS的怪物。
莫夜煌曾经在地球领悟出“龙套点化指”这般神通，借用血月生命之灾的威能，一指点下去，立刻把一个普通人，点化为白毛僵尸小龙套，倒也是在明月坠落之劫那部电影里缔造了不错的效果。
但莫夜煌也不可能每部电影都用这般手法来制造龙套，要是每部电影都是僵尸当龙套，别说观众，莫夜光这个导演也会感到无趣的。
所以，莫夜煌对武道元神之法衍生的这些邪魔很感兴趣，不论实际战斗力如何，光论造型，每一头邪魔拉出来，不用化妆都可以直接上片场，节省了大量化妆以及特效制造费用。
虽然莫夜煌一直秉持真实取景的拍摄理念，也压根没有让演员化过妆，也没弄过特效就是了，不过，这也无法抹杀这些邪魔的优异性。
要知道，在电影的选角上，正派选角其实很容易的，男主帅，女主美就完事了，但反派的要求却很高，一部电影是否出彩，其实很大程度取决于这些反派角色。
而这些造型各异，一个比一个凶邪的邪魔，往荧幕前一站，台词都不用给，凶威已是凛然，男女主出彩程度立刻暴增一倍。
怀着对这些邪魔的欣赏之心，莫夜煌的头发骤然无风自动，其中一根头发骤然脱落，落于地面后开始疯狂膨胀。
一旦脱离了莫夜煌的束缚与镇压，即便只是一根头发，也开始不断的变异进化起来，没多久便从一根头发，膨胀为一座小山般的肉瘤，随后这肉瘤直接居中裂开，如饿虎扑羊一般，将这邪魔吞噬进去。
然后下一瞬间，这肉瘤的形态开始转换，变幻为吞噬的那头腐液蛇蛟邪魔，随后，这头邪魔嘶吼一声，身体开始崩塌，回归发丝形态，回到了莫夜煌的头上。
那头被吞噬的邪魔并没有死，要不了多久就会重生，但莫夜煌却已经通过自己的一根发丝，将这邪魔的形态刻录下来了，等到以后需要反派的时候，莫夜煌只需拔下一根头发，便可以演化出邪魔之形。
当然，一些额外的好处也是有的，莫夜煌微微伸出手，手掌骤然出现一道裂缝，然后手臂内的骨头急速变异着，化作一种增压喷射的结构，随后，一道暗黄色的腐蚀性液体，犹如水枪一般从莫夜煌掌心喷射而出，将不远处一块山石给彻底腐蚀殆尽。
凭借一根发丝吞噬了那头邪魔后，莫夜煌凭借破魔八阵中蕴含的诸般超感官，也将那头邪魔的一切生命奥秘悉数解析，自然而然习得了喷射腐蚀性液体的异能。
“这种腐蚀性液体倒是挺不错的，可以用来处理一些材质比较硬的食材，就叫做三阴黄泉水。”
莫夜煌为这般异能取了个名字，便继续漫步于这片邪魔遍地的人间地狱之中，寻觅一些造型以及异能皆特殊的邪魔，然后将它们为己用。
以一己之身，将万邪魔灵之力为己用，莫夜煌此刻方有几分自己果真是仙人的感觉。
351.魔渡苍生，与神争锋
收割了一圈后，见到没有多少新鲜货色，莫夜煌便离开了这片腐化区。
暴雨延绵不绝，让大地化作泽国，任何建于地面的屋子，皆承受不起这般天灾，但人类的生存智慧是强大的，那些迁徙逃难的居民，还是找到了活下去的办法。
一个又一个的浮船，拼凑成错落的万船之城，即便暴雨永不停，这以船舟搭建而成的城市，也足以成为人类的栖息之地。
莫夜煌踏在木舟之上，随水飘荡，抵达了这座万船之城，刚接近，便恰好看到一个城镇居民，发出凄厉的嚎叫，背后浮现出一个天人的虚影，也同样凄厉嚎叫着，而后，一股血光从其体内爆发，然后天人虚影与人类彻底重合，最终，这个人的血肉开始溶解，开始向邪魔蜕变而去。
而这个时候，便有官方的士兵赶到，一声暴喝，此人背后也是浮现出武道元神，随后一拳轰出，拳风荡漾，打在那个邪魔所屹的舟船之处，恰好将舟船与舟船连接处打断，随后，这艘孤舟便带着这头凄厉哀嚎的邪魔，远离了这万船之城。
而这艘孤舟也仿佛受到什么吸引一下，自然而然向着腐化区那边飘荡而去。
官方的士兵没有追杀，只是以一种漠然的眼神，注视着那越飘越远的孤舟，随后环顾左右，向那些附近的居民喊道：“一个感染了疯病的病人而已，有什么好看，该伐木的伐木去，该建船的建船去，今天的城市建设任务要是没达标，你们连救济粮都领不到！”
一番呵斥后，周围的居民带着麻木而痛苦的神情散去，开始干活。
堕落源自于武道元神，这事莫夜煌这个始作俑者清楚，但别人却不知道，一场具备传染性的疯病，这就是城主府对居民的解释。
虽然这个解释很牵强，但看着天穹那永无止境的暴雨，也没有多少人愿意去深究。
只要莫夜煌不愿意，即便他漫步于街头，也没有多少人能够窥见他的存在，莫夜煌走进了这万船之城，不一会便来到了城中心，这是一艘艘木排组成的三层浮舟，依靠灵修法术保持强大的浮性，倒是挺有特色的。
莫夜煌没有理守卫，很自然的走了进去，然后在这三层浮舟的最上层，莫夜煌见到了黄大根。
此刻的黄大根，皮肤已经彻底染成银色，犹如白银铸成的神像，双眸开合间，神光闪烁。
在这持续可数十天之久，灾害性不可估量的暴雨之灾中，若非黄大根苦心维持，偶尔出手击碎乌云，让大地放晴，然后又制定了迁徙之策，以及建船为城之计，此城居民早就死光了。
而凭借这份功果，黄大根的武道元神也再上了一个层次，眼下已经真正迈入了人神一体之境，他就是银铸之神，银铸之神便是他。
虽然修为有进境，但黄大根神色却没有一丝喜意，因为他清楚的知道眼下的局面到底有多糟糕。
最开始时，黄大根虽然觉得这武道元神之法暗藏凶邪，但也还处于可以接受，可以处理的范围，毕竟，东土武林之中也不乏心火燎原劲这般速成邪道功法的，就算有一些祸患，但也不是不可以容忍。
只是黄大根也没想到，武道元神之法的背后，藏着蠢蠢欲动的血月。
灭世之源的倾力投资，让武道元神之法化作了灭世之法。
一步错，便是步步错。
为了抗衡暴雨之灾，只能借助武道元神之力，而借助武道元神之力，便是一步步迈入深渊。
虽然其中也冒出了许多能够真正驾驭住武道元神之力，行走于正道的精英，也是这些精英组成了猎魔人组织，苦苦维持着这万船之城的秩序，但是，堕入魔道的却是大多数人，如此发展到最后，到底是什么局面，也是可想而知的。
莫夜煌的身影虽然无人可见，但黄大根修为再做突破，也察觉到了屋内出现了某种恐怖的气息，便定睛看去，莫夜煌也没有掩饰，显现出形体。
黄大根见到莫夜煌，眼神甚是复杂，叹了一口气：“伟大的魔鬼之王，你利用我将武道元神的种子传播开来，眼下局势已经一如你所希望的那样发展，你现在再度出现，可是为了嘲笑我等之愚蠢？”
虽是东土人，与此世生灵毫无瓜葛，但黄大根内心始终有一份为国为民之侠义之心，眼见局势发展到这一步，距离生灵涂染也只有一步之遥，心中自是不好受，对幕后黑手莫夜煌，态度自然很复杂。
莫夜煌只是笑道：“我此行来，并非为了嘲笑，而是为了表彰，因为你们正走在一条崎岖但却正确的道路上！”
黄大根闻言，眼神变得颇为恶劣，显然，黄大根将莫夜煌这番话理解为嘲讽。
“尘世化地狱，苍生皆堕魔，这是正确的路？魔鬼之王，你知不知道你这话要是在东土说出来，想要砍你的武者能够从京都一路排到迷雾山去！”
莫夜煌微微摇头：“黄大根，你还缺了三分格局，所以，你才不知道我此言何意，你可知，史前蛮荒之时，人类活在什么样的环境之中？”
这话让黄大根有些错愕，不知道莫夜煌为何把话题扯到这方面来。
莫夜煌推开窗户，眺望着不断落下的暴雨，悠然说道：
“百万年前，星球生态圈还不稳定，极端气候频发，人类在那个时代只是一种弱小而卑微的动物，对那时的人类而言，大自然就是地狱！”
莫夜煌的悠然低语，将黄大根的思绪带到了那蛮荒的史前时代。
即便是现代的人类，若是脱去衣衫，放下武器，放下一切现代工业的结晶，仅仅凭借着知识，想要在原始森林中活下去也是极其艰难。
而百万年前，数十万年前，数万年前，那些没有知识传承，躲在山洞中，树洞中的荒古先民，过着的是什么生活，便可想而知了。
在现代，人类有资格说“保护自然生态”“保护地球母亲”这一类的话，那是因为，人类已经初步驯服并且改造了大自然，人类足迹所到之地，犹如巨大的结界，将自然的野性悉数束缚起来，纳入了人类的掌控之中。
而在遥远的史前，人类没有资格说这句话，因为对那时的人类而言，自然不是母亲，而是暴虐的父亲，甚至是恐怖而荒诞的恶魔。
山洞崩塌，树木垮塌，蛇虫叮咬，各种野兽，甚至是树叶尖刺划破带来的感染，都足以让人类死亡，因为人类除了血肉之躯外，一无所有。
大自然缔造了万物，却以自身化作了地狱，让万物在自己怀中展开了最残酷的竞争。
“万类霜天竞自由，简单一句话，却道尽了地狱之真谛，黄大根啊，你可知，荒古先民凭借什么，才从食物链中的一种动物，成为了盘踞食物链顶端的凶兽，又凭借什么，最终在地狱中加冕为王的？”
莫夜煌不经意间转眸，眸子中泛过的是深邃难言的魔性。
黄大根若有所悟，但又为自己领悟到的答案而感到毛骨悚然。
莫夜煌也而没有话留半截，任君猜测的习惯，他淡淡说道：
“答案其实很简单，尘世化地狱，苍生皆堕魔，荒古先民于自然地狱中加冕为王，凭借的便是那一股至今依旧残留在子孙后代心中的不朽魔性，这是一切欲望，一切杀戮，一切恐怖的起源，在这要与神争锋的时代中，作为魔鬼之王的我觉得，人类是时候重拾这股不朽魔性了。”
这股不朽魔性，是存在的。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便足以说明一切了，同类相食，会感染无药可治的朊病毒，然后，现今所有人类的基因中，皆有朊病毒的抗体。
那么问题来了，荒古先民到底做过什么，才会在后世所有子孙后代体内留下这份抗体呢？
“将目光放眼于涛涛时光长河，在某个特定的历史阶段，苍生皆魔，这是正确的道路，不要畏惧堕落，因为你们终将在地狱称王！”
在莫夜煌的规划中，武道元神，是灭世法，但也是渡世法。
魔渡苍生，只为与神争锋！
352.新版愚公移山
黄大根沉默着，虽然他不是很认同莫夜煌的理念，但是，他却难以反驳。
他比谁都清楚眼下的局势到底有多恶劣，那永无止境的暴雨之灾，便已说明了一切。
作为东土武者，黄大根无惧和任何敌人厮杀，但是，敌人不曾露面，却以神权影响大自然，降下这般天灾，却让黄大根有些不知如何应对。
因为，摆在黄大根面前的最大麻烦，不是诸神有多强，而是眼下这数十万受灾而流离失所的居民。
王都有不死诅咒笼罩，已然化作魔都，除非诸神亲降，不然等闲手段也难以影响王都，但那是王都，而这个城镇的居民，并没有获得不死诅咒的赐福。
若不能照料好这些居民，纵然打赢了诸神，也只能收获一个尸横遍野的死寂水下废墟，那样的胜利并没有什么意义可言。
最终，黄大根也只能苦笑道：“的确如你所言，也许，苍生皆堕魔，才是逃离这般神罚灾难的唯一办法吧。”
那些因为绝望而身心崩溃，堕为邪魔的居民，也许是幸运的，虽然他们的姿态变得如此的扭曲，但终归是逃离了神罚，而那些还保持着理智的居民，还要在这场神罚之劫中苦苦挣扎。
莫夜煌闻言，却笑了起来：“逃离？不，堕魔从来不是为了逃离，而是为了战胜，不过这些话就不多说了，你跟我来！”
莫夜煌一招手，而后便向外走去，黄大根略有诧异，但还是跟着出去了。
莫夜煌并没有在这万船之城停留，而是直接出城去了，当莫夜煌踏足水面时，便凭借虚空烹饪之神通，聚集水面漂浮的碎木，而后烹饪为一艘独木舟，黄大根也跟着上船。
一叶扁舟，在水面静谧的行驶着，暴雨虽延绵无尽，但本身也有范围，出了暴雨笼罩的范围后，积水渐少，露出了地面，郁郁葱葱的森林清晰可见，这些时日来，城镇居民全靠在这里伐木以及采集物资，才撑起了万船之城的根基。
眼下，也有许多船来来往往，采集着各式物资，而这些工作者的脸上，皆有着挥之不去的沉重，他们在伐木以及采集物资的时候，干劲不大，皆是能磨蹭就磨蹭，但这般磨蹭却并非为了偷懒，而是为了享受一下阳光的照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