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在连夜行军，另一边则准备连夜猛攻。一个下午俄寇对扎赉诺尔小镇发起了八次冲锋，对秃尾巴山则攻击了七次，不过到现在为止依然没有突破。中国军队的抵抗异常顽强，承受着炼狱一般的炮轰，一次次用步枪机关枪和手榴弹把对手从自己的阵地里面赶了出去。有几次俄寇还一度突入阵地，双方拼起了白刃战，不过最后的结果还是令布柳赫尔万分沮丧……
布柳赫尔心里面很清楚，现在中苏两军就在抢时间，到底是苏军先攻占扎赉诺尔？还是中国军队的援兵先到？如果被对手抢了先，对两国军队来说，后果都将是灾难性的。如果中国军队先一步赶到，那自己唯一的选择就只有撤退……再一次把胜利拱手让人，要不然就有可能全军覆没。而如果自己在对手到达之前抢下扎赉诺尔，那对方就要来攻打自己的坚城了！要不然，困守在满洲里的张学良就要全军覆没，这样自己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
“司令员同志……”崔可夫有些犹豫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我们的一架侦察机今天下午没有返回，很可能是被敌人击落了，这架飞机是负责监视扎赉诺尔到海拉尔之间道路的……”
布柳赫尔猛一回头，一张铁青的有些发黑的脸出现在崔可夫面前：“你说什么？你说中国白军的援兵已经有可能进入我们侦察机的警戒范围了吗？那他们离这儿的路程可就不足两日……不，最多是一天半！这些家伙走的比我们想象中要快一些嘛！传令调第一步兵旅去扎赉诺尔以东五公里的地方建立一条防线。”
崔可夫忙不迭应了一声，就去给第一步兵旅打电话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布柳赫尔深深吸了口气，现在可能只剩下一天半了！如果自己不能拿下扎赉诺尔……这一战可就输了！这样要怎么向斯大林同志交代呢？这些中国白军现在也太顽强了吧？居然在那种程度的炮击中坚持到了现在，比起真正的布尔什维克来……似乎也相差不远了！
此时的奉军师长韩光第同样也是一脸的铁青，手里紧紧攥着一份刚刚统计上来的伤亡报告。仅仅一个下午，他的师已经伤亡了三成以上，其中固守在秃尾巴山的张林雨四十八旅则伤亡了四成……这样打下去还有一天半该怎么过啊！
轰！轰！轰……
一连串的巨大火球在扎赉诺尔镇上空腾起，晚饭刚过，苏联红军的进攻又恢复了。这次的进攻同样是以震撼大地的炮轰开始的。炮击整整持续了大约一个小时。苏联红军一共投入了四十多个炮兵连，其中包括了152mm炮兵连和122mm炮兵连。有四十多门1910年式152mm榴弹炮，上百门1910年式122mm榴弹炮和一百多门76.2mm的野炮和山炮。他们在一个小时内向奉军二十四师控制下的扎赉诺尔镇和秃尾巴山的阵地倾泻了大约六万发炮弹！一时间整个奉军阵地完全被狂暴的冲击波和四散飞溅着的滚烫的弹片所笼罩。连成一片的巨大轰鸣仿佛是雷神的咆哮，震撼着整个大地和茫茫夜空。大地强烈地摇晃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受到了扭曲。
阵地上面所有还活着的人们现在不是蜷缩在蜿蜒的战壕里面，就是躲在坚固的掩蔽所内。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在如此狂暴的炮火下生存下来，然后投入新的战斗。说起来俄寇在扎赉诺尔和秃尾巴山上面倾泻的炮弹已经已经超过了十二万发！差不多每个奉军官兵都能摊上十发！可是他们战斗意志和阵地却依旧还在，实在不能不说这是一个奇迹！就连他们的对手，苏联红军也在心里面对这些勇敢的敌人有了那么一丝的敬佩。
炮声一停。被巨大的轰鸣声震得有些晕头转向的奉军官兵，便隐隐约约听到“乌拉”声在夜色中此起彼伏响了起来。这是俄寇们冲锋时的呐喊！也是奉军官兵们的战斗命令。炮击过后照例是步兵冲锋，而且越是猛烈的炮击往往就意味着敌人冲锋的规模也更大！
借助着一轮圆月洒下来的昏暗光线，阵地上的奉军官兵隐隐约约能看到黑压压一片，闪烁着淡淡反光的钢盔。就像刚刚去的炮击一样，这一波俄寇的冲锋也同样是下了大本钱的。大约一万名俄寇被已经耗尽耐心的布柳赫尔一次性送上了前线，分成两路同时扑向扎赉诺尔镇和秃尾巴山。
轰……
小镇中央的大炮开火了。大炮射击的声音刚刚响起，奉军阵地前方就腾起了一团火光。紧接着轰轰的炮声接连从阵地侧后传来。破空而去的炮弹瞬间就撞进了俄寇黑压压的人群中，一阵阵巨大的轰鸣过后，俄寇密集的散兵线上就被炸出了一个个缺口。不过他们的前进步伐却没有丝毫减缓，反而在下级军官的督促下发起了快速冲锋。在月光下，一把把雪亮的刺刀组成一片钢铁丛林，正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已经被大炮轰的残破不堪的奉军堑壕扑了上来！
“开火……”
几呼就在这呐喊声响起了的刹那，堑壕中爆发出了压抑已久的枪声。经过了整整一个下午的苦战，这支奉军的射击纪律已经有了显著的提高。没有下级军官的指挥，战壕里面的士兵是不会将弹药浪费在遥不可及的敌人身上的。一阵阵火流像雨点一样倾泻而下，逼近中的黑潮顿时减缓了速度，在一些地段甚至出现了停滞。然而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一小段时间。接踵而来的迫击炮弹纷纷准确地掉落在奉军堑壕周围，顿时将这道已经千疮百孔的战壕笼罩在一团又一团的火光之中。一时间守军的火力特别是支撑着整个阵地的机关枪被完全压制住了。汹涌的黑潮再一次飞奔着扑了过来……
枪声和爆炸声一声紧过一声。奉军最后的利器手榴弹终于派上了用场，成千上万的小型炸弹，拖着淡淡的青烟翻滚着飞向黑压压一片的俄寇。数息之后，密集的爆炸声几乎同时响了起来，飞散的弹片和团团火光横扫过俄寇的战线，顿时黑压压的人群稀疏了不少，一片哀嚎之声在黑夜中响起。不过这一次俄寇没有被手榴弹雨击退，甚至都没有停下冲锋的脚步。他们拼着硬扛一阵手榴弹雨，也要将对手拖入他们最最拿手的肉搏战之中。
……
“报告！俄寇已经夺取了扎赉诺尔镇和秃尾巴山的第一道防线。”
一个几乎是催命一般的声音在张作霖耳边响起！他此时正坐在居仁堂的会客厅里面和日本顾问坂西利八郎进行谈判。谈判的内容就是在万一奉军惨败的情况下，由日本出面收拾残局需要什么样的代价！也可以说是……卖国！虽然张作霖并没有打算真正履行。
看了一眼脸色惨白的张作霖，坂西利八郎温和地笑了笑：“张大帅，仅仅半天时间那些俄国人就夺取了第一道防线……据我所知，扎赉诺尔镇外一共只有两道堑壕吧？如果不出预料，第二道堑壕也会在今天夜里陷落。然后就是巷战了……也不知道扎赉诺尔镇被俄国人的三百门重炮轰了大半天，现在还有没有建筑物存在着？”
“……现在您的奉军已经被证明不是俄国人的对手了。而要阻止东北沦陷于俄国的办法只有两个；一是允许国民党派遣主力北上，将东北的军政大权统统交给他们，在下坚信有十个国民党的师就能够保住东北不失了。只是到时候你们奉系还剩下多少地盘？直隶、察哈尔、北京，大概就这么点儿了吧？二是接受大日本帝国的帮助，当然是要付出一点代价的，不过比之失去整个东北甚至是整个中国来，这么一点微小的代价……实在是不足为道的。只要你能同意那四项条件，我们大日本帝国就马上派兵介入战争！如果俄国再不罢手，帝国就决意再打一场日俄战争！”
不过张作霖却只是低着头，沉默不语，也不知道心里面在想什么？
侍立在张作霖身边的杨宇霆见老帅迟迟不肯应声，只好硬着头皮苦劝：“大帅，要不这样吧。咱们不妨在协议上面注明，只有罗耀国的这路兵被俄寇打败，协议才生效。到时候咱们请日本介入也是无可奈何的了……就算国民党也没有话说了吧？”
第0322章 满洲里大捷（四）装甲突击（上）
公元一九二七年四月十六日。莫斯科，《真理报》有特大喜讯传出！而且还是双喜临门。一是全世界无产阶级最凶恶的敌人托洛茨基终于被开除出布尔什维克党啦！这是全世界工人阶级的伟大胜利，是世界革命走向胜利的重要转折点！第二条喜讯则印证了这一点，伟大的苏联红军在全世界最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世界革命的中心，斯大林同志的亲自部署和英明指示下，已经彻底消灭了盘踞在扎赉诺尔的中国白军！狠狠打击了这些日本帝国主义的爪牙！
《真理报》的头版头条上面刊登了尼古拉·布哈林总编辑的评论，他是这样写的：“……伟大的苏维埃祖国，在今天上午创造了一项奇迹！她在伟大领袖约瑟夫·维萨里奥诺维奇·斯大林同志的英明领导下，在一天之内同时战胜了两个武装到牙齿的凶恶敌人！一个是潜伏在我们内部的反苏维埃组织和敌视无产阶级专政的组织托洛茨基派。另一个是用日本帝国主义提供的军火武装到牙齿的中国白军。这两次伟大的胜利表明了斯大林同志是我们苏维埃祖国当之无愧的领袖……在他的带领下，在不远的将来，我们必将能够看到共产主义在苏联首先实现的那一天！斯大林万岁！布尔什维克党万岁！苏维埃祖国万岁！”
这篇由布哈林同志亲自主笔写就的评论，随着发自莫斯科的红色电波在第一时间就传遍了整个环球。全世界工人阶级政党的领袖们也都在第一时间向克里姆林宫发去了热情洋溢的祝贺电。
一时间全世界无产者都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除了扎赉诺尔小镇里面的几千个俄寇和站在镇外高地上面，被一群参谋人员簇拥着的布柳赫尔将军。昨天一整夜的血腥战斗，他们的确已经攻占了扎赉诺尔小镇外的秃尾巴山高地，还攻占了小镇80%的土地。但是还有四栋已经成差不多成为废墟的建筑物仍然在喷吐着火舌！中国白军的残部现在就依托着这四栋建筑进行着最后的疯狂抵抗。
在这个时代，如何攻占一座被绝望的守军誓死捍卫着的钢筋混凝土废墟，是一件让所有军事指挥官都万分头疼的难题。这种差不多被埋在瓦砾和废墟中的“坚固堡垒”似乎不怎么害怕炮击。苏联红军的重炮炮弹接连不断的命中这几栋残破的建筑，可是它们仍然屹立着，不肯最后坍塌。而里面的中国白军似乎也打定了主意死守到底，既不肯投降，也不肯出来和英勇的苏联红军来一场光明正大的决斗。只是躲藏在废墟之下，用机关枪和步枪不停地向试图接近他们的任何苏联红军战士疯狂射击！
布柳赫尔现在很清楚，这些中国白军现在已经是最后的疯狂了……消灭他们只不过是时间问题！而他恰恰又不怎么有时间。一份份来自克里姆林宫的催命符差不多已经塞满了他的军装口袋。斯大林已经夸下了海口，宣称扎赉诺尔已经被攻占，而且还将这场胜利和反托洛茨基斗争的胜利联系在了一起！将扎赉诺尔的攻占当成了他领导下的红军强过托洛茨基领导下的红军的一个铁证！
现在扎赉诺尔已经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小镇，而是……伟大领袖斯大林的脸面，是斯大林光辉路线的正确的象征。如果布柳赫尔不能够尽快将它彻底夺取，并且在这里击败即将到来的国民党援兵的话，那斯大林不过是丢脸，而布柳赫尔恐怕就是丢命了！
“司令员同志……革命军事委员会又来电报催促了，请您务必在今天之内不惜一切代价夺取扎赉诺尔的每一寸土地！”
崔可夫催命般的声音又在布柳赫尔的耳边响起，这已经是第十份催促的电报了！现在搞不好……集团军政治委员已经在布置逮捕了吧？
想到可怕的卢比扬卡2号楼的契卡中央机关！布柳赫尔的身体不自觉地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个时代的共产党人并不是无所畏惧的。好像在共产主义运动光辉的历史上在敌人的严刑拷打下坚持下来的先烈有千千万万，可是……在契卡机关的严刑逼供下能够坚持不招供的，好像还没有听说过？同样曾经担任过政治委员的布柳赫尔自然也知道厉害。
“给革命军事委员会和斯大林同志回电，红旗特别远东集团军保证完成党交给的任务。今天之内扎赉诺尔一定会被我们完全攻占！绝不会再有一个中国白军存活在这里！”
现在扎赉诺尔就是一切！甚至比东面正在步步逼近的罗耀国兵团更加重要。本来根据布柳赫尔的计划，现在应该暂时把固守在这四栋建筑物里面的奉军放一下，指派一个团看守着他们。然后集中主力去迎战西进的罗耀国兵团，只要打垮了他们，扎赉诺尔和满洲里根本就不足为虑。不过现在再这样坚持的话……就是自杀了！布柳赫尔还年轻，还有大好的前途和美好的生活，可不能就这样英年早逝了。至于那个罗耀国兵团，布柳赫尔安排了一个步兵师去东面，在呼伦湖和海拉尔河之间构筑一条防线，阻拦他们西进。另外还派出一个骑兵师监视满洲里方向的张学良兵团，防止他们来给自己添乱。而他本人则继续指挥两个步兵师轮番猛攻扎赉诺尔小镇里面的奉军据点……就像革命军事委员会命令的那样，要不惜一切代价在今天之内，将其完全夺取！
……
“大帅命令我们向南突围，绕过呼伦湖东撤。”
熙洽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张学良的卧室里，手里还拿着一份刚刚译好的密电。
现在满洲里城内的奉军指挥部里面已经是一片惶恐。扎赉诺尔失陷的信息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全世界都知道了，他们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他们还通过电台联系了守在那里的二十四师……结果是没有回音。
张学良现在脸色惨白，有些萎靡地坐在椅子上，垂着头，一言不发。
熙洽看着自己的这位少主子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微微一皱眉毛：“少帅，现在罗辅文的五万兵还在西进，他们很快就要和俄寇交火了……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我估计他们两三天里面分不出胜负的，到时咱们已经跑远了。”
张学良抬头看了熙洽一眼，淡淡叹了口气：“跑得掉吗？我们要绕过呼伦湖退往海拉尔，至少有三百多公里的路程……以我们的行军速度，没有五天根本走不完。到时候如果俄寇胜了罗辅文，他们恐怕已经比我们先到了。如果罗辅文胜了……咱们就要让人笑掉大牙了，这主意是谁帮父帅出的？”
熙洽脸上微微一热，这个主意好像是他偷偷给张作霖拍去的电报……
“少帅，不会如此的。日本人给咱们的情报上面说，罗耀国带来的这个师是非常能打的，不会轻易就被俄寇击败，就算败了多半也是两败俱伤。俄寇到时候也无力再进取海拉尔了，咱们肯定能走脱的。现在老帅已经在海拉尔囤积了大量武器装备和物资，咱们只要到了那儿就能重整旗鼓了，到时候不管是苏联还是国民党就都拿我们没有办法了……如果我们现在不走，等到罗耀国败了退回海拉尔，那俄寇就要来攻城了。到时候咱们又能守几天？万一您被俄寇拿住了，那老帅该多着急啊！您不能这样不孝啊！”
“那我们和罗辅文来个东西对进夹击俄寇如何？”张学良望着老师熙洽，眼睛里面充满了犹豫不决。平心而论，张学良的确是个热血青年，对国家对民族还是无比热爱的。只不过……真到了要豁出去和强敌一拼的时候，常常又会犹疑不定，难以下决断。
东西对进是原有的决战计划，是张学良和罗耀国通过电报反复磋商以后确定的。不过当时的计划是在扎赉诺尔能够坚守的基础上制定的，而现在扎赉诺尔已经“陷落”。俄寇失去牵制，还可以利用扎赉诺尔的有利地形以一部兵力阻击中国军队一部，然后集中兵力同另一部决战。在这种情况下，张学良的决心已经发生动摇，不愿意冒全军覆没的危险出战了。
“少帅……现在扎赉诺尔的俄寇至少有五万！甚至还有可能多达六七万。如果他们以一万人拖住罗耀国的军队，余下的先来和我们打……那我们可就全军覆没了。到时候，这东北就是罗耀国和国民党的天下了。”
熙洽的话儿，听上去倒也是句句发自肺腑。现在奉军败是肯定的了，但是只要不覆没，局势还能挽回。如果一旦主力覆没……那这东北可就不姓张了！
“那我们要怎么回复罗辅文呢？”张学良的脸上似乎有那么一丝的痛苦。如果不是为了保存实力，以图将来，他也恨不得就豁出去一战了！可是这东北谁来守？虎视眈眈的日本人谁来防呢？现在俄寇摆明了对东北并没有野心，并不是中国真正的大敌，所以……
熙洽轻轻吁了口气，眼睛里面露出一丝热切的火焰。他冷冷一笑，咬着牙道：“我们可以告诉罗耀国，我军将全军出动，配合他东西对进和俄寇决战！”
……
民国十六年，四月十六日下午。扎赉诺尔以东嵯岗镇。
罗耀国的前敌指挥部就设在嵯岗镇火车站内。一架架电台天线高高竖起，大幅军事地图在候车室里面悬挂起来。参谋们进进出出传递着各种情报和命令，罗耀国和一票高级将领、军事顾问聚集在作战室里面召开着战前最后一次军事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