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于康熙末年 第305节

赵文禾二十多岁,身上是举人功名,原是帮衬着姐夫在衙门里办差事的。赵家亦是诗书传家,与叶家是世交。赵氏父母早年先后病故,家中只有这个幼弟,便跟着姐姐到了姐夫家来。

因上个月休妻之事,赵文禾触怒了叶敷,被罚了禁足,闭门读书,准备明年春进京考恩科。

对于内弟媳妇杜氏,叶敷本是不喜其出身的,虽然也是清白人家,不过是地主乡绅,毕竟不是书香门第。但是这几年下来,瞧着她行事本分、性情柔顺,心中亦是颇为满意。

小舅子这般“休妻”行事,知道的还好说,不干他叶敷的事;不知道的,还只当是他这个做姐夫的主意,好像他是欺软怕硬、背信弃义之辈,实在是惹人耻笑。

叶敷心里恼着,突然想起一事来,先前小舅子像是无意抱怨过,为早年的轻狂,成亲仓促,有些嫌杜家门第低。

这样想着,叶敷面上就带着几分疑色,晓得妻子“长姐当母”,与小舅子姐弟关系亲厚,便开口问道:“小八休妻,到底是何缘故?不会是想着考恩科,再寻个体面的岳家吧?”

赵氏闻言一愣,随后不禁皱了眉,嗔怪道:“老爷,就算是小八平日行事偶有不当之处,老爷也不该如此说,那成了什么人,活生生的陈世美吗?他不过是性子谨慎,怕受杜家牵扯,使得我们跟着受累罢了!老爷这般说,可委实叫人伤心!”

瞧妻子神情不似作伪,叶敷只当自己是多虑了,点了点头,说道:“若是不是最好,否则这般下作,就算明年高中,亦难有福祉!”

赵氏听着丈夫话说得这般重,心里很是不舒坦,但强忍了没有露出来,言道:“老爷,这回事。小八有个故交,是城南余家的二少爷,这些日子三番五次上门,想要央求小八给做个中人,往道台府那边赔罪。小八推了两次,实在没推了,又不敢私下做主,便让妾身来问问老爷的意思!”

“余家二少爷?”叶敷听了,眉头微微舒展来开。余家是沂州城里的大户,诗书传家,也有子弟在外为官。这个余家二少爷,少有诗才,是沂州城里有名的才子,与赵文禾是同榜举人。

“他一个举人,怎么得罪了道台府?孚若家风甚严,府里也没有仗势欺人之奴!”叶敷有些疑惑。

赵氏回道:“余家的笔墨铺子里有个伙计,手脚有些不干净,被辞退了的。后在粮店里做伙计,被余家二少爷瞧见,就训斥了几句。对方却是凶悍,两下里动起手来。如今,听说那伙计的娘子被选进道台府做奶子,那伙计也卖身入道台府。在旗的人家,不比外头,奶子奶公虽是下人,也有几分体面。余家二少爷怕那伙计在道台府进谗言,心里甚是惶恐!”

叶敷听了,不禁摇头,叹道:“世风日下,世风日下啊!粗鄙之人,竟然敢同举人动手!余家也是,不过是个小人,辞了就是,何苦再招惹!孚若不是轻信之人,过几日老爷便同他说知,这样卑贱不懂规矩的下人,他还需严加管教方是!”

赵氏收了余家送的三百两银子,见事情办妥,面上也带着几分欢喜。就见外头有个小丫头来回话,见赵氏也在,先给老爷太太请安,而后道是五姨娘那边做了新吃食,请老爷过去品尝。

叶敷近日正宠这个妾室,听了不禁要点头,但在妻子面前,多少还有些顾忌,摆了摆手,打发那丫头下去,道:“对姨娘说,老爷这还有公务未妥,让她先吃着!”

等那丫头出去,赵氏拿了帕子,捂着嘴吃吃笑着,对叶敷道:“不管如何,老爷总要小心些身子,这还是大白日呢!”

叶敷虽然风流,但是与发妻也算恩爱,被这般打趣,亦是不恼。

赵氏见他站起身来,像是坐不住的,想必是惦记往五姨娘那边去,心里觉得没滋味儿,微微一笑,说道:“老爷,林儿十岁了,虽有两个妹妹,到底还是少兄弟帮衬。偏生几个妹妹也没个动静,妾身请了经年的老人瞧了,咱们宅里这些个丫头里,数春诵最有宜男像。原还怕老爷不喜,打发她先过来侍候笔墨。今儿看来,老爷也是爱的,择日不如撞日,妾身这就叫人将我那院的东屋收拾出来。先让春诵做个通房,等肚子有了动静,再扶了妾,也省得其他几位妹妹恼!”

这般安排,却是甚是合心,叶敷哪里还会记得小妾还等着?笑着对赵氏道:“还是太太安排的妥当,今儿天寒,叫厨房炖两只野鸭子,咱们吃酒。小八那边,也送两盘好菜慰劳慰劳他!”

赵氏笑着应下,夫妻两个相伴着往正房去了。

……

与叶敷的雪日挥毫、红袖添香的自在逍遥不同,曹颙此刻却甚是难熬。

庄先生是初三打蒙阴回来的,杜雄、杜辉兄弟及其家眷已经都被押解到济南府去。毕竟是上了岁数,五十多岁的人了,庄先生打蒙阴回来,身子有些受凉,休养了四、五日。

虽晓得府里新收了一房下人,但是庄先生起先并不晓得柳衡的身份,也没放在心上。今日他身子稍好些,便在书房这边与曹颙谈下衙门里的事。

年底公文往来,照平常月份要稍稍忙些。还有明年的万寿节贺礼,虽说从曹颙的官职来说,四品道台还没有奉礼贺寿的资格,但是初瑜是皇孙女,封号是“和硕格格”,曹颙在宗亲里的封号亦是跟着妻子,为等同于武一品的“和硕额驸”,这贺礼却是少不得的。

不过,曹颙现下是外官,与在京城时还不同,他的礼物不宜丰厚,还要显得孝心,这其中则需要费些个心思。若是一时在山东寻不着,也该使人往南边去采买。

另外,就是要准备年后剿匪之事,明年有万寿节在,各地肯定都要严防的。

为了少杀戮,说不定最后还会想着要“招抚”,不管是不是“抚”,这先前的“剿”还是免不了的,要不那些地方绿营的,还去哪里捞功劳?总要“剿一剿”,若是直接“剿灭”,则是天大的功劳;若是“剿灭”不了,说明匪徒强悍,“招抚”的功劳也大了几倍。

明后年山东的钱粮都是减免,曹颙未来两年任上也没了出成绩、捞功劳的机会,若是错过这个剿匪,就算是考评为“卓异”,也不好升迁。

庄先生正筹划着,怎么既能让那些兵痞子落下好处,又能让曹颙寻个由子负责剿匪。曹方来寻曹颙回话,说是在城外寻到庄子了。

十顷良田,因这家家主好赌,欠了好多外债,年关难过,便张罗卖地。价格也便宜,十顷地加个小庄子,不过是三千五百两。若是按照市价,怎么也得将四千余两。

庄先生在旁听了,觉得稀奇,问道:“孚若,你不是不在沂州置产吗?春天的茶园,你自己个儿都是半亩没留。这好好的,怎么想起置地来?”

曹颙行事,向来鲜少瞒庄先生的,便将柳衡之事说了。虽说在衙门那边办妥当手续,柳衡与柳家的都入了曹府奴籍,但是可怜他命苦,想着给他安排个轻省的差事。

正好由道台府施粥想到米粮这块,便想着置办个小庄子,让柳衡去做庄头,轻省自在,过几年身子养好后,再做其他打算。前些日子吩咐曹方去寻,今日方算妥了。

庄先生听说曹颙花费这些银子,指示大管家在外跑了半个月,只为安置个过气的戏子,面上便沉了下来。瞪着曹颙好半天不说话,眼神像是长刀子,要挖出他的心瞧瞧似的。

过了好一会儿,庄先生才哼了一声,出去了,嘴里道:“妇人之仁!”

第272章 腊八(下)

与山东的漫天雪舞不同,江宁这边虽然也是冷,却没有北边那种天寒地冻。只是天色经常是雾蒙蒙的,湿气甚重。风虽然不大,但是衣裳物件也不能少穿,否则极容易生冻疮。

织造府外,曹元穿着藏青色的小毛衣裳,迎了出来。他的女婿郑虎,带着府里的年货,打广州回来。

见岳父迎出来,郑虎忙下了马,给曹元见礼:“老虎给爹请安了!”

曹元摆摆手,唤他起来,往后边的车队看了看,问道:“云儿她们娘几个呢?”

正问着,就见后边的一辆青呢马车上下来个少妇,手里牵了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正是曹元的闺女曹氏。

曹氏俯身给父亲见礼,又对儿子说:“路上怎么教你的,还不快给姥爷磕头!”

那小男孩本就胖乎乎的,又穿着厚厚的袄,小肉球一般,往地上跪下,奶声奶气道:“康儿给姥爷请安!”

曹元忙俯身,将外孙抱起,见他也不怕生,心中甚是欢喜,摩挲了小家伙脑瓜两下才放开,对女儿道:“小的呢,不是来信说,去年夏天添了个老二?”

曹氏回道:“泰儿在奶子怀里睡觉呢,怕有汗,吹了风,没让下车!”

曹元点了点头,道:“自打得了你们要回来的信,你娘没少唠叨,快家去吧!收拾收拾,同你娘过来给太太请安,等我同姑爷把这边年货入库,咱们再家里说话!”

曹氏应了,复又上了马车,往后街去了。曹元虽然才四十多岁,但是其父曹福却是织造府老人,康熙二年就跟着曹颙祖父曹玺到江宁的,在曹家甚是体面。起先是在府里住的,后来曹福儿女多了,这边府里便将后街一座三进的宅子赏给老管家。

曹福这边,除了长子接了老管家的职,在江宁府里当差外,次子曹方则在沂州曹颙身边,还有个姑爷是西府那边的头面管事。

曹家下人中,连带着京城曹武那房人在内,都要数曹福这边最为体面。

按理来说,曹家大管家的女儿,就是配给小官也使的,郑虎却是高攀的。但是曹元却瞧出小主子曹颙待郑氏兄妹甚厚,当初对于府里安排的婚事便也毫无异议。

果不其然,不过几年功夫,郑虎便出了籍,使钱捐了个监生身份,帮衬着魏信往广州做营生去。

招呼完账房小厮按册子清点年货,曹元想起一事,问道:“老虎,璧合楼那边,你拿定主意没有,而今又有了变故!”

杨明昌死后,曹元曾给郑虎去过信,问他如何处置璧合楼。按理来说,他是杨明昌嫡子,就算早年杨家不认,但是要是经官打官司,他是杨家血脉之事,是假不了的。事情不过才过二十多年,杨明昌曾为郑家赘婿之事,还有不少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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